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计划启动终出府（1 / 1）
下了朝，云鹏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宫门，身边的侍从把他扶上马车，这是第一次，在没有云朔的庇护下，他做了一件天大的事，而这件事，关乎许多人的生死。闭着眼坐在摇晃着的马车中，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马车行至嘉陵王府缓缓停下，走进府中，小徐子闻讯赶来，云鹏淡淡道：“小徐子，去请王妃。”
小徐子应了，便着人去请，这边引着云鹏到前厅喝茶。
杜月涵闻听云鹏请自己过去，不由得心下一凉，这三天，皇上又下了一道圣旨，因为云朔已经被褫夺封号降为郡王，现在要按照郡王的头衔给俸禄。想比较亲王时，俸禄减半，还好，小世子的俸禄皇上并没有说减半。只是这俸禄一少，府中下人的工钱就显得有些紧巴。一些老人儿还好，知道最近府中有变故，虽然工钱少了一些，做事却越来越认真，可是总还有不少下人心里是有怨气儿的。杜月涵已经放出府一批人，如今云鹏是上朝后忽然来请，心里免不得有些惴惴。
来到前厅，就看见云鹏坐在椅子上，满脸疲惫之色。杜月涵的面色也不好，最近心力憔悴，担惊受怕，现在想想，都不知道王爷最初回来的时候她是怎么过的。云鹏见她进来，站起来。
“三嫂。”
杜月涵示意他坐，直接开口：“五弟，有什么话便直说吧。我现在啊，没什么受得住受不住的，境况再差，也差不过现在了。”
云鹏却没有坐，而是来到门边看看左右，见只有小徐子立在廊下，便放心地转身来到杜月涵面前：“三嫂，弟弟有一事一直没有告诉三嫂，现在弟弟说与嫂子听，嫂子一定要听仔细。”
说着，看了一眼卿蝶，卿蝶会意，俯了俯身，走到门口，与小徐子一边一个守在门口。
杜月涵很紧张，但当云鹏说出整个计划的时候，她几乎惊呼起来：“什么？你是说——”
云鹏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又摇了摇食指：“嫂子心中明白即可。现在整个计划已经启动，嫂子要快点儿找出一个靠得住的丫头，赐名若儿，秘密送进碧宇书屋，这样，弟弟我才能找准时机送若儿进宫。”
杜月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良久，她才喏喏道：“这个，真的是若儿的主意？”
云鹏点头，杜月涵却沉默了。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深爱云朔的，可是，牵扯到家族利益纷争的时候，她的心也会有一闪而过的迷茫。前几日家里也是派人过来的，说是看望云朔，其实也是探探底儿，看看他们现在这棵大树还能存在多久。杜月涵这几日一直在想，若是云朔一病不起，皇上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不过像现在这样，过一日便算一日了。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这几日杜月涵也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要是以前，云朔病了，这请安的，送药的，都要把门槛儿踢破，可是现在……
如今若儿这个主意虽然冒险，却真的是为云朔着想，为整个王府着想，杜月涵心里很不是滋味。云鹏见杜月涵不说话，有些发愣，便道：“嫂子可是有难处？”
回过神儿来，杜月涵摇摇头：“那倒没有，贴心的丫头还是有的，我这便回去择了好的送进去。只是这若儿进了宫，若王爷醒来……”
云鹏叹了口气：“想必，三哥会了解的，若儿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
杜月涵只好点点头，回去准备了。
若儿呆呆地看着床榻上的云朔，眼泪无意识地流着，屋子里很静，傲晴推门进来，悄悄走到若儿身边：“姑娘，奕郡王回来了。”
仿佛没有听到傲晴的话，若儿没有动，直到云鹏走进来。
“若儿，你做好准备了吗？”云鹏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入耳如钟鸣。
点点头，若儿还是没有移开眼睛。
云鹏叹了口气，不忍心再说下去。若儿却忽然开口：“奕郡王，王妃什么时候儿送人来？”
“尽快。”就两个字，却好像打到若儿的心上，忽然觉得心里好痛。
“嗯。”若儿点头，“那就好。谢谢你，奕郡王。”
云鹏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是心里很是难受，那是一种憋闷的心痛，好像有人揪着他的心脏不让他呼吸一样。
“王爷的伤情已经稳定了不少。”若儿缓缓开口道，“我们的动作要快了。”
云鹏点头，却忽然反应过来若儿的眼睛一直盯着云朔，并没有看到他点头的动作，便应了一声：“嗯，尽快。”
素手抚摸着云朔的消瘦的脸颊，若儿的手在微微颤抖，傲晴不忍心再看下去，擦了擦眼角。
“奴婢去泡茶来。”
