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番外·海棠酒满(1 / 1)
BGM:
我回来啦!!!!
文/海棠酒满
作者/十四夭华
千鹤生在三月海棠满枝的季节。
他们一家共有四人,父亲泽田家康,母亲泽田理穗,哥哥泽田秀忠,还有她,泽田千鹤。
虽然她长在日本,而且一家人都使用日本名,但千鹤很清楚他们是意大利人,小时候她缠着母亲问父亲的真名叫什么,母亲原本不愿意提及,但最后还是一笔一划的写道:
Giotto·vongola
她那时不清楚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每当海棠花开满街道的时候,父亲母亲旧日的朋友便会来拜访,和她平日接触的人完全不同,即便是年纪最小的蓝宝叔叔,看起来都不像是一般人。
“哥哥,父亲和母亲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呢?”
小时候还被允许和哥哥秀忠睡同一张床的时候,千鹤曾经这么问过。
比她大三岁的秀忠这时总会带着和母亲一模一样的笑容说:“父亲和母亲,都是非常非常勇敢而坚强的人哦。”
和她悄悄的问G先生时,是一样的回答。
泽田家的两兄妹,哥哥泽田秀忠继承了母亲的黑发翠眸,性格继承了父亲的温柔沉稳,而妹妹泽田千鹤则拥有一头漂亮的金发,肖似父亲,脾气倒是和泽田理穗一样,年幼的时候就比哥哥还要活泼,偶尔气得泽田秀忠想教训她却又下不了手。
又是一年海棠花期。
G、阿诺德、朝利雨月、纳克尔、蓝宝,平时天南地北的几个人每年只有这个时间才会聚在一起,大部分时间也不过是坐在一起聊聊天而已,千鹤不知道哪里有那么多的话要说,能在庭院里一坐就是一天。
秀忠和阿诺德的关系比较好,这位来自德国的先生寡言少语,和朝利或是G都完全不同,而他们坐在一起也不过就是赏赏花,喝喝酒,偶尔聊几句,千鹤对这位先生心存敬畏,所以每当聚会的时候,总是缠着父亲的时间多一点。
“他……在西西里还好吗?”
千鹤过去的时候,只听到这一句,所有人却都沉默了。
泽田理穗冷哼了一声:“管他死活,只要知道他这辈子都孤独终老我就放心了,否则我肯定要替艾琳娜抹杀她!”
“理穗……”泽田家康无奈的笑了笑,“听说西西里最近不太平,vongola怎么样?”
G端着酒杯,闭着眼说:“vongola的地位至今无人能撼动,你就放心吧。”
蓝宝闷闷地说:“其实……如果vongola没有黑手党化……如今的西西里恐怕早就不允许它存在了吧……”
“蓝宝!”朝利微微抬高声音。
场面再次陷入了尴尬的安静。
“我不介意vongola是否黑手党化。”泽田家康望着落在酒杯里的花瓣,“显然,vongola已经偏离了当年的路线,但我仍然是当年那句话,‘vongola不是我一个人的vongola’,我直到现在还在注视着,不是因为我还眷恋曾经的地位,而是因为那里还有我的家人。”
理穗扶额:“……你仿佛让我看到了百年后你的后人正义凛然的样子……”
Vongola?当年?百年后?
