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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3月12日，这一天是所有罗马人的节日，也成为了所有拉齐奥人的噩梦。这一天，罗马城德比，托蒂上演帽子戏法，轰出了5-1的大比分。

比赛结束，内斯塔失神般坐在了球场上，那个一向刚强如铁的男人不自觉透露出一份茫然。托蒂看着他，远远的，他是这一刻最没有资格安慰他的人，托蒂明白这一切。他想，这个男人会不会因为这样就再也不理会他？他没有结论，托蒂永远看不懂内斯塔这个人，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他最终还是转头回了更衣室。

那一天的某个记者拍摄下了这个镜头，前方是离开时不经意回头顾盼的罗马王子，他长发披在双肩，雕塑般的面孔显得无比冷峻，而后方拉齐奥国王垂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但旁观者永远不会知道，罗马王子此时此刻心中响起的那句话，“离开拉齐奥吧，离开拉齐奥吧。”

离开拉齐奥吧。

Aurora在家中看完了这场比赛后，有些怔怔地目光放空看着前方地电视机。古蒂看着这一幕，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她会对于焦点战的结果有这个反应，还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Aurora下意识猛地抽回了手，这一不经过大脑的直接反应让古蒂一顿。他尝试着再次握住了她的手，这一次她没有拒绝，只是手掌是止不住的颤抖。

“你在担心拉齐奥的事情么？”古蒂并没有直接问出口，“我不记得你和内斯塔关系很好。”

“…我和他关系一般，”Aurora看着这双专注望着自己的蓝眸，转开了眼睛，“拉齐奥会卖了他么？”

古蒂没有说话，他潜意识明白这并不是她关心的重点。沉默延伸开来，古蒂抿了抿唇，“如果…如果你还是无比在意那件事，不用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我是说…”

“我累了，咱们明天说这个话题好么？”Aurora打断了他的话，古蒂看着她径自站了起来打算离开，“可你没必要这么累…”

“可我没必要那么累？那么怎么样，跟你离婚么？”Aurora猛地回头问他，这句话让古蒂哑口无言，“还是你觉得我怎样不算累？因为那件事，当天、当月、当年，跟你大吵一架回意大利？”

古蒂知道那件事一直像高悬的铡刀静立在两人头顶，只是Aurora太冷静，冷静地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冷静地不像是她自己。她时时刻刻都好像是没被影响分毫，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因为这一场球赛她联想到了什么或者说预料到什么，使得她突然松懈了一直的防备。

一直的防备。从Aitor诞生那天起，她强加于自己身上的，一旦面对古蒂就自然而然加注的防备。古蒂清楚这一点，哪怕他甜蜜说着曾经能让她脸红的情话，哪怕他私生活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干净，哪怕他宠溺她一如曾经，她也再不会像曾经那样发自内心的高兴。

他当然也不只一次表示过自己的歉意，但Aurora在此之前一直大都是他提起就瞬间转移话题，如今距离如此久远，却反而是第一次正式谈起。

有什么事情发生，让她一时慌乱了。

古蒂似乎是被“离婚”这个词惊到，脸色瞬间煞白。这幅场景在Aurora看来无比刺眼，她微微眯起眼，转过头去，“我在跟你结婚前就料到这个可能性了，你放心。”是的，她料到了，雷东多在他心目中太重要了，她在结婚前就知道，在婚后也本应该不被甜蜜蒙蔽时刻记得。

古蒂听到的是“你放心”，可却觉得整颗心瞬间抽痛一般。他下意识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Aurora回头时正看到那双被评为最动人的眼眸，可是每当这一刻她都会想，这个男人眼中藏匿的泉眼不是能滋润人心，更多的能让所有人毙溺其中。

那太致命、太致命了。

“谢谢你从没跟我说过，你去米兰之前不知道我生产。”Aurora歪着头看向他。是的，感谢。她觉得他做过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没有回来跟她解释他本人前往米兰时的不知情。古蒂下意识松开了手，感受着那艺术家的手掌脱离自己的掌控，她的身形走远逐渐离开。

他周遭空气瞬间冷的令人窒息。

Aurora直接去到了Aitor的婴儿房，此时的孩子还乖乖地睡觉，并不知道父母间有怎样得间隔。她想离婚这个事，还是算了。她从一开始就该知道这一切不会那么顺遂，她从一开始就该知道她这样冲动的行为难得到真正的幸福。

