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情至怨深(1 / 1)
第三十七章情至怨深
哎,一只猫送信真无聊,阿萌小心翼翼的缩在花丛后,等着眼前一连串的脚步过去。哼哧哼哧,走的可带劲了,小心地把嘴里的素帛放下,用脑袋蹭蹭被口水沾湿的部分。想着还要再绕过好几条路就分外怀念白天豹来,要是它们两个,你追我赶的,再长的路一会儿就没了。可是它老了,好久之前自己刻意放慢脚步它也追不上了,上一次跑在屋檐上竟然还睡着了,多亏自己叫醒它!以后可不能再叫它了,都怪那个大恶人,不放主人出来!
阿萌气恼的在地上划了几道印子,新春刚萌发的嫩草可就遭了殃。哼,差点被他发现了,还带主人去放风筝,没瞧见俺家主人明显的不乐意吗,呸呸呸,咒你下辈子做条鱼!
眼前没了脚步,阿萌又叼起那软软的素帛,快速赶路了。
几年的拉锯战争,终于狠狠收拾了匈奴。向内的纷争自然也迎刃而解,刘彻匆忙了几日犒赏三军,就寻思想让一直闷闷不乐的子长解解闷。自从子长接下了中书令一职,刘彻批到再晚的奏章也不觉得厌烦。抬眼便觉得分外安心,除了绕不过去的假日外,都把人扣在宫里了。
自蚕室静养后,子长整个人好像都变了。原先虽也瘦弱,可就是清冷耿介的风范让人不敢靠近。如今更是显得冷漠多了,但是却好像柔和顺从了起来。容貌也有了变化,肌肤更为细腻,棱角更加柔和,只一双秋水明眸,澄澈如旧,眼下的一颗泪痣更让清瘦许多的人显得柔弱堪怜。宫中人私下议论:比同为阉官的李都尉还要俊朗几分。
可这话当然不敢让他知晓,陛下待他盛宠无二,凡朝中事皆与相商。作为中书令,朝位在丞相之上,实在得罪不起。况且此人性情难猜,入宫两年他将武帝所有赏赐都用来救济各地所发的灾事,但武帝一日杖责一冲撞他的奴才,此人依旧冷面相对。直到那人咽下最后一口气,也未见他松口。可见此人大概与武帝一般狠硬心肠。
闲话少叙,刘彻自几日前便兴致勃勃的做起了风筝。本来风筝骨架是做好的,只要他随心在上作画便可,但是他拿笔画了几次都不满意,总觉得手生的很。最后只得丢了画笔,让人拿了一个做好的来。小服子看着已经渐渐泛出白发的武帝,心中也刺痛了许久,但又不知如何宽慰。
刘彻的面目看起来还是很年轻的,他虽然忙于国事,却也很注重调养。身子底又极好,只是这些日子太过忧思,因而分外显得疲倦。
拿来的是个龙腾祥云的风筝,刘彻看了一眼也觉得满意,就只带了小服子去了柳若宫。柳若宫很偏僻,但距离未央宫却很通畅,不用多番绕过。从其他宫里转去也方便得很。
那里的下人是很乖觉的,一早瞧见就隐身到了别处。刚进门,却听得嗖的一声,刘彻看见了飞快闪过的一截金黄猫未,调笑道:“你的那只臭猫可真有能耐,这皇宫倒来去无阻了,可它跑什么啊,朕也想瞧瞧它了。”
子长在一旁神色有些慌乱,也不知该如何回,见到刘彻手中的风筝,便问道:“陛下是要去放风筝吗?可是今日的奏章——”
“好了好了,现在都没什么急事,让朕偷懒几天又如何?走,今天的风不弱,放起来肯定畅快。”说着,便拉起子长向外走去。
柳若宫后院还算宽敞,刘彻就吩咐了小服子一声让他出去,便极有兴致的摆弄起风筝。让子长拿着线圈,自己扯着风筝一拉一收的跑起来,倒真像是个孩子。
两人都没什么经验,放了几次总算飞了起来。都累的坐在了草地上,子长压下了线圈,看着风稳就让它悬着。
刘彻毫无顾忌的靠着子长,望着天上的龙腾祥云,任三月的柔风抚着面,舒服的眯起眼睛。子长用手遮了面。看不清什么表情。
“爹爹,爹爹!”几声童稚打破了寂静,子长惊喜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欢悦的奔来,连忙起了身去迎。云若和观儿最先跑来,接着临儿也来了,他又沉稳了不少。先是低着头给刘彻行了礼再来见我,我的孩子,你可会怨我?