趴在纸门后偷听的千鹤一头雾水。
那一年,长辈无意间透露出来的对话在千鹤的心中埋下了一粒种子。
而当她在十八岁的时候看到了和母亲合影的一位女性的时候,那个种子已经成长为一棵大树,伸到了她的窗外,仿佛喑哑的大地发出的渴望声音。千鹤迫切的想要知道被上一辈封存的回忆,想要知道为什么在提到那些回忆的时候,他们会露出那样的神色。
千鹤在她满十八岁的那一天收拾好行李,瞒着所有人踏上了前往意大利的火车,顺便带走了母亲藏在阁楼里、和合照放在一起的一对木偶。
和日本的湿润的气候不同,西西里的天气干燥、温和,即使这里已经是深秋,温度也不至于让她不适应。在一个小旅店歇脚以后,千鹤到了楼下和老板闲聊,这个老板的年纪不小了,叫爱德华,但却有着典型的西西里人的特征。
花白的稀疏头发,浓密的大胡子,可怕的啤酒肚,然而,一双翠色的眼睛像西西里的小红鹰一样精明一样亮,即使年纪不小也没有老人的严肃感,笑起来慈眉善目的,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这位小姐,您要是再发神的话,您恐怕就要喝一杯加了抹布的冰水了。”
千鹤一回神,看到自己的杯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块抹布,然而她却并没有害羞,而是耸了耸肩露出一副坦然的神色:“或许我该尝尝,说不定味道不错。”
老板擦杯子的手一顿,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千鹤,神情不断变化,千鹤觉得他并不是在看她,可能因为她的话而想到了什么。
“先生?”
“哦对不起。”老板微笑,“只是您这样的性格让我想起了一个朋友,能冒昧的问一句,您的名字是什么吗?”
千鹤放下杯子,一字一句的说:“Sylvia·vongola”
恍惚间,爱德华又看见了那个黑发翠眸的小姑娘和那个金发的少年,那一年他们踏着一地血色夕阳走进他的酒馆。两人都带着相同的灿烂微笑,周身却有着和普通人完全不同的气质。之后关于他们的消息,几乎都是从人们的口耳相传得到的。
然而他至今都记得那一年他们离开这里时的情景,朝阳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降临,他们的背影笔直而坚毅,一步一步,走得不急不缓。
“上帝啊……”
他一时间泪眼婆娑。
从那位奇怪的老板那里得知了许多关于父母的消息,虽然千鹤自己也有很多猜想,但她从没想过自己的父亲是西西里最强大的黑手党组织vongola的初代首领Giotto·vongola,而母亲曾是vongola现任首领的二把手西尔维娅·塞克菲斯。
她没来错。
然而继续问道关于“戴蒙·斯佩多”和“艾琳娜·克瑞尔”两个人的时候,那位老板却不肯明说,只是说戴蒙·斯佩多是她父亲的守护者之一,而艾琳娜·克瑞尔是她母亲的朋友,并没有说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既然是父亲的守护者,为什么没和G先生他们一样每年来日本聚会?如果是母亲的朋友,为什么从来没来看过母亲?
是继续追查下去直至查明真相,还是就此满足的回到日本?
千鹤想,答案已经在她的心里了。
伊丽莎白庄园,或者可以叫做vongola总部,千鹤独自一人站在这幢建筑外,离建筑一百米外的距离就可以看到外面严密的守卫。
她看着这幢建筑,不禁想象着,父亲和母亲住在这里的时候,曾经发生了什么事呢?会不会也像她一样为了某一个想法而固执的不听劝告一意孤行?又或者和朋友在此地相聚,一起举杯为了同一个目的而拼尽全力充满希望?
千鹤的脚步轻叩地面,发出了沉稳的响声。
“我是Sylvia·vongola,我想见我的表叔,Sivnora·vongola先生。”
千鹤这么直白的话把那位新调来的守卫吓得不轻,连忙赶去报告上司,但等了一会儿,来的人却并没有带来她想要的消息。
“首领说她不想见你。”守卫摸摸脑袋,“但是……另外有一位小姐想要见你。”
翻修扩建以后的庄园比起当年更加华丽,如果不是跟着这位守卫,千鹤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在她认为都一样的地方到底正确的目的地。
“Giotto先生?”
千鹤连忙回头,到一个栗发的女人站在她身后,脸上满是惊愕的神情,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
“对不起……你们的头发和侧脸……”
栗发女人带着她在庭院里的桌上坐下,自我介绍道:“我叫法兰卡·罗曼诺,是你母亲以前的部下。”
千鹤也说:“我是Sylvia·vongola,Sivnora·vongola先生不允许的话……您带我来这里没关系吗?”
