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Rain（雨）（1 / 1）
艾琳娜遇害的那个晚上，Giotto并不在总部。
接到消息第一时间火速赶回去时，只在一片被炸毁的废墟里找到了Demon。
靛青发色的贵族青年跪倒在断壁残垣中，搂着怀中的人。
他的背影隐隐透着绝望的悲伤。
Giotto一言不发地走到Demon身边。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矜贵而自持的他如今满脸泪痕，目眦欲裂，如将要溺死的人想要拼命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抱着艾琳娜不肯松手。
Giotto比任何人都知道这对Demon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然而他唯独对此无能为力。
就如同现在，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
艾琳娜之于Demon，是与他志同道合的朋友，是可靠的同伴，是温柔的恋人，是将他拯救出暗无天日又腐败堕落的世界的阳光。
她的离去让他重新堕入黑暗，从此万劫不复。
Demon就这样维持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直到天亮。
而Giotto在他身旁陪着他站了一夜。
清晨第一缕阳光从天际洒照下来时，彭格列总部在G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安顿好了伤员，做了应急处理。
G将损失情况低声报告给Giotto，一脸凝重。
Giotto垂眸，手抬起复又落下，终究没能拍在Demon的肩上。
裹紧了身上的披风，Giotto额前的橙色火焰炽烈地燃烧着。
“G，召集守护者，在作战会议室集合。务必查出这一切究竟是谁做的。”语气冷冽，虽然竭力克制，但仍旧隐隐透出肃杀的意味。“至于你，Demon，”Giotto低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贵族青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冷淡些，“……你可以不来，但我认为现在的悲伤无济于事。”
说完再不看Demon，和G一道离开了。
回会议室的途中G瞥了瞥Giotto的侧脸。表情冷定，眉头紧皱，眼神却毫不动摇。看起来似乎要比平时强硬。然而G也清楚地知道，一反常态地不但不安慰Demon，还出乎意料说出了违心话的他隐在披风下的双手定然是紧握着的。
其实根本不需要召集，守护者们已经自发到了会议室。
Giotto推开门，惊讶地发现Demon已经先他们一步坐在了桌前，嘴角习惯性地扬起了平时漫不经心又游刃有余的笑容，仿佛昨夜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毫无关系。
Giotto盯着Demon看了一会儿，神色有些复杂，随即将目光转向在座的守护者。
这次遇袭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因此虽然迅速回防了，但损失依旧惨重。
“伤者里有目击者吗。”
“关于这个，”G将手上的一份文件递过去，“之后我有去调查过伤者的证词。这是整理过后的共同点。”
Giotto迅速浏览了一下，将文件递给身边穿着风衣的青年，“拜托你了，阿诺德。”
阿诺德沉默着接过，大致扫了一下纸上的内容，微微点头。
Giotto把目光投向朝利雨月和蓝宝，“御敌回防时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吗？”
朝利雨月回想了一下，“因为是在深夜，所以我没发现什么异常，但是蓝宝说他好像找到线索了。”
蓝宝点点头，把一直握着的手平举到Giotto面前摊开，掌心里赫然躺着一团黑色的什么。
“我昨天混乱中不小心从敌人身上硬扯下来的。”
Giotto展开来看了看，是一片残缺的衣角，用的料子上乘，做工精细，上面还有不完整的纹样。
“这是……家徽？”G凑过去看了看。
“帮大忙了，蓝宝。”Giotto冲蓝宝赞许地点点头，“做得很好。”
蓝宝一脸骄傲，“当然，本大人一直都在帮忙。”
从昨夜起一直没有说话的Demon忽然出声，嘴角的笑容愈发让人捉摸不透，“Primo，我会按照自己的方式找出凶手，这一点你不会反对吧。”
Giotto权衡再三，还是答应了。
“那就没问题了。”Demon下巴搁在交叠着撑在桌面的双手上，漫不经心地笑。
守护者们都同时担忧地看着他。察觉到目光的Demon蓦地收敛起笑容，语气冰冷，“我看起来很可怜吗，为什么要这么看我。”
Giotto适时叩了叩桌面转移守护者们的注意力，“纳克尔，接下来可以听一下我私人的请求吗。”
“Primo，你就究极地说吧！”
“我希望……能够送艾琳娜小姐一程，——以朋友的身份。葬礼可以拜托你主持吗？我会和艾琳娜小姐的父亲交涉。”
纳克尔握拳，“究极地交给我吧！”
Giotto的余光看见Demon一直佯作平静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就好像一潭平静的死水扔进了一块石头，泛起了阵阵涟漪。
“……艾琳娜她肯定也希望是这样。”Demon的声音破天荒带了点苦涩的味道，“毕竟她和你们是……朋友。”
艾琳娜下葬那天是个晦涩的阴天。
前来凭吊的人很多，彭格列家族的所有成员都穿着黑色的西装，隐在人群中，静默地听着纳克尔的祷告。
人们来了又走，放下花束，行色匆匆。
Giotto站在离艾琳娜棺椁不远的地方，觉得这一天似乎漫长得没有尽头。
雾之守护者Demon会加入彭格列，全是因为艾琳娜。
这个公爵的女儿和Demon一样出身贵族，却不像一般的贵族小姐那样傲慢，对于比自己阶层低的平民抱有本能的敌意。她的笑容如同阳光，只是看着就让人心生温暖。无论是谈吐举止还是待人接物，全都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
而如今，这如同花一般美好的生命却凋零在了盛放之时。
有水划过脸颊，Giotto以为是泪，抬头看去却是从天而降的雨滴。
因为下雨的缘故，人群渐渐减少了。直到最后，只剩下彭格列的首领和守护者们。
仿佛上天都在为艾琳娜而哀悼一般。
雨势渐强。
Giotto注视着Demon，看他一步步走向棺椁，看他一脸虔诚俯身亲吻灵柩，看他带着人前从未露出过的温柔笑容与棺内的艾琳娜轻声说着情话。
终于不忍再看下去，别开脸。双肩忽然被罩上了什么，Giotto低头一看，是自己的披风。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
守护者们都聚到身边，除了Demon。
“……走吧，各位。”Giotto转过身，声音如雾气一样散在雨中，“就留Demon在这里吧。”
从那时起他就隐约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在那个下雨天悄然改变了。
再也无法回到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