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第七十三章(1 / 1)
那些快乐又单纯的日子,或是一去不能复返了。
究竟记起还是永远忘记,才是快乐?
何黎的问题,没有人能够替楚枫白回答。
但那样的楚枫白不是他,记得一切,会痛苦的楚枫白,或许才是真正的他。
何黎只是想给他一个机会,看清自己,看清别人。他来这世上走这艰苦的一遭,不是为了懵懵懂懂,而是为了他的有所求。
人,皆是如此。
他楚枫白,又怎会例外?只是世人入了轮回皆会糊涂,浑浑噩噩过了一生,奢望的越多,越是记不得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玄玄拉他,却是拉不动,索性跪到他身旁,“地上凉,先起来。”
他双手抱着自己,堪堪地偏过头来看他,惊魂未定。犹有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看到玄玄,他的心里或是得到了一丝平静。只是那些交错的相识,与那些不真实的日夜相伴,让他更是迷乱。
那个曾在黑夜中对他不屑一顾的人。
“是你……”“有时间管别人,还不如管好你自己。”
那个抱着自己,温柔到无以复加的人。
“你只是病了,今后会好的。病了的人都是这样的。”
“累了吗?”
……
楚枫白挣扎得看着他,眼中复杂得难以形容。
心力交瘁的身子失了力道,斜着倒进了玄玄怀里。陈梨已经起身,也想上前,却被一旁何黎一手揽住,他回头瞧他,只见何黎对他摇头,让他不要打扰。
“都死了……”他从未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清晰,“都死了。”
玄玄紧紧抱着他,只是紧紧地抱着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痛了,搅在一起,好难受。想给他温暖,却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喉头酸酸的。
为什么他的伤心,自己会跟着这样难过?
他将楚枫白整个人都紧紧地揉进怀里,让自己包裹着他。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痛,他以为,这是因为自己是多么期待他人对他的需要。无论是朝华还是楚枫白,玄玄觉得自己从来都是弱小的,从没有人像他们这样依赖信任过自己,将整个人都交到自己的手上。所以他动心了,他想要保护,他只是在填补内心的缺失,他想让别人觉得他强大。
正如他曾对朝华所说,“我再不想离开你,让我保护你,好不好?”
他此时对楚枫白,不知为何,自己在说,“我不离开你,我会保护你……别哭了……”
楚枫白的脆弱远胜朝华,朝华再虚弱之时依然让他敬畏而崇拜。
他总是,仰头看着他。
这是承诺?还是,只是对朝华的思念冲昏了他的头脑,将所有的情感都用在了此处?
然而。
听到他这句话的楚枫白突然停止了哭泣,只是还在抽泣。
“你……说什么……”声音虚无而害怕。
玄玄诧异,却只见他停了哭心里也少了许多难过。
“我不离开你,我会保护你……”重复。
“你不是这么说的。”楚枫白近乎一字一顿,语句艰难。
他不可置信地缓缓抬起头,看着他上方的玄玄,眼中流光飞转,犹如灵魂缠绕了剧烈的冲击。他恍然若失的模样看得玄玄直发愣,又觉得自己宛如走神了,回不来。
而一旁的何黎则不自觉向前了两步,心底满是鼓响不止。陈梨感受到身边人的紧张,他看看何黎又看看那两人,只觉何黎似是看到了什么自己无法察觉的东西。
楚枫白的手缓缓抬起,他痴痴地滑过玄玄的脸庞,一寸又是一寸。他的眼中不是往日的痴傻也不是依恋,满是愁苦与欣慰。是的,欣慰……
突然却是带着泪笑靥如花,泪水再度止不住地默默流下,没有哭泣的声音。
声音飘忽不定,“……是你。”
是你?
玄玄睁大眼看他,就好像这样才能看得清楚一般。被他的模样,他的话语,惹得头晕目眩,不会思考……
若是他肯相信,他该往那处想才是。
明明他的心,很清楚……在跟着痛,跟着绞在了一起。
可偏偏,他记得,他不久前才想要找那个魂魄。那个,会不会是朝华?
所以,他没办法给怀里的人半点回应,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可他,记住自己刚才的承诺,那并不只是安慰,他想要做到。
怀里的人突然失了力气,手落下,又无力地倒在玄玄怀里,却又似与之前不同,有一种无言能说的安静。
他在玄玄看不见的地方笑得没有遗憾,疲累的双眼微微抬了看向一旁的何黎,辛苦挤出的笑容满是感激,动了嘴,却发不出声音。
何黎却是看懂了。
他本静静看着这一切,直到此时,他才走到他身边蹲下,轻轻将手覆在了楚枫白垂在身侧的手上,给他支持。温暖地笑对着渐渐陷入昏迷的人,他懂,他什么都懂。
这一幕,映在陈梨眼中,恍然觉得眼前一切犹如一幅图画一般静谧而美好。三人的衣衫铺满了地,他们之间只剩温暖和柔情……
任人都进不去,只能静静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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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他,只能想,却没有能力。
还要他,给予自己!
大历八八四年,这一年对玄玄而言是重要的,他得到了他曾奢望的东西,却并不开心。
“玄玄……”
时间久到玄玄几乎忘了他的声音,听到时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满心都是不能自己的兴奋,一双眼中充满着离不开。
玄玄以为他总算想通,要问他阙竹的状况,可说出的话语让玄玄完全摸不着头脑。
“是谁给你下了束缚?”朝华半躺着的身子坐了起来,示意玄玄过去。
玄玄一直知道他的“神仙老大”知道他是山娃,又总觉得他知道的不止如此。可却没想过,他连自己被下了束缚都清楚。
玄玄放下东西,走了过去,“你……”
朝华在身边的案上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浅浅一笑,“怎么?你觉得瞒得过我吗?”抬眼看他的眼中,带着自信却又不张扬的笑意,还有些让玄玄痴恋的宠溺。
玄玄仔细的看他,还以为他会一直消沉下去,看来是自己想错了。
“我以前很胡闹,又叛逆。”玄玄坐在了朝华的对面,回忆起过去来带着自嘲又回味的傻气,似是那是一段开心的记忆,“小时候被人欺负过,所以自认为有了本事便可以报复,总是耍小术法整他们,却有些过分了。后来……有个修行的道士多管闲事,就把我变成这样咯。”说着玄玄并不太介意地摊了摊手,像在说‘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又是不好意思地苦笑一阵。
“所以那是过去,现在……不会再胡闹了?”朝华问这问题,真的像是个大人在问自己孩子“你不会再犯错了吧”那样容易。
还真是轻描淡写,玄玄觉得丢人地挠着脑袋。
可却渐渐静了心思,低头看着面前的茶,有一片残余的茶叶梗顽皮得在杯中盘旋就是不愿沉底。恍如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又想起这些日子来照顾的阙竹,还有眼前这个让他好奇又猜不透的人,曾让他一瞬间如此害怕,可又看到他的脆弱,交织不清的情感冲击着他的思想。
小小的身体,大人一般沉稳的口气,“不会了……至少我还好好活着,不该不知足。”
听到他想开了的话语,让人觉得懂事而欣慰,朝华温柔地看着他。
“想解开吗?”
这句话,玄玄好像没有听懂,埋着头在心里重复了好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