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 卜(1 / 1)
三枚常年串成装饰佩戴在身上的铜钱被解开,镜楼简单地舀些水清洗了一番,静坐着冥想,将整件事想了一遍后,三枚不同的铜钱被抛进水盆中,奇怪地翻转几圈,慢慢沉入水底。闭着眼,直到水纹都平静下来,镜楼才俯身查看情况,三钱成弧线,互不叠加,两正一反,事情有转机!唯一反过来的那枚铜钱面文为“元昌通宝”,是三枚中最新的铜钱,背文仅有一“楚”字,而且正对东北方。
解读卦象不是镜楼的长处,这三枚铜钱还是当年那个人替她选的,说是会解出较为好懂的卦,三钱成弧和互不叠加,都说明事情有转机,两正一反,说法就多了,但是那枚铜钱出自南域,又是最新的,意思是什么呢……
南域、最新的……
镜楼灵光一闪,她最近才认识的人,来自南域的,是那个银面的男人!听小蝶说,他就是把持南域的盐漕,难道卦象中的机会是他?钱币面向东北方,是说他人在那里?
重新捞起三枚钱来,暗叹一声,随意丢在梳妆台上,这样自己养着的钱币只能用一次,她养了这么些年,却也只出了这么一个猜不清楚的卦象来。
要怎么做?
“你还会卜卦?”
一个突兀的男声插进来,镜楼一惊,乍一回头就看见吊儿郎当的贺真诨察坐在窗口,还扬着一抹欠扁的笑容。
原先严肃的氛围败个精光,镜楼指着他咬牙切齿,“你怎么进来的!”
“看见老朋友不高兴吗?”贺真诨察利落地跳进来,拍拍衣裳,笑道:“话说这王府的守卫还真不好。”
不好?镜楼眉一挑,她的门外还有赤虎卫的人,难不成……
“门外的人呢?”
贺真诨察倒是仔细一想,抱歉地说道:“门外是有两个,放心,点了穴,人好着呢!”
他的说法如此轻松,镜楼却明白,赤虎卫都是出挑的好手,最擅长对付暗杀刺杀的人手,而这个贺真诨察竟然一下就得手。干瞪了他一眼,知道他此行没恶意,镜楼还是赶紧出门,回头问:“那两个人在哪儿?”
“在抄手游廊左右的树上。”贺真诨察一比划,镜楼跑出门去找人解穴,赤虎卫的人很习惯在树上作息,但是被点了穴动弹不得,不说在树上两人会有掉下来的危险,若是他们用逆行冲开穴道这样伤身的方式,她会觉得实在是不值。说起来,还是要怪这个贺真诨察!
两个身形瘦小的暗卫果然在树上,人被好好地绑在树上,点的是睡穴,镜楼哭笑不得,吹了声暗哨,府内的其他暗卫连忙赶来,才让镜楼安心。
想到这个贺真和遥轩在我王府来去自如,难不成是她的暗卫太没用?
回到房内,贺真诨察坦然地翘着脚喝茶,见她进来,还抱怨说:“你这府里的茶太不讲究了。”
镜楼忍住上去揍一拳的冲动,问:“说吧,过来有什么事?”
“哦,”仿佛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一般,贺真诨察连忙放下杯子,整了神色道:“我们家……爷,想说,你们若是想去蓬莱,他可以顺道带你们去,若是今晚出发,后日就能到。”
后日?两天?
“后日晚上?”镜楼问,一转念,她瞪住他,“你们怎么知道我要去蓬莱?!”
“额……”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五族神祭全东域都知道啦,你救的又是族长,一来二去,咱们爷那么聪明,一猜就中。”
也倒说得过去,换成是任何心思缜密之人,也能猜到。
“是半夜三更才到,赶路嘛。”贺真耸肩,不管她继续说道:“我们原本是要坐船南下的,可是北上花不了多少时间,所以就给你们一个顺水人情。”
南下?遥轩的夙鸣山庄在北沁府附近,怎么算走水路都不方便,这些常识镜楼还是有的。
像是察觉到了对方怀疑的目光,贺真继续解释到:“东南域相接的地方是闵州陈锐的势力范围,一般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我们不会往那走。”
“那好。”镜楼转念一想,也