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六(1 / 1)
天沉盯着手中杯沉吟片刻,道:“青姨,我与流云,跟义父和陶醉不同……”
抬头时,眼神异乎寻常的冷峻:“义父对情之一事,还是心存仁善……流云自然也与陶醉不同,我不怕流云离开魔界,终他一生,不会爱上别人。我自信,也信他。至于我对他,我伤他是真,爱他也是真,我也会让他懂。”
青金看着天沉,颇有疑虑,若有所思道,“如你这般性情,真不知是多情还是无情。”
“我对流云自然是有情的。”
“有情便不会伤他。”
天沉低头笑了笑,言语缓和:“青姨,若有一日,我与流云之间有什么罅隙,你要替我说几句好话才是。”
青金啐道:“呸,你也要些脸罢,我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养大的幺儿,给你打给你骂,还戳心窝的伤他,我倒给你说好话。你只求我不给流云递刀捅死你罢。”
青金摆摆手,不愿意与天沉说话了。却拎起流云的信又看了一遭,流云的字自然还是麻绳提豆腐的不怎么样,但青金似能从纸上看见写信时卧在石上衔草捏笔搜肠刮肚的模样。越发唉声叹气起来。
却说流云在后山,过得十余日,与欧阳明日日渐相熟,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说你不会只是梦中人么?那要到何时?”
明日递给他一包自制的消食陈皮糖,笑道:“明年中元节之时。”
说到中元节,流云便满心都是陶天沉,道:“中元节天沉就要来蜀山啦,我也过了十五岁生辰,我写信说了要他带魔界的莲藕麻鸭给我吃。”炫耀过自家情哥哥,还不忘送上关怀:“你吃么?”
明日笑着摇摇头,却觉着嘴里消食酸甜的陈皮糖不似了刚才的味儿……
初入冬时,潘少春将流云带离后山,流云住进蜀山的藏经阁,除了一个扫地的老道外和每日送饭的,谁也见不着,藏经阁凌危崖高三丈屹于南山,聚蜀山气象命脉,与北山锁妖塔遥相望,一孤高气清,一烟云锁雾。
对流云如此禁足是蜀山长老一致决意,流云集陶醉心血,又是非灵界翘楚,若入正途,蜀山功德无量,若实在不能拨正,也只得在蜀山藏经阁困着他。
只是蜀山那些牛鼻子不知道,流云这般性情却非心有魔性,实则其心朗如日月,看似不分正邪,却已超出正邪。是忠于所爱诚于本心的任性和潇洒。较之陶醉、七夜的为情所困,和蜀山仙侠的空口谈众生,不知高出几倍的悟性。
流云自然不乐意在藏经阁,却也只得把潘少春祖上从坟里拉出来骂了一个遍,起初那些日子,他只道把藏经阁里的木桌木椅木简拿来烧光了,那些牛鼻子就放他出去,哪知藏经阁内,除了取暖的炉子里,别处跟下了符咒也似连个火星子都点不着,偏生那火炉子封的太上老君八卦炉一般严实,连根筷子都塞不进去,流云索性把那排排书架层层经书一顿踢打撕扯,待翌日晨起,竟见一切照旧,经书还是经书,不曾少了一页,书架还是书架,不曾缺了一角。门口扫地的老道一脸了然的看着徐流云,满脸都写着“你这等瓜娃子,贫道见得多了”。
流云心里一阵寒颤:“这条命怕是要葬在蜀山了。”思及此,幻出魔界的傀儡信鸽,不自觉的念叨了句“天沉救我。”
待那信鸽到了魔界,天沉只笑不语,青金却不依,顺手抄起一根鸡毛毯子就抽他:“你还笑得出来,他是死是活你都不知道,你的心到底是不是肉长的,今日你就去蜀山,见不着流云就死在外头,敢回来我打断你的腿。”
是夜,流云蹲在经阁门边儿,捧着一碗野参山菇汤,却泪眼婆娑山珍难咽。陶天沉御剑涉云至蜀山也非难事。就着月色,瞧着流云那般摸样,未开口却先笑了。
流云听得这笑声,扔了碗就叫:“陶天沉!”
