44 Chapter5 她的手这么凉(1 / 1)
你看,我终于还是坚强到一个人也可以不那么害怕了。
——顾晴谖
白流苏冷笑一声,肯定觉得她是个不留情面的小刺猬,可是是她先挑衅她的。即使是真的决定了,也不用她这么急慌慌地提醒她,敦促她吧?
她真担心白流苏会从高的令人生畏的天台掉下去,那天也像今天的傍晚一样多情又执着。“君言曾经和我描绘过那样的场景,夕阳是温暖的橙色,庭院里种着各种绿色蔬菜,天台上有小狗,有小孩。他和我傍晚时分并肩立在那里,也许还能听见走过楼下的陌生人在闲话家常,或许还能闻见不知那个邻居家饭菜的香味。这是实实在在的烟火人间,温馨又平凡。”
仅仅是听了这一个描述,她都可以想象得出是少有的温馨。可白流苏肯定是忘了,这个描述中的高君言,不是真实的他。她慢慢相信了,高君言其实就是披着羊皮的狼。
白流苏的发髻盘的真好,被风吹了也纹丝不乱,“你所看到的他,总是温和宠溺地对你笑。作为高家和高姿集团的高君言,他被训练得太好。这样他只能把自己的真实情绪掩藏得很好,每当旁的人想深究他的表情,探知他的内心,他却总是恰到好处地避过了那些急于探知的目光。”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顾晴谖也要从别人口中才能了解另外的无法了解接近的高君言了?白流苏这么说的意思很明显了,她不是傻子,只是有些话不想说破而已。
她听见白流苏最后说了那么一句,“有时候他很累了,所以我不用说什么,也不需要做什么,让他靠着坐一会儿就好。”
白流苏这么懂得他不为人知的苦闷,了解那么多他不曾在她面前袒露过的软弱。甚至是,描绘了那么美好的,一幅他们最终在一起的蓝图。
这些,终于把她最后的城墙,瞬间推倒了。
一个人在外面的那段时间,她做了很多很多梦。
梦的事物千篇一律,皆是高君言。她觉得啊,肯定是因为梦到他的次数太多,才导致沦陷的这么深。
树屋上下种了很多藤蔓型的花卉作为点缀,有紫色白色早晨盛放的牵牛花,还有花期相近的红白色羽叶茑萝,还有凌霄花。
这个深秋的时节,只有凌霄花还在开着,顺着树屋底下的竹篱长得枝繁叶茂,爬到屋顶。绿叶满屋,花枝伸展,倒垂着开出一簇一簇桔红色的喇叭状花朵。缀满枝头,迎风飘舞,总是格外逗人喜爱。
初三她学了舒婷的《致橡树》这首诗,再来到树屋看到满眼满目开得热闹的凌霄花,轻轻跺了脚,“君言哥哥,你也不喜欢凌霄花吧?总是趋炎附势,为着有橡树的依靠而沾沾自喜。”
他就轻轻似笑,知道她肯定是耿耿于怀于诗中的开头那句:我如果爱你/绝不学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谖谖,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橡树并不讨厌凌霄花的依附?又或许橡树喜欢的就是凌霄花这份执着的依赖?还有可能是橡树喜欢的,只有他自己呢?”
她就急急摇着头,风吹得倒挂下来的凌霄花一摇一摆,花香漫进屋子里。他微微吸了鼻子,味道并不是很好闻。
“不是的,君言哥哥,我想应该是和诗里说到的那样‘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只有这样的情感付出,才是成正比的,公平的。如果一味地学凌霄花的样子,只知道索取,依偎橡树的庇护,不知道独自成长成可以战胜风霜雨雪,那也是会累的。”
其实高君言那个时候没有说,他比较喜欢的,还是树种缠绕点缀树屋中的羽衣茑萝。
在西方国家,羽衣茑萝经常被用在新娘的捧花里,所以就被称为新娘花。茑萝蔓叶纤细秀丽,无论是小小的花还是圆巧的叶子,都美得细致动人。像牵牛花在太阳升起后败了,羽衣茑萝开的时候,花朵虽然很小,不足以引人的特别注意。但星星点点地散布在绿叶丛中,也显得活泼和动人。
顾晴谖眼角余光看见高君言忽然站起来,弯腰来牵她的手一起站起,替她拍拍落在肩上的凌霄花,她还记得她说过的那些话吗?
高君言不知为何,莫名地就弯嘴浅笑。顾晴谖没法闪躲,撞上他望着她的眼,那里面布满了笑意。“谖谖,那么你的君言哥哥有没有告诉过你,羽衣茑萝是西方的新娘花,捧着茑萝出嫁的女子,意味着夫妻双方相互关怀,互相依附。”
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很分明的双眼皮,眸子漆黑如墨,眼白又很少。因为眼睫毛很长,垂下眼帘的话,会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一层阴影。他如果生气了笑起来的时候有些薄的嘴唇微微抿着,习惯性地垂下眼帘,扫下若有若无的淡淡影子。
顾晴谖最见不得高君言露出这种笑容,明明他就已经生气的不得了,却依然在她面前笑得像个雅痞。
他的话音落下,她叹息的踮起脚,伸手覆上他的眼睛。
她忽然弯嘴喃喃地叫了一声,“君言哥哥,那就这样吧。我今天也终于明白,我也不是想要长成一棵树,与你并肩而立。”
笑着笑着,顾晴谖忽然猝不及防掉下眼泪。
她不急不忙地空出手捂住自己的眼,还不忘用另一只手继续捂着高君言的眼,想把眼泪擦得干干净净。
她视线模糊地看着比她要高很多,此刻却被挡住眼睛的高君言,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她:不能后悔,千万不能后悔啊!
现在就算是哭,她都还是不哭出声音,也不愿意他看见了。高君言不愿意她为难,配合地闭上眼,却伸出手,以为不用看也找得到她的脸。他想用指腹拭去她脸蛋上的泪痕,可是她却转了头。
他触碰不到她。
月色真冷,高君言垂着手等她踮着脚捂着他的眼。她的手掌带着月色的凉意,他的眼睫毛就落在她的掌心,她却感觉不到。
终于顾晴谖擦干眼泪放下手,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我们都各自回家吧,很晚了。阿君,再见。”
以前每每他们分开,她都说晚安,从来不说再见。
高君言忽然心乱作一团,那年在机场给他送别去读研究生,不管送行的家人怎么说,她也没有说再见。
她说过她最讨厌说再见了,这就意味着很久都见不到面,或者是再也不见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