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三十五章(1 / 1)
果然此旨意一下,朝野一片哗然,贾政只是个从六品的员外郎,人微言轻,况也不想掺和进去,只在家里和宝玉说说了。其他的好多老臣重臣都上书“痛陈利弊”,劝皇帝收回成命。一时间水泓龙案上的折子堆积如山。
“哼,这些人口口声声说这是为了国库着想,其实还不是怕自己捞不到钱了?!”水泓把一本折子扔在桌子上,他如今是修炼的喜怒不形于色了,说着生气的话,面上却还端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旨意发下去几个月了,那些人还是锲而不舍的上折子。龙案下方站着的水溶笑道:“皇上不必生气,就让他们说去,咱们继续做咱们的不就行了?云腾前日还来和我说,已经查出不少人来了呢!”
水泓的怒气这才消下去点儿:“云腾是个好的,你就告诉他,只管放手去做,不要留情。”水溶点点头。“对了,登基大典准备的怎么样了?”水泓边批着折子边问他。“正在按祖制准备着,估计月底就差不多了。”“先缓缓,等把手头上的事处理完了再让钦天监挑个好日子开始。”水溶虽不解其意,还是答应下来。
进入春天了,黛玉的个子也噌噌的冒高了,和宝玉只差了一个头,当然宝玉也是长高了的。他早让人又量好了尺码,新做了好几箱子的衣服。在新衣服送来没几天后,林如海来信了:皇上宣他进京述职,不日就要启程了。
这信也送到了贾母手上,对这个多年不见的女婿,贾母其实并不是太在意,可能连早年留下的一点点印象都已经模糊了,只是黛玉在知道消息之后十分高兴,她也不好表现的过于冷淡了,便吩咐贾琏收拾房舍准备给林如海住。宝玉却估计林如海不会在贾府里住的。
林如海担任的监察御史是个肥差,虽然官不大,油水却不少。林如海五代列侯,家世清贵,又是探花出身,并不像大多数官员一样大把大把的贪污,水泓对他还是挺欣赏,只是……此次他下旨让各地官员都分批进京述职,最主要的用意就是看看其中有没有过于腐朽的,好准备替换。林如海一月后进京,早上城门一开他就直接向宫门奔去,也顾不得去看看女儿,拜访岳家,就进宫面圣去了。
这里宝玉接到消息,先告诉了黛玉,劝她静心等候,不要着急。
乾清宫西暖阁内,水泓正在书桌上抄写佛经,堂中央的熏炉里燃着上等檀香。水溶就坐在靠窗的炕上,上面放着一张小炕桌,堆满了奏折。他看了半日,突然把折子一扔抱怨道:“皇上,我不要再看了!头疼死了!”水泓继续抄着,笑道:“你这性子真是,怎么就静不下心来呢?点着香都不管用。”水溶苦着脸站起身来舒展身体:“你可清闲罢,都有时间抄经了!”水泓笑道:“你既不想看了,就过来给我磨墨吧,正好墨也快没了。”他只好过去磨墨。
“我都好长时间没给先皇抄经了,实在太忙。今日好不容易把你拖过来帮帮我,我好尽尽孝心,你又懒怠看,真是。”又写了半日,他笑着收了笔,唤来门外守着的太监:“来,把朕今日抄的几卷经送到奉先殿去,供奉到先帝灵前。”那小太监用大托盘托着去了。水泓刚坐到炕上喝了口茶,转了转发酸的手腕子,就有人进来回报:“皇上,扬州府知府林如海林大人到了,正在殿外候着呢!”
原来按律巡盐御史只做一年就要更换,林如海还是在黛玉五岁那年升了兰台寺大夫后被钦点的,任期满后便让他当了扬州府的知府,同时兼任监察御史,其实主要还是督查盐政之事。
水泓朝水溶笑了下,转头道:“让他进来吧。”那太监躬身退下,不多时便领了一个人进来。水泓看去,只见他形容清癯,已显老态,一身靛青色便衣,精神还好却难掩风尘之色。林如海一进来便跪下行礼:“微臣参见陛下,参见王爷!”水泓笑着叫起:“林卿家快快请起。来人,赐座!”林如海谢恩后在椅子上半坐下。水泓笑道:“林大人一路辛苦了,先饮些茶水再谈吧。”说着亲手倒了一杯茶递给他,林如海诚惶诚恐的接过来,小小抿了一口便放下,“谢陛下赐茶。不知陛下宣臣进京可有要事?”
水泓笑道:“林大人别急,现有一封折子要给你看。”他给水溶递了个眼色,水溶会意,从炕桌上翻了会儿,找到一本青皮折子递给林如海笑道:“大人请看。”林如海接过来,打开一看大惊失色,立马跪下高呼:“陛下明鉴!臣绝没有做过此事!”水泓依旧笑咪咪的,却不叫起:“这折子上所说,林大人在任期间勾结私盐贩子贩卖私盐牟取暴利之事,是假的?朕看看这上折子的人,哦,贾雨村,他自陈曾在林大人家做西宾,对这些事有过耳闻,难道也是假的?”