转身果然见天沉倚窗而立,天沉黑衣玉颜,冷峻之余一笑生姿,如绝壁险地处绽出一朵倾城花,只一站,便是骈四俪六般的摸样,更兼金玉之质的筋骨。流云看的眼珠子都不错一错,天沉越窗而入,将人拥入怀,笑道:“蜀山的道士们果然是该死。”
流云乍一见了天沉,却觉得自己做梦,只嘤嘤的哭,“我打不过那些小道士,也打不过那些老道士。你再不来我就要死在藏经阁啦。”
天沉弯腰捡起碗来给他盛了汤,起了一勺喂到他嘴边,流云笑着抹了抹脸上的泪,喝了汤便问:“你来带我回魔界么?”
天沉素来对流云欠奉温言安慰,从来不怕泼他冷水:“你回不去,蜀山不会放你走。”
流云抬手便要打天沉:“你是猪么?手里端了豆腐么?你不会杀了他们么?”
天沉侧身闪过,冷笑:“他们困的是你,又不是我,我犯不着。我想让你回魔界不假,你自己难道就不想回去?就算是棘手的活儿,也该一人出一半力,难不成你想让我一个人去?你许我什么好处?我救你出去你给我shui么?”
论骂人揭短出口成脏,流云是一等一的好口力,但要说语如切金掷地断玉噎死人不偿命,天沉却更胜一筹。
流云眼看着些许日子不见,陶天沉不仅功夫见长,连说话讨人厌的本事也日新月异,全忘了之前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拔出腰间的匕首就轻身上去偷袭暗刺,天沉对付流云那三拳六脚的功夫手到擒来,待他执刀的右手还未碰到天沉衣襟便被天沉劈手捉住手腕,流云未等招式变老,换刀入左手后倏地抬手削向天沉脖颈,天沉口中“咦”了一声,自知要抬手捉他左手已是来不及,顺势低头绕过匕首后,方才抬手捏着他左臂的曲池穴,微一用力,流云便丢了匕首,天沉将人转过半周按在怀里,低头在他耳边笑道:“你这功夫,也只能练到这般境界,只是反应倒快。”
流云被天沉双臂交叉背对着他按在怀里的不能动弹,抬脚就往后踹,天沉笑着“哎”的一声搂着他倒下,着地时却怕伤着他,一只撑地一只胳膊将他搂的死紧,流云倒不懂得天沉这一小会儿的功夫为他心心念念,又踢又咬,天沉却搂着他不愿撒手,他闹得狠了,天沉方才抬手捏着他下颌:“别动了,我好生抱一抱你。”
流云这才安生了,“你的伤还没好是不是?潘少春三年才治的好你么?”
天沉沉吟片刻“嗯”了一声。流云恨得牙痒,破口骂道:“蜀山自称三界正派名门,净干些鸡鸣狗盗的勾当,潘少春也是不要脸……”
天沉听他骂够了,低头堵住他的嘴,流云登时炸了毛:“谁准你亲我啦?我是你家童养媳么?你想亲就亲?我可告诉你,这藏经阁里有一个道士。”
天沉不答话,但笑望流云,恰窗外月入烟云,昏昏不明,流云的眉眼却如笔墨丹青画在了心上一般,益发活色生香,天沉一时心动,抬手将流云按倒,在他脖颈间咬了一口,沉声道:“我不止想亲,还想shui你,怎么办?”
流云仰起脸理直气壮道:“我还没过十五岁生辰。”
天沉指尖过处,流云衣衫尽去,“女子十三便可论婚嫁。”
流云凛然傲娇,呲着一口糯米也似的白牙去咬陶天沉,嬉笑:“你想的美,我可没同意要给你shui,我又不是小傻子,你还没七夜和青姨疼我。臭yin贼!青姨说了让我防着你呢,说你吃人不吐骨头。”说着胡乱的裹着衣服从陶天沉身边往别处爬。
天沉待他爬了三尺远,才伸手拉住他脚踝,有些叹气:“跑什么跑?”说着把人拉回怀里,“别乱动了,我若是真想睡你还用得着跟你这般绕弯子?”略一想,又道:“下次我再来蜀山,就不会这么放过你了。”
流云衣服没穿好,敞开的领口入眼是纤瘦的suogu,腾地站起来,踢了陶天沉两脚:“凭什么你想shui我就shui我?”
陶天沉嘴角勾起:“你愿意。”
流云一想,似乎果真是那么回事,他似乎打一开始就没有学会如何拒绝陶天沉,而天沉如此透彻人心,将流云对他的情真意切早已了若指掌,且对这份情爱回应的恰到好处直至牢不可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