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三 面具下(1 / 1)
“后来若不是那个遥轩公子出面把人带走,她那戏就唱不下去了。”刘氏讥笑:“看来是傍上人家了,听随行的人漏了口风,是遥轩花钱赎的人。”
镜楼霍地站起来,脸色骤然冷了下来,问刘氏:“这是真的?”
刘氏有些意外,突然想起了江令辰先前和她开的玩笑,遥轩和督军,似乎……想到这里,刘氏不敢乱说话,只道:“或许是别人臆测了呢,这谣言多是空穴来风。”
可是此时众多的女眷的小声议论让镜楼的理智暂时被压了下去,这还是在人家的宴席上,不管怎么说,都要给主人面子。
猜到部分的刘氏心里惴惴不安,现在只想找丈夫商量一下对策,可转念一想,说浅了也不过是男女之事,着实不好拿出来和丈夫说,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主持着晚宴心不在焉的。也所幸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被刚才的闹剧拉走了,不然刘氏说不定会出个什么样的纰漏。
总共五六桌女眷吃得欢,融洽倒是挺融洽,没有什么掐尖的惹事,不过早先的事情一出,每个人都没了活跃气氛的心思,只想快些回去,生怕自己在这里被弄脏了似的。
镜楼耐着性子等着众人吃完,和她一桌上的顾家女眷都感觉到了她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意,一向机敏的顾五奶奶没有开口和督军搭话,所有人自然跟着她,直到用餐结束,原本想要劝着些镜楼的刘氏起身送行时,镜楼一转眼就不见了,只余下顾颜朵满面歉然地跟她道歉,这样的情况,让刘氏的眼皮猛地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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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的千宁神庙矗立在正中央,有一个高高顶起的尖屋顶,黑夜中仿佛一柄慑人的宝剑,此时有一个人就站在上头,满头是汗地闭着眼睛。神庙前方的水潭无风翻滚着,一道道水流疯狂地涌向四方,穿过花丛,穿过大街,像是黑暗中捕猎的蛇。
在哪里?
镜楼额上冒着汗,面纱也早已不知去处,巴掌大的小脸在无月的夜里也能看见不同常人的白皙,显得原本就丰润的五官美得动人心魄。
镜楼喘着气,闭着眼感受着,她知道遥轩在长平没有宅邸,问了江府的门房,也不知两人的去向,她只能这样找,她要把那两个人找出来!
突然一阵熟悉的声音闯入她的内心,越过长平城中千千万万的私语,如同破开云朵的太阳,镜楼赶紧睁开眼,找到了!
莫兰委委屈屈地坐在一边,手中的帕子轻绞着,眼神却倔强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若是真的是借据,为何不早告诉我?”遥轩坐在她面前,脸上是放任的无奈。
莫兰把脸别过去,抿紧嘴角没有说话,心里反复想着那个人告诉自己的话,对付这个男人,一定要佯装逞强,加上眼中泛泪而不掉,对这个男子百试百灵。
果然,似乎是这个样子,遥轩开始坐立不安起来,莫兰心里暗笑,努力保持着脸上的神情,在天音阁什么没学会,装模作样已经学了八成。
“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还替我赎身还债?”莫兰用帕子掩了脸,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
遥轩一窒,不自在地别开脸来,说道:“都说了,我们从前是认得的,你忘记了而已。”
莫兰抬头快速地睃了他一眼,把自己中毒失忆的事情说了,遥轩一愣,他倒不知道还有这档子事情,这样说来莫兰还是镜楼的救命恩人,那怎么会看着莫兰沦落到此?
“大人对王爷护得很,”莫兰拿着帕子轻轻按了按眼角,神色带着哀戚,“王妃进府后,处处拈酸吃醋,大人生怕王爷为难,就搬走了,我哪里还有脸住下去,可离了王府就……”话没有说完,语气已经带了哽咽,欲说还休的不安模样很是招人怜。
遥轩眉头不着痕迹地一皱,他知道莫兰是个敦厚性子,也情有可原,没想到镜楼为了那个王爷师兄,连救命恩人都不管不顾了,连莫兰沦落风尘也不闻不问,可见心冷。
“兰儿成这样,不为王府丢脸已是万幸了。”莫兰没有哭出来,可语境中无不透漏着哀怜,遥轩不喜欢女子哭泣,莫兰自然也得把握好分寸。
接着莫兰听见一声长叹,暗自为自己股掌,看来这次眼药上得很成功,想到自己的处境,莫兰对镜楼就生不起什么同情的心,心里冷笑两声,就怪你自己没投好胎吧,督军大人。
就在两人似乎正沉浸在这样温馨无语的气氛中时,遥轩听见有人落到院子里,没等自己行动,门已经砰的一下被踢开,遥轩正好对上满脸煞气的镜楼。
“大人!”莫兰先惊叫起来,连忙上前去把遥轩护到身后,惊慌失措地朝着她摆手道:“你千万别误会!”
