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1 / 1)
1.
阿离从山下回家的路上,捡到个快死掉的男人。
山脚下的镇子不大,每年来来往往的也没几张生面孔,便是住在山里的人家也数不上几户。阿离不喜人多,打懂事就住在山上,只偶尔携些山货到镇子上,贴补家用吃食。这日恰是新沽了两坛梨花酿,一提杏仁糕,走在山路上时闻着不知哪儿传来的血腥子味。又走几步,便眼尖的瞅见了昏死在树丛里的男人。
阿离看看左右手里拎着的酒坛子,把她们放在一边树下,扶起男人。想了想又拾起地上的杏仁糕,细纸绳衔在嘴里叼好了,才半扶半拖地把人救回家。
救回来的男人看起来黑乎乎的,黑衣黑鞋黑袜,脸上也乌糟糟一塌糊涂看不出个模样。阿离打了水来在他脸上抹了一把,才知道那一头一脸的全是血迹。这却还不止,身上腿上入骨的刀伤还在汩汩往外头渗着血。待阿离把他浑身上下的衣服扒了擦净伤口裹好药,才发现自己半边衣裳已经被染个殷红,更不提床上的被褥。
嫌他衣服不好看,阿离把血糊糊的黑衣扔了,给男人换上自己的里衣。受了这么重的伤,男人的脸色早跟白纸似的,呼吸也出多进少,怕是说咽气就咽气的。阿离当下翻出苗公子送他的固本养身的药丸子,细碎了给男人含在舌下。待折腾完收拾净,已是月上中天的时候了。
仅有的床被伤者占着,阿离只能缩在外屋。桌上放着他叼回来的杏仁糕,只是满屋满身的血腥味让他没甚胃口。趴在桌子上将将就就,也睡过了一宿。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院里的鸡就开始喔喔起来。阿离睡的僵硬,一个醒神儿脑袋便咚地磕在了桌面上,疼得两眼泪花。屋里头的人还昏迷着,呼吸已经稳定下来,算是死不了了。阿离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血,昨儿夜里一盆盆血水往外倒的时候他还想这人可真能流,颇有几分敬佩。
盛夏的天色亮的早。他估摸着时辰,浇了菜喂了鸡,奔去山涧里洗了个澡。干净清爽地沿着昨天上山的路寻回去,果然见着两坛子梨花酿还好端端的搁在树下。又翻了翻捡着人的树丛,只见着把断了刃的破烂铁剑。阿离嫌它难看没捡回去。
取了酒他没直接回家,而是先跑去了苗公子的院子。
院子里花开得正是娇艳,紫藤树下的矮桌上还摆着头一天没下完的棋局。一样大小的院子,跟自家一看就不是一种调调。苗公子总说迁客骚人避世隐居,就是要装成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经劲儿,不然叫个什么骚人。阿离对此装蒜行为深深表示不以为然——他更爱院子里种的黄瓜和大白菜——但又总忍不住跑过来坐坐。他实在喜欢些个好看的东西,只是埋心里头不肯说出来。从闷骚这点子上看,他跟苗公子其实真说不上谁比得过谁。
月下小酌或者对酒当歌什么的都是苗公子的古怪嗜好,阿离并不好饮。俩人打小认识,阿离沽来的黄汤最后十之八九都进了苗公子的肚子。于是他打了酒上山都直接给他送来,也省得他见着了惦记。
苗公子接了酒,开心地蹭蹭对方脸颊,乐颠颠嚷着要下厨烧几样好菜。君子远庖厨什么的苗公子还没读到,因此烧菜烧得毫无压力。
阿离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补眠,一觉醒来满鼻子菜香。进屋一看桌上,满满的烤鱼炸鱼煎鱼水煮鱼,苗公子把最后一道鱼头汤端上来时,兴奋的直晃尾巴。阿离头上挂了一圈又一圈黑线,他比较喜欢吃素。
待阿离抱了一盆子没吃完的煮鱼回到家,才记起屋里还睡了个人。好在对方依旧昏迷中,倒也没什么恶化。屋子里的味道散去了些,阿离想了想,又给他擦拭了一遍,取了药丸放他嘴里。然后蹲在床前盯着男人的脸。男人的脸色还是像个死人。
苗公子说过,拿着刀剑棍棒或其他类似物,整天蹦来跳去砍人或者被人砍的,这类动物有个统称,叫大侠。阿离瞪着生平第一次见着的疑似大侠的生物左看右看,鼻子是鼻子眼是眼,跟人有哪里不一样?
阿离带着疑问又在外间缩了一晚上,第三天毅然决然的从苗公子家里扛了个躺椅回来。房子不大,躺椅放在屋子里有些碍事,白天他便把躺椅放在院子里,还可以躺在上面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