Aurora坐在婴儿房中的单人床上，似乎眼前还是那个男人满是无奈却实际内心欢愉地与孩子玩耍。他是想要一个家庭的，同时，他也是尽其可能想要给她一个家庭的。

我不理解他的做法，甚至于我不会选择原谅他的行为。那种感觉每时每刻都无法真正从我体内抽离，我睁开眼那瞬间没有他的身影，我身边所有人都予我同情，所有现实都告诉我我的选择不是正确的，所有指向都证实我该选择放弃。我该咒骂他、怨恨他、诋毁他，拼尽全力的、歇斯底里的咒骂他、怨恨他、诋毁他。

但谁叫我爱他？

她猛地仰躺在了床上，你看，这就是一切不合理事情合理的真正缘由。Aurora•Greco的感情似乎向来都难以一帆风顺，只要他还能让她抱有爱情，那么一切都无关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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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齐奥再次官宣内斯塔必定留下的那天，内斯塔接受采访表示，从没人真的对他说过自己是非卖品。这样不明不白的表态，在多少知道些内情的人看来，似乎也是尘埃落定的预兆。

在听到这则新闻时Aurora正在做饭，厨具落在锅中油点溅到了手上也不自知。等到她反应过来，简单清洗了下手掌就抓起了手机。她犹豫了片刻，拨出了那个自从罗马德比后她犹豫了几个月的一通电话。

电话接通那刻，她只能够听到对面那人大喘气的声音，清晰异常。Aurora突然想起当时她为了什么慌张成那个样子，因为当时这个人，弗朗西斯科•托蒂，他的眼神平静无波澜，让了解他的人万分惊慌。

“你在等桑德罗的电话？”Aurora问道，半晌对面的狼王终于缓了过来心情，“不…自从同城德比后他再没和我通过电话。”

“你还好么？”Aurora抿住了唇，轻声说。那话音的安抚性质很浓，“我还好…”他仿佛下意识回答到，隐约间Aurora甚至能听到对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不、Aurora…”

亚历桑德罗•内斯塔之于弗朗西斯科•托蒂，他不动声色、不动声色、不动声色就能够控制他的喜怒哀乐，这是真的。

“不，Aurora…我知道他要去米兰了，我得去找他。”托蒂似乎终于将一切收拾妥当，“你笑话过我直白，那么一切什么话，我总要当面问问他。”

“他在家么，他知道你要去找他么？”Aurora被他这完完全全计划外的举动惊呆了，听到对面那个男人完全理所应当的话，“当然不知道，我怎么可能告诉他？这是不是也算是缘分？听天由命吧。”

缘分。这是Aurora想要相信却不得不不信的一个词。能够说出这个词的人绝对不想‘听天由命’，他们是绝对自信的。这份在此时此刻显得盲目的自信却让Aurora有些触动，这就是托蒂，或许吧，既然他的词汇理解还停留在中学水准，那么情感寄托也保留在相同年纪也是理所应当。

Aurora放下电话的那一刻，转身去取证件前往机场。她给古蒂打了电话，只说明了自己要回意大利一趟，别的就没有交代。等到她终于订到了不久后前往罗马的飞机，终于她还是说服了自己打通了另一位的电话。

——听着桑德罗，我知道你即将前往米兰了，我知道你已经很久很久没跟他交流过，我知道很多你试图屏蔽的、不想知道的。

——弗兰正开车去你家，他只想看看究竟有没有缘分的存在。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但是只要他相信，我想你就要听听。

——他不会打给你的，他担心你会挂断他的电话又担心你会接通。他一直是这么矛盾的一个人。他担心你挂断电话他就再也不能鼓起勇气，他担心接通电话那刻丢失理智。他说过，他在你面前向来从无秘密一说。他在你面前稚嫩如初无处遁形。

——他不愿那样，那样就没有缘分可言。

Aurora到达罗马的时候，罗马城下起了雨。等Aurora从罗马机场出来，看到了停车场那里等候的西蒙尼•因扎吉。她走过去一把夺过了他的车钥匙，西蒙尼无奈地让开交接汽车一天的使用权。在Aurora打着了火后敲开了她的车窗，“我不会因为一场同城德比恨弗兰到不和他来往。”

Aurora一顿，听到这位拉齐奥队中球员说，“不管怎样，他们都是足球运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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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Aurora开车抵达内斯塔的住所，金发男人站在夜雨中，失魂落魄看向黑暗中的房屋。他雕塑一般的面孔显得那样冷峻，但赶不上他遭遇的冷酷的十分之一。看到Aurora的到来，他微微抬头，那雨水顺着他的面颊流下。他的声音那样轻却那样重，这场景那样真实却又那样虚幻，“啧，命运。”

但Aurora明白，那不是。

她恨不得冲到那个门前，我知道你在的，亚历桑德罗•内斯塔！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你以为这世界上最舍不得让你离开罗马的是谁？但只可惜，他也是最希望你离开罗马的那个人！

