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小事(1 / 1)
虞子矜
梧桐说:“仙君身死,于我等而言,亦是九重天雷。白狐见仙君如此,在祈愿台前祝祷,愿以身分担罪责……为之身死,换得一缕魂魄。仙君醒后,后悔莫及……”
我说:“为什么?”
我从各处七七八八地拼凑一回,大概明白,逍桐是一个叛逆的人,加之对灵月有情,自己又是自作多情的翘楚,脑子热一热,做不出这事才奇怪。
他应该明白他会承担何等罪责,所以他给自己布置好墓穴,有琴棋书画陪葬。然而,他没死成,有人替代了他。
我在他的记忆里翻找,让逍桐一蹶不振的,大概是这件他未曾料到的事情。
我先前觉得他怪可怜,死得很惨,后来发现等他的人数不胜数,我尚无同情的资格和必要。但做这件事前,他欺骗了所有人,他们真诚地等他回来,从未想过他会真死。
我说:“他舍身成仁后,你们都知道他会魂飞魄散吗?”
他们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们。
半晌苍鹰说:“我不知道。”
停了停,他补充:“在白狐身死前,我们都不知道。”
“白狐为什么会知道?”、“为什么这么做?”,这类愚蠢的问题就不用再提及,这位仁兄八成又是虞子矜的翻版,一代情痴。只不过未曾像逍桐有通天的本事,因而不曾名垂千古,时间久了八成还会被当成一殉情殉早了的蠢货。
梧桐说:“仙君,为何问这个?”
我咧着嘴转移话题:“诸位,现下我当不起仙君的名号,不必如此。”
逍桐不曾记述当年他是如何英勇地拯救门派,恐怕唯有当年最亲近他的人清楚。当初师父说大典是三月之后,即玄遥派的灵气最多再撑三月而已,如今期限紧迫。门派肯定不大乐意等玄遥全灭,逍桐复生,再救大家一把。
所以查一查当年逍桐身死的事情,查一查为他身死的白狐,看一看当年的法子能不能用于现在,大概是很正常的事情罢。
梧桐说:“子矜,当年的白狐君已经魂飞魄散,如今那一位狐妖,充其量只是他的族类。”
“他的前世与你与逍桐君都无关。你带他来玄遥,其实,是逍桐君对白狐君的愧悔和哀伤。如若当年他知道白狐君的心思,恐怕会更珍重一些。”
“说到底,他不曾把你当做故人,是你曾经把他当做故人。”
我狰狞地微笑,老而不死是为贼,这货色,话忒多。
“三思啊,逍桐君。”
我觉得师父一定比较脑残,换我要叫徒弟牺牲,一定会轰轰烈烈地带领众人感激涕零,顶礼膜拜,天天派人洗脑,力图让他明白自己死的光荣。结果他竟然把三师弟塞给我作良配,让二师弟为首的一拨人整日阴阳怪气,最后还放了这俩劝我三思后行。
掌门一定恨他。
我苦中作乐地想,然后继续套话大业:“当年,逍桐君做了什么来拯救门派?竟然让你们无所察觉,而让白狐一清二楚?”
他们看着我,眼神很悲哀。
我正在心虚,突然瞧见一处守卫燃起了血红的火光。
苍鹰说:“又来了。”
“什么意思?”
他说:“结盟的门派帮不上大忙,敌对的倒是团结一致。”
这一点我倒清楚:“自然,结盟是看在逍桐仙人复生的份儿上,他们不会多卖力,恐怕存着逼逍桐君现身的意思。而前来攻山的,要赶在逍桐君复苏前攻占玄遥,自然卖力无比。”
我站起身:“门派间的争斗我帮不上忙,罢了。”
梧桐说:“子矜,你对玄遥派知道多少?”
我怔了怔,他轻声道:“你恐怕还不知道。玄遥派本来打算助一人成为乱世之王,命武子珈下山相助。如今,此人身陷重围,武子珈不知所踪。”
“你觉得门派争斗,凡人争战都是小事,不值一提。但是,玄遥派在会毁在灵气枯竭前,更有可能毁在这些小事上。”
“所以说,这一回,玄遥派你救不了了。”
山门那里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撞击。
我侧耳听去,一丝琵琶声传来,是四师妹带人迎敌。
我头一回注意到那些成鬼的灵魂,还有一丝丝儿的血腥之气。
怀仞
云冥仙君说:“昨日,是玄遥派的祭天大典,逍桐君现身。”
“彼时,有人预备毁去大典,被逍桐君压下。据说兰川剑出,山河变色。围在玄遥派之外的各大门派士气低落,一朝溃散。凡间重新以玄遥派为尊,竞相拉拢。”
我跪坐在薄薄的寒冰之上,一声不吭,专心致志,冰面不曾有一丝裂缝。
“心静,很好。”
“然而,这件事是真的。”
我缓缓收起灵气,缓缓从冰面上踱步至岸边:“多谢仙君告知。”
他奇怪地蹙起眉:“你不急?”
“不急,”我说,“如若逍桐君真地是当年的逍桐君,仙君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前去拜访。如今仙君尚且有空指点我,此事无非是玄遥派做好的一场戏。”
他看着我,抚掌大笑:“我算是明白,你为何与我有缘。”
我镇定自若地松了一口气。
虞子矜说他会活下来,真好,他没有骗我。
“玄遥派这一场戏做得很好,现下各处修仙门派俱不再争斗,要共往玄遥参拜仙君。我门一向懒得掺和,但是我们若不去,未免辛苦了玄遥派的一片心意。”
我看着他,屏息凝神,真诚地等待他带我一同前往。
“你镇守云冥。”
我有许多话在喉咙里动了动,终究没能爬出口。
他说:“我不是在为难你。我有不得已的理由。”
“弟子不敢。”
他笑了笑:“上一回你问我,我看在谁的面子上待你亲切,如今可以一说——并非虞子矜,而是另有其人。明日他会来看山上,你见了他就会明白。”
我压制住心绪的起伏,恭敬行礼:“弟子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