法兰卡摇头笑着说:“他才不会管这些小事,那么,Sylvia,你一个人来这里是来干什么呢?”
“我想知道,有关戴蒙·斯佩多和艾琳娜·克瑞尔的事情。”
法兰卡的脸上的笑容一僵,眼神飘忽:“你父母没有告诉你关于他们的事情吗?”
“如果不是我不小心听到,我连vongola的存在都不知道。”
法兰卡叹气:“其实……你父母不说是有原因的……”
看着千鹤一脸期待的神色,法兰卡也只好屈服:“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保证不能告诉你父母这是我说的……”
温暖的壁炉边,柴火噼里啪啦的响着,偶尔夹杂着翻阅报纸的声音。
坐在壁炉边看报纸的男人周身散发着非比寻常的气质,即使他已经不再年轻,但依旧不能否认他的英俊,岁月并没有苛待他,到了这个年龄他还是依旧有着不减当年的魅力。
隔着门板传来了敲门声。
“有自称Sylvia·vongola的人拜访。”
男人身形一僵,从报纸后面缓缓抬头,隔了一会儿才听到低沉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传来:“让她进来。”
仆人很快离开了,再次上楼的时候带着一个小姑娘。
已经长成了一个少女了,金色的长发如同晨曦裁剪而成的一般,即使房间昏暗,也已经能辨别她那一头漂亮的金发,轮廓和他想象中的不同,和他不像,倒是像他记忆里的一个人。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年纪,连目光也和她一样带着敌意,不过那个人更加明显,无论是言语还是神色都不打算掩盖她对自己的厌恶,而那个时候,另一个金发少女也还在他的身边。
原来已经过了那么久啊。
“vongola小姐光临,是有什么要事吗?”
千鹤似乎没想到他从头到尾都这么冷静,看到她也不像其他人那么惊讶,愣了一会才注意到他说的话。
“即使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是没用的,斯佩多先生。”千鹤一如既往的直白,“我瞒着父母来这里,是想问您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斯佩多连眉毛都没挑一下。
千鹤鼓起勇气:“您现在还认为我的父亲是您的朋友吗?”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斯佩多笑了起来,几乎直不起腰,千鹤被吓了一跳,不知道他为什么觉得这么好笑,脸上不禁带上了恼怒的神色。
“朋友?”斯佩多缓了缓,笑容得体却又透着几分残忍,“就在你坐的这个位置,你知道吗?二十一年前我曾对着你父亲开了一枪,他差点就死了。”
千鹤倒抽一口气。
“二十一年前,我曾经下令让你母亲最好的朋友杀掉你母亲。”
“二十一年前,我和你表叔一起逼得你父亲不得不离开西西里。”
“二十一年前,你母亲冲进我的房间一枪打得我手臂差点废了。”
斯佩多微笑着,举手投足都是贵族的优雅漂亮:“现在,你还想问这个问题吗?”
还想问吗?千鹤不由得这样问自己。在来之前,她不过是怀着好奇心,想要知道被父亲记挂、被守护者怀恨的“曾经的朋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但当她看着斯佩多的时候就清楚的时候,她恐怕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她的父亲穷尽此生也没能猜透这个人的心思,而她,也无法替她父亲解答。
千鹤失望的想着,打算就此离开,却在起身的时候从口袋里落出了一个东西。声音虽然轻微,却也使房间里的两个人都能察觉到。
那是一对木偶。
一个是金发蓝眼的公主模样,另一个则是威风凛凛的将军。
“为什么……这个……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千鹤不解。
然后,她看到从始至终都带着无懈可击的表情的斯佩多,在那一瞬间表情极度扭曲。
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心翼翼,紧接着又是狂喜。
他从单人沙发上跳起来,缓缓的伸出手,脚步轻得几不可闻,像是害怕惊扰了它一样靠近那一对木偶。
木偶所穿着的衣服并不十分精致,贵族们的东西即便是玩具也是精细到一丝不苟的,而这对木偶的做工却有些粗糙,像是出自外行人之手。
但斯佩多对那些并不在意。
他捧起那一对木偶,看它的目光仿佛是看着这世上最为珍贵的珍宝一样。
破碎的单词在胸腔里辗转了片刻,涌上了喉间,然后,似乎是穿越了许多个逝去的岁月一样,颠簸着,辗转到了他的齿间——
“……艾琳娜……”
…………
用幻术搭建的舞台美得不可思议,灯光璀璨的舞台上,和他一模一样的将军深情的说着:“神明啊!要是有一天克瑞西达背叛特罗里斯,那么就让她的名字永远被人唾骂吧!”
