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映雪篇(九)(1 / 1)
我蒋莲生从来都是一个骄傲的人,从不轻易爱上什么人,但若一旦爱上了什么人,那便是一生一世了,我这一辈子,就只爱过一个人。
那天诗会,人群中,我一眼就看见了她,我觉得那就是我命中注定的人了,有些时候,一种遇见就是一辈子的喜欢。
这时,我就决定,这一辈子,非这个人不可。
时光荏苒,她最终还是要了别男子做她的夫郎,是不是自己名声太坏了,把她吓跑了,我小心翼翼的反思着自己的错误,我做错了什么吗?
看着房中荧荧烛火,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知道心上人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之后,这种心碎的滋味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尝到,苦涩的泪水滴落在衣服上,晕开一个个暗色湿润的痕迹。
爱上一个人之后,心中又怎么可能会爱上其他人?
我一直坚持着,不想做别人的夫郎,可是,母亲已经对我很不耐了,而且,我年纪渐长,已经不再受人追捧了。
该坚持下去吗?
那些宫中传闻,对于她对那个男子的宠溺深爱之情,那种甜到骨子里的宠爱,真的会是那个看上去冷静的女子会做出来的事情吗?
或许,关于她的一切,我并不了解,我只是单恋,又有什么资格去了解她呢?
我爱着她,而她却爱着另一个人,这像是一种连环锁一样,一环扣这一环,解到最后,却发现这竟然是个死结,环与环之间根本没有两全之法。
窗外春去秋来,我的身体日渐憔悴,斜倚在窗边,看着那娇媚的桃花日渐枯萎,青春不再,那昔日的杨柳落了一地残枝,剩下满树的哀怨。
医者说,“我是犯了相思病,心病需要心药医”。
母亲听到,叹了一口气,离开了房间。
是啊!我的药在那遥远的宫墙之中,她永远不可能出宫见我,我也是最终无药可医。
不怪母亲叹气,只怪自己守不住心。
为了减轻母亲的压力,迫于无奈,我还是进了京城的一户人家,做了别人的夫郎。
我的妻主本身就不喜欢我,为了权势不得不纳我为夫郎。
后来,我娘下台以后,她也渐渐露出了真面目,她早就没了对我的耐心,把我扔到一个郊外的院子里,和她的新夫郎双宿双栖。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庭院里乏味的生活已经让我觉得自己活着像是一个傀儡一般,从来不会觉得真正的开心和难过。
直到那一天,农民起义爆发,战事不断,城中一片混乱,就在那拥挤的人潮中,我又一次见到了她。
我何其有幸,能够再遇到她第二次,我眼中激动的流出了泪水,慌忙的擦了擦眼泪,就朝着她的方向飞奔而去。
看着眼前那个憔悴的身影,她的脸还是那样的好看,气质还是一样的与众不同。
是了,是她。
她被拥挤的人潮推到了,她就那样虚弱的躺在地上,那时我以为她死了,心脏仿佛在那一刹那停止了跳动,如果她死了,我也去死好了。
我的心为她而生,也为她而死。
我小心翼翼将她抬回小院子里,请来郎中,好好地给她看病。
“唉,着眼睛恐怕是好不了了,身子还能撑着,好好养养或许还能活个七八年”,郎中如是说。
我听见郎中的这番话,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明明那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只能或七八年了呢?而且眼睛也不能看了,那她要怎么认出我呢?
那天阳光明媚,阳光在院子里洒了一地的金黄,我把她扶到院子里晒晒太阳,她躺在椅子上柔和的像是一幅名画,我正在清理院子,就看见她的手颤巍巍的抬了起来她醒了。
这时的她不同于以往的昏沉,显然易见,此刻的她神智是清醒的。
可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牡丹,我就知道我不会抛下我的”。
那一刻,我无话可说,心如刀绞,明明她的夫郎已经抛弃她了呀!为什么还要这样的固执。
说她固执,倒不如说自己,这半生固执的爱上了绝对不会爱自己的人,我爱她的深情,也恨她的深情。
哪怕她能回头稍微看我一眼,也好啊!
我忍不住含泪,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
她说,“这段时间真是委屈牡丹了,以后定不会让牡丹继续过这样的生活”。
她的手抚摸着我的手,原来是我手上的茧,让他以为“牡丹”吃了很多苦。
我连忙抽回手,她却因为看不见,又摸不着我而害怕的大叫。
我流着泪,侧跪在她的木椅边,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她渐渐的安静下来,陷入了沉睡。
我看着她沉睡的面容,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战乱时分,本来生活就不易,之前的妻主已经带着她的新夫郎离开了京城,送来的银钱也不多了。
母亲她已辞官回乡,如今,能养活她的只有我这双手了,给别人洗衣,绣荷包,做哪些我从来没做过的事情。
以前我是贵公子,双手纤纤不沾一点世俗,如今落了这一手的茧子,还叫她摸了去,以为我是“那人”。
我默不作声陪伴了她七年,她从来不问我为何不与她说话,只是喜欢握着我的手。
她死的那一天,阳光很好,我想唤醒她进屋吃饭,她躺在椅子上,朝着我的方向微笑,“你不是牡丹吧,有人叫你‘莲生’,你是莲生吧……”。
我心里一惊,却没有说话,我不想告诉她我是谁,只想倾尽此生的余力,来保护她,她以为我是“那人”,我便就是“那人”,只要她开心就好。
只是,现在她发现了——
“莲生,谢谢你,虽然之前从未见过你,但还是感激这些年的照顾之情”,她的脸上带了笑容,如同一朵傲然的莲花,盛开的泥淖之中,高挂的明月散发出纯净的月光,那朵白莲,就这样静静的绽放在月光下,没有那些浮夸的表情,只是那样静静的,静静的,静的好像一触即破的幻景。
我一颤,却见她的那抹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像是有什么好梦一样,一动不动了。
我明白,她死了。
我活了三十年,只有与她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是快乐的,是活着的,除此之外,我不懂什么还能教我如此痴狂了。
遇见她,爱上她,为她痴狂一辈子——
她便是我这一生的命运挚爱的所在,为她如斯,我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