说着，快步退了下去。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半夜时分，若儿穿好云鹏为她准备的衣裳，戴好面纱，随着云鹏一路秘密出府，出府前，杜月涵亲自来碧宇书屋给若儿送来了一些珠钗首饰，虽然谁都没多说一句话，但是谁心里都明白，若儿这一去，此生要想再相见，怕是难了。虽然杜月涵对若儿无太大的好感，但是毕竟如今人家是为了自家王爷赴汤蹈火，杜月涵心里的感觉很是复杂。
府外的马车已经备好，若儿上了车，被带到了都城外的一处山脚下。云鹏带她进了屋，只见屋子里的陈设虽然简单，但是很是花了一番心思的。回头看向云鹏，他勉强微笑了下，解释道：“这里是我没事儿喜欢来的地儿，甚少人知道。今晚你安心住下，明日一早便进城去。”
见若儿还在等他继续说，他顿了顿：“若儿，现在若是回头，还来得及。”
听了他的话，若儿苦笑：“奕郡王，您知道的。若儿此生浮浮沉沉，自小离家，五岁才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十几岁的时候家里惨遭变故，自此颠沛流离，流落烟花之地，本以为会草草了此一生，却是王爷一直在若儿身边，无论是曾经在柳家庄，还是群芳馆，还是王府，一直都是王爷在护若儿周全。王爷是若儿的一切，只要是为了他，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会去走，所以，若儿无怨，亦不悔。”
云鹏叹了口气，点头道：“那我便不会再说让你放弃的话，明日马文耀会大肆在都城中寻找神女，你只需引起他们的注意便可，进宫之后的事儿，我自会尽全力为你打点。不枉费你对我三哥一片情真意切。”
若儿笑笑，忽然问：“若是马文耀带我进府遇见马风雷该怎么办？”
云鹏道：“此事不必你烦心，明日，马风雷一早便要去骑马玩乐，我会派人盯着他的。只要你进了宫，就成功一半了。”
“好。”说完，若儿便坐下来，仔细想着明日的事情。云鹏此时也不便再回城，只好也待在屋子里，思来想去，他开口问道：“若儿，你可是真的想好了？”
若儿点点头：“孤注一掷吧。这一次，若是我赢，至少能保王爷性命。若是我输，也不过就是丢了我一条命而已。我定不会说出任何人。这样一算，很是划算。”
屋子里的烛火并不明亮，若儿的嘴角上扬，好像去做的并不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昏暗的烛光照在她脸上，她的表情却出奇的平静，柔和，温暖。云鹏心下一恸：“若儿，三哥那边……你怎么也要留个书信吧。”
听到他提到云朔，若儿心一紧，摇摇头：“没什么必要。他明白的。”
说着，拿出那枚同心结递给云鹏：“这个同心结你收好，待他醒了便交给他，只需说四个字就好。”
“哪四个字？”
“不忘初心。”
心里的痛在蔓延，若儿却没有哭，她觉得，在出府的那一瞬间，她已经把自己所有的爱和所有的心都留给了那个昏迷着的男人，现在的她，只是一具驱壳，行尸走肉罢了。想到这儿，若儿微笑，云鹏只好默默收起那枚同心结，同若儿一起，等待天亮。
自然，这一夜是无眠的。无论是这个简陋的小屋，还是都城中的嘉陵王府。安宛菡还是知道了云朔回来的消息，没出月子便起身去找杜月涵，小郡主的情况不算好，原以为等云朔回来找个信得过的大夫给瞧瞧，却未曾想到，等来的却是云朔被褫夺封号削爵的消息。安宛菡本就没什么主意，到了杜月涵处便只是哭。杜月涵虽然心烦，却考虑到她的身体情况，并未多加苛责。只是一味劝解。王式斐还是默默不说话，侍妾们也是都慌了神儿，杜月涵遣走了屋子里的奴仆，只余下卿蝶和各院儿主子的贴身丫头，示意安宛菡不要哭了，开口道：“王府里最近出了不少事儿，想必你们也都听说了。多余的话，我不想多说。王爷被削爵，封号也没了，俗话说，‘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现在你们看看这起子奴才们便知道一二。不知道皇上还会下什么旨意，也不知道会不会下一次就是抄家，你们最近便好好待在各自的院子里，不要随意走动，也不许与外界互通消息。安姐姐刚刚生产还未出月子，身体本就不好，便要好好养好身子不要让我劳心，王姐姐现在也出面与我一同主持府中事务，晴瑶你们回去后便吩咐各自的奴才，不许惹是生非，奴才们有不愿意留下的，报到我这里，念在他们也为我们王府劳苦多年的份儿上，拿上银子，走人。想要留下的，就吩咐下去，不许给我明里暗里地使绊子，胳膊肘向外拐。你们都明白了？”
众人起身应了是。杜月涵甚少如此严厉，看她的态度，大家也都知道，如今府中的情状不好，瞬间也是绷紧了神经，喏喏退下了。
杜月涵眼神里都是肃杀之色，看着安宛菡叹了口气：“安姐姐快回去吧。自个儿的身子要
紧，好好照顾郡主。”
安宛菡起身点点头，王式斐也跟着站起来：“那我们便回去了。”
“嗯。”杜月涵闭了闭眼，“这段时间，要辛苦王姐姐了。外面的事儿，还劳烦姐姐盯着些。”
“这是自然的。王妃且放心。”王式斐答道，携安宛菡转身出了门。
一时间，屋子里静了下来，卿蝶看桌上的茶盏里茶水已经凉了，便下去换了热的，白色的雾气袅袅飘散，卿蝶拿来大氅给杜月涵披上：“主子也要注意身子，最近天气虽然不算是太凉，可是您这身上总是冷的，奴婢去热个手炉吧。”
杜月涵摇摇头，声音里透着丝丝疲惫：“暖得了身，暖不了心。卿蝶，我现在身上真的感觉不到冷，倒是这心里，凉得透透的。”
说罢，阖上眼睛，便不再开口。卿蝶默默拭了拭眼角的泪，立在一边，屋子里又一次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