Aurora觉得自己整个牙齿都在打颤，不知道是不是夜雨太冰冷的原因。那位拉齐奥的帝王一定就在那个房子中，但这个真相却不能让他知道。她情愿他以为那是‘没有缘分’和无辜的命运，也不愿意让他知道…

Aurura看着这一切，那位狼王眼中的痛苦令人触目惊心，这不是失望，或者说这远远不是失望足以形容。黑暗夺走了他的勇气，雨水冲刷了他的热情，他此刻看起来像是个茫然的败者，只可惜这里没有赢家。

“双子星，”托蒂长长吐了一口气，“这个名字对于意大利，简直就是魔咒。”尤文双子分崩离析，罗马双子各奔东西。皇马昔日双子星，如今一个如日中天一个替补席没落度日。再想想如今被吹捧的劳尔古蒂，又被称为了‘双子星’，谁又知道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呢？

托蒂将这一切归咎于缘分、命运，可是，“可是弗兰，他不值得。”Aurora一切内心的话只剩下这一句，他不值得。

托蒂就仿佛没有听见一样，他依旧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任凭雨水滴落进眼睛，“他是该翱翔天空的雄鹰，拉齐奥困不住他，我也不能。”甚至Aurora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声音中似乎还有着那样的一分喜悦。

就如同别人不理解Aurora对于古蒂的堪称过分的“宽容”，值不值得，也不是Aurora能够轻易评论的。

“你还记得古蒂去皮亚琴察那天吧？”托蒂终于将视线转移到身边也同样没有打伞的人身上，“他输球之后很不开心，他心思太重，他把整只球队背负在了身上。更何况他从拉齐奥转会，不仅仅为了自己，更多的是为了财政紧缺的拉齐奥。”

“你说他能够控制我的喜怒哀乐，我明白，我再明白不过了。但谁叫他是内斯塔呢？他即使有漏洞在我眼中依旧完美无缺，就算是他老了跑不动了——在他的面前我还是不自觉会战栗，虽然那时候我也已经老了。”

最好的亚历桑德罗•内斯塔，是活在弗朗西斯科•托蒂心中，即使不为人知。

这个一贯大大咧咧的男人伸开双臂，他挥舞着手臂，然后对着天空伸出一个低劣的手势，“即使他去到AC米兰，他也是拉齐奥人。而只要他还属于拉齐奥，他就还在我的身边。”Aurora看着他，无奈地笑了，那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就好像她哭泣了一般，这个从来在媒体上褒贬不一的男人从不想内斯塔一样完美无缺。他有的是缺点，他没有内斯塔那样独树一帜，他没有内斯塔那样的好脾气，更别提他闹出的数不尽的笑话，和种种从来不加掩饰的矛盾冲突。

但就是他说，他说别为我担心。

“谁为你担心？”Aurora移开了视线，“我只希望你不要耽误哪个好姑娘。”

听到她的话，托蒂一愣，他再次将视线转向那所黑暗的房子，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但这份心知肚明Aurora不了解，甚至于西蒙尼•因扎吉都隐约能够明白可是她不了解。

“其实我来找他是为了什么呢？只是见他一面的话又有什么用呢？他好几个月不理会我难道会因为我如今的看望将一切一笔勾销而非变本加厉么？”托蒂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离开不会是因为我，我无比相信这一点。但不管理由再有说服力，也难以掩饰，我怕我因此对他愧疚。是的，愧疚。假如我对他愧疚，那么我就更加不可能放过我自己。如你所说，我可以因为他失控所有情绪，我可以因为他干尽所有傻事，但千万不是愧疚。”

“否则——”托蒂扳过了Aurora的肩膀，向着汽车的方向走去，“就算是我有那么一天遇到了你说的好姑娘，如果我对他感到愧疚，我可不保证能够做到不辜负她。”

Aurora心中一颤，托蒂最后拥抱了一下她的肩膀，就在她以为一切结束，这个男人轻轻说了一句话，“跟他说，你走以后，罗马再无德比。这就够了。”他看起来已经重新拥有了力量，他看起来能够继续无所顾虑的奔跑在绿茵场上。

等到古蒂从马德里机场接到了十分狼狈的自家老婆，连忙把车里的空调调到极高。Aurora靠在车座上呆了一会儿，“为什么桑德罗拒绝的那么干脆呢？” 古蒂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或许，或者说当然，不会是因为一场帽子戏法。”

托蒂也好、内斯塔也好，或者说皮耶罗、劳尔、莫伦特斯，甚至于包括古蒂，或许这些运动员心照不宣的一点，爱情之于他们从不是全部。这是Aurora一时难以理解的。

不过，不管怎样，那都是另一个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