“孩儿拜见父皇!”太子刘据也来到了柳若宫,刘彻极为喜爱这个孩子,虽然他和自己的性子不像,太过仁慈寡断,面目也只算周正,还有个大鼻子扫了风采。但行事却很有明君风范,心底正直忠厚,值得托付。
刘彻轻轻扶起自己的孩子,看着子长对他说:“你不是极为喜爱中书令的文章吗?今日为父要你拜他为师,你可愿意?”
刘据闻言凝眉陈默了一会,一半是欢喜一半是为难。他也明白眼前儿女在侧的中书令与父皇的关系,心中对父皇冷落母后颇有怨艾。可是为人子者,岂可言君父之私?自己也大为欣赏司马中书的文采见识,况且母后也多次言明要与此人交好。几番思量,终是向子长垂首拜道:“弟子刘据拜见师傅!”
刘彻深知此儿性情,笑着对子长说:“这孩子既然决定了就一定会诚信待你,不要在意他的犹豫。”子长一时不知刘彻是何用意,只垂首还礼道:“臣惶恐。”
刘彻有指着子长的孩子对太子说:“你既然拜了师傅,就要待之若父,他的孩子也就是你的兄弟姐妹了。”说着便让刘据带着他们几个去远处放风筝了。
回头看着子长一脸询问,刘彻眼角眉梢都含了笑意:“这两年我偷偷将你写的文章给据儿看,他很是喜欢。有他的照应,即便朕百年之后,司马家也可安然无恙。你所修订的史书也会在据儿手中通行于世。”
他说完只温柔看着子长,看他那不见波澜的眼底到底是闪动了几下,就微微有些动情,不由自主贴上了那薄弱的唇。
感到怀里的人难得的有了些许回应,刘彻再也按捺不住,将人横放在石头上,手便撩尽了衣服里……轻柔地撕咬着那两颗鲜嫩的茱萸,双方呼出的热气让人面红心跳,正行到紧要处,忽听得底下的人微弱的叫到:“风筝,风筝,”刘彻只得抬头看去,原来那风筝早已在缠绵时转走了线,如今被缠在了一颗大树上。偏偏这四周早支退了宫人,没人去管。刘彻更是没心思管它,依旧抱紧了人,急切的说:“不去管它。”
子长挣扎了几番才又说上句话:“孩子们发现了会跑过来的。”这倒提醒了刘彻,想起孩子们还在,还是收敛些。刘彻无奈地爬起身,意味深长的看了子长一眼,子长不用猜就知道,他在说:“你等着晚上。”
刘彻见那树并不难爬,顿时起了玩心,想亲自去摘下来。他的体力虽然不复当年,可还是雄风仍在,没几下便上了树,轻轻晃动树干,便将风筝摇了下来。正得意的向子长望去,子长也难得一副轻松之态,只含笑看着他。刘彻觉得不对,见那的风筝又上了另一棵树。真是好没面子,就这样穿来穿去爬了好几棵树才将那风筝拿下来。
子长见他气喘吁吁的拿着风筝还故作轻松的走来,头上还落了些许叶子,不由得莞尔一笑,明媚胜过灼灼桃华,随三月的风吹到了记忆中柔软的部分,刘彻看的痴了起来。
当夜,柳若宫缠绵悱恻。刘彻仔细吻着子长的每一处肌肤,包括他的残缺。他怀着一种赎罪的心理想让子长获得快感,几经努力下,终于成功了。之后他又不同于往日无比温柔的向这具久久未曾释放过的身体探寻,一点一丝的推进,压抑着□□的体贴让子长更加难熬。“进来吧。”得到情人这样的催促,刘彻再也无须顾忌,只由着性子横冲直撞。子长初始还有些疼痛,后来也久违的沉醉在一片望不到踪迹的汪洋之中。
满怀畅快随雨落,万点柔情伴花开。若此一般,谁知今宵何宵?
此后太子当真对子长极尽尊崇,子长也明白,那是种发自内心的尊敬。这孩子,仁善至孝,当为一代仁君。可是,缺少帝王的谋略。这也是刘彻近些年严厉处罚有罪官员皇亲的理由吧,他想凭着自己的积威,让这孩子得尽人心,又不会受人牵制。但他没在意这孩子现存的敌人,呵,跟他有什么关系,不,倒还成了一个契机。李家一门的仇和我的恨倒可以从此入手——只是,这么好的孩子,可惜了。
刘彻餍足的批改着昨日留下的奏章,少见的神清气爽让小服子也心下欢喜。冷不防又被问了件触霉头的事,“李夫人的病发作的怎样了?”刘彻仍旧看着奏章,云淡风轻的样子。
小服子略带为难的说:“本来按照药效这病是要发了,可是”小心看了眼刘彻,又继续说道:“协律都尉好像发现了异常,现在都将药拦着,又寻了别的药来调节。这病,是发不了了。哦,前些日子,他要求见陛下被我拦下了,好像要说要带着李夫人回乡诊治。”
刘彻放下了奏章,“他倒是个聪明人,本想放他一命。可现在想起来,这前前后后的事倒都赖的他的缜密心思。如此,延年,朕便全了你的心愿让你同舍妹生死相伴吧!”
蕙芳宫里呆坐着的李夫人简直不敢让刘彻认识,原来倾国倾城的面上长满了大片大片的红斑,想来是李延年为了给她解久积体内的毒用了几味猛药所致。可是这样,还不如杀了她。对于这个女人,并不是没有怜惜的。虽说当初只是看在李延年的面子上让她进了宫,也喜欢她的容貌,可是这性子未免让人难以忍受。她是被自己的兄长娇惯着的,于朕,可有可无罢了。
可毕竟是深爱自己的女人啊,曾经因为流产的事而分外怜惜她。还因此认定是子长所害,到头来,不过是他们兄妹的设计。连李陵的那次巧遇也是他们苦心孤诣的安排,李广利针对李陵也就说得通了。可是他们不过是这一切的推手而已,真正让事情演变至此的,还不是我的猜忌与疑心?但是他们仍然不可饶恕!尤其她还屡次刁难子长,还妄图加害太子……
“啊!不要看我,不要看我!”李娃察觉到刘彻的来临,惊得用被子蒙住了脸,瑟瑟发抖的样子全然不像那个一舞倾人城的绝世歌妓。
“朕记得你原来在风月楼的名号叫流香,倾倒了整个长安。初次见你流光溢彩的如国宝一般,如今,也是幅歹毒心肠,丑恶嘴脸!”想起她做的诸般恶事,刘彻好不痛恨。
李娃慢慢放下了蒙的被子,忽而张狂的笑起来,凄厉如鬼。“我的歹毒,我的丑恶,全是拜你所赐!你不要现在居高临下的嘲笑我,我想明白了,我不会在爱你了。在我李娃的心中,你才是真正的可怜虫!你以为你有随便选择女人,呵,或是男人的权利就有人爱你吗,不,他们不会爱你!你有没有觉得你最宝贝的太子他的鼻子很像自己名义上的舅父!你又知不知道这宫里有多少被你冷落的妃子夜夜偷情!你最爱的那个男人,是你卑鄙无耻的从他妻子身边抢来的!你——”
李娃的喉咙被刘彻狠狠的掐住,那张布满红斑的可怖面庞扭曲的放大在面前,她渐渐没了挣扎的力气,也不可能再说完想说的话:只有我是真的爱过你,可我永远也不会再爱你了。哥哥,对不起,来世我们不做兄妹……
协律都尉李延年于李夫人下葬之日弹奏绕梁,复投于湖。自此,蕙芳宫数日哀歌回荡,经久不绝。
再弹绕梁琴,不复清响也。
情至也,怨深也,何日可绝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