林如海只觉背上冷汗直冒,心里把贾雨村这个挨千刀的骂了个臭死!“陛下明察,这贾雨村的确曾在臣家中给小女做过一年先生,后来臣见他有才干又有志向,便给他写了封荐书,还送他来上都找内兄贾政谋个官职,不曾想这小人竟恩将仇报,如此污蔑于我!皇上,您可不能听信此小人谗言啊!臣真的没有勾结盐贩子啊!”他重重的磕下头去。
暖阁中静了半晌,林如海跪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出,头挨着地砖,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水泓终于把他扶了起来,笑道:“爱卿莫怕,朕知道你是清官,岂是这些人能糊弄的了的!快坐下!”林如海腿都软了,好不容易坐回了椅子上,对皇帝这反复无常的态度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水溶见状笑道:“老大人太紧张了,您为官多年来两袖清风,我们都是知道的。林家三代袭爵,到了您又是探花出身,书香门第,又不缺银子,怎么会做这种事呢!”林如海这才松了口气:“谢皇上王爷信任。”
水泓笑道:“朕也知道您为官清廉,只是,朕让北静王查过两淮近几年的税收,与前些年对比过后发现,好像少了许多?”这一问林如海的心又提起来了,他连忙站起来。水溶接道:“不错,前几年每年都有六七百万两的税收,从去年开始却只有三百多万两了,怎么会这样呢?林大人该给个解释才好。”
林如海垂着头:“臣不知其中有何缘故,这税收之事不在臣的管辖范围内。”水泓慢条斯理的放下茶杯,往背后的抱枕上依靠,懒散道:“这就不对了吧?谁不知道江南的税收大部分是盐政贡献的,林大人既为监盐御史,对盐课上的异常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可知欺君之罪有多么厉害?”最后一句话依然轻飘飘的,但林如海却从其中听出了无上的威压,就连一旁的水溶都感到了,心里不禁感叹道:“当了皇帝后的他真的是越来越有威严了啊!”
“有话不妨直说。不瞒你讲,此次朕将许多外省大员都召回京中,就是要进行一次考核,准备大换血。”水泓放缓了声音,“朕知道林卿家是个好官,有意褒奖你才单独召见你的。你可不要辜负朕对你的一片苦心啊!”皇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还有什么好隐藏的?当下双腿跪地回禀道:“皇上隆恩,臣不敢再有所隐瞒。”顿了顿抬起头来看着水泓,继续道:“其实从两年前开始,有好多盐贩子就和东瀛商人结成了伙,从海上运盐,东瀛人派兵保护。臣也曾派兵追击,但无奈东瀛人在海上作战能力实在强悍,但不久南直隶布政使张煜铭大人便派人告诉臣不要再管此事,竟由着他去,所以盐政的税收大幅度减少。陛下,此实非臣所愿啊!”
听罢林如海的汇报,水泓皱起了眉头:“那东瀛人竟如此厉害么?我堂堂□□的军队竟奈何不了他们?依朕看,恐怕还是有人不肯尽心吧?”林如海也不说明,只是躬着身低着头。他想了会儿,向林如海笑道:“好,此事朕已知晓,错怪林卿家了,快快请起!”待他起来后又笑问道:“对了,听说林卿家的夫人是荣国公府的大小姐?还有个女儿?”林如海心里一惊:不会想让玉儿入宫罢?还是答道:“启奏陛下,先妻确是荣府老太君之女,名唤贾敏,只是已去世多年了,只有一女,现下不过十余岁,因臣精力不济便寄居在她外祖府中。”
水泓点头道:“那你此次上都必是要去荣府拜访吧?对了,林大人在都中似乎没有宅院?那要住在那里?荣国府吗?”林如海面露为难之色,拱手道:“不瞒陛下,臣,对该住在哪里实在是还没有打算。”水溶笑道:“林大人既不想寄人篱下,本王倒是有座别院,平日里不常住人,林大人既是一个人大约也是能住得的,不如就暂住在那里如何?”林如海忙躬身:“如此甚好,下官谢过王爷美意!”水泓笑道:“好,大人既能安顿好朕也就放心了。你一路奔波劳顿想必也累了,朕就不多留你了,快下去歇息吧。”林如海跪谢圣恩,水溶也拜别道:“皇上,臣也下去了。”
当下两人出了宫,水溶要做出善待臣子的样子,自己带了林如海到他那别院处。林如海一路奔波,又在皇宫里经历了大起大落的情绪,此时实在是疲乏的紧,也顾不上拜访别家,使人收拾着东西,自己赶紧补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