“斯佩多先生似乎意有所指。”
“亲爱的艾琳娜,以前你可不是这么称呼我的。”
“是吗?不过我们似乎并没有熟到可以互称名字的地步。”
“即便你对现在的我不假辞色,但我的真心天地可证,如果我拼上性命才能博得你的笑容,我愿意一试。”
“……斯佩多先生你的脸皮又厚上新的境界了!”
…………
二十一年六个月零七天。
他都不敢相信他在失去她以后竟然独自度过了这么漫长的时间。
回忆里的金发少女还是如此的年轻而美丽,一颦一笑还如同清晨盛开的蔷薇一样充满了生机。但当他从回忆里惊醒时,却只剩下无边的痛苦。
他不敢再去揭开伤疤,把有关她的遗物都收起来。
却惟独少了这一对木偶。
“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千鹤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斯佩多的速度太快,她只看到人影闪过,反应过来的时候斯佩多已经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当年我敢朝你父亲开枪,今天就敢在这里杀了你,说。”
“……是……母亲……让……让我……还给你的……”
即使是在意识模糊的时候,千鹤也知道不能说是母亲拿走藏起来的,她大概知道,母亲十分厌恶这个人,很可能因为这一点所以故意拿走了这个。
“西尔维娅……”
斯佩多松开了掐着千鹤的手。
“你们家的人一辈子都要和我对着干。”斯佩多转过身,背对着千鹤,“你母亲费尽心机阻止艾琳娜和我在一起,藏起她的遗物……并且……如果不是Giotto,艾琳娜就不会死……”
已经知道事情真相的千鹤连忙反驳:“克瑞尔小姐是因为……”
“滚出去!”
斯佩多身上忽然出现了巨大的靛紫色雾气,千鹤惊愕的看着他,等缓过劲就犹豫着走向门口,但最后,她的脚步顿了一下。
“‘Givro eterna amicizia’,这么多年,我父亲并没忘记这句话。”
说完,千鹤走出了房间。
最后看到的场景,是归于昏暗的房间里,男人削瘦笔直的身影。
高大、坚毅,却……十分孤寂。
回到日本以后,千鹤毫无疑问的被母亲追着院子暴揍,泽田家康和泽田秀忠一人拉着一只胳膊,架着泽田理穗不至于让她揍得千鹤嫁不出去。
“卧槽你们怎么不向着我!这丫头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理穗理穗理穗理穗!千鹤还没嫁出去要是下手太重你就要养她一辈子了!”
“您要知道千鹤一赌气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千鹤快点从树上下来道歉啦!”
“哥你快帮我拦着!爸你你你你千万别松手!”
那些陈年旧事,曾经的荣耀与悲伤,是属于Giotto和西尔维娅的。而她的父母,是居于日本的普通夫妻。
他们和普通的家庭一样,有争吵,有欢笑,相亲相爱。
泽田家康,泽田理穗。
他们身份只不过是泽田秀忠和泽田千鹤的父母。
仅此而已。
“海棠花又开了。”
“是啊,开始准备吧,他们也快要来了呢。”
被金发的男人握在手里的,是一个金色的怀表,上面镶刻着一句他永生难忘的一句话:
「Givro eterna amicizia」
「誓将友谊长存」
是啊,永生……难忘。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