镜楼一听,原本下去些的火气重新燃起来,盯着莫兰恨不得看出一个洞来。
莫兰如此畏惧镜楼的样子让遥轩很惊讶,转头一看镜楼的神情,顿时不虞起来。
“大人,我们出去谈可好,兰儿不过是个弱女子。”遥轩将莫兰拉开,朝着镜楼客气地拱手。
可惜镜楼并不领情,嗤笑一声,道:“弱女子?她还是弱女子?”一个不要脸面恨不得脱下所有皮囊的女子,会弱?要是弱,哪里来的胆子去天音阁,还能在上面怡然自得地跳着那种不知廉耻的舞蹈!
遥轩面上一沉,道:“督军请不要为难她。”
镜楼错愕地看向他,不可置信,紧接着,她的错愕变成怒气,右手抚上美人刀,眼神紧盯着遥轩,恶狠狠地说道:“那我今天就见识一下,你要护着这个贱女人到那种境界!”
语气中的嫌恶和几乎不可察觉嫉妒让遥轩愣住了,等到镜楼攻上来,他险些没有还手的余地,狼狈地接了两招,只见莫兰尖叫一声要撞上一边的香案,遥轩顾不上镜楼的刀,被生生地砍在手臂上,咬着牙把莫兰扶好。
他不管自己正在危险中,也要保护莫兰。
镜楼颓然地放下带血的刀,双手忍不住地颤抖,身体传来一阵一阵的隐痛,显然是刚才使用力量过猛,身子也受不住地晃了两下。
遥轩没有注意,反而看着莫兰。
“公子,你受伤了!”莫兰惊叫,手忙脚乱地想要压住伤口,却不得其法,急得双眼通红,一颗颗眼泪滚落脸颊,遥轩觉得胸口一热,眼神里透出些许温柔来。
镜楼便是这样看着两人郎情妾意地互望着,胸中一口闷气一拥而上。
“你们这对……”狗男女,镜楼着实骂不出来。
“够了,”遥轩回头,神色冷淡,银色的面具反射出的烛光变得森冷,“跟我出去。”
镜楼瞪着他,被遥轩抓住手腕强行拉走了。
在地上演得担忧害怕的莫兰瘫软了身子,一阵疲累,可是心里却是开心的,第一次,她感觉自己有了穿越者的自尊!那样得心应手,所有的事情都照着她的想法发展着,让她有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快感,她长吐一口气,眉眼飞扬,把从前不的不如意一扫而光。
镜楼没有再动手,想着房里那矫揉造作的女子,心头涌起一阵不快,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在乱窜。
抱厦里点着灯,要比内室光亮许多,遥轩背着她,没有说话,镜楼有些失控的情绪开始沉淀下来,收起刀,甩了甩发麻的手,看着遥轩手臂上的伤依旧淌着血,伤口可不浅,顿时心里浮起一阵愧疚。
“找你单独出来,是想跟你说件事。”遥轩沉沉地开口,他隐隐有些明白今天镜楼的怒火,或许是一年来他的所作所为让她有所误会,也或许是因为长平王领娶了王妃,让她把一腔情感寄托在了安慰她的自己身上,不论怎么样,他都不允许。
遥轩悄悄拿下面具,身后的镜楼瞪大的眼睛,他要做什么?!
他捏着面具,似乎在挣扎,镜楼后退两步,她好怕他转过身来,好像一瞬间,那种失去一切的感觉,那样的绝望,那样的痛苦又会朝她涌来。
“不要……”镜楼呢喃着。
遥轩转过身来,担忧地朝她走来,镜楼怔怔地看着他,挥开他的手,接着,不可置信地张大嘴。
“镜儿,你可还认得我?”遥轩嘴角一扯,却无笑意。
镜楼踉跄地后退,瞪大眼睛看着他,猛地摇头,“不会的,怎么会是你,不会的!”
“是我,镜儿。”遥轩上前两步,担忧想要护住她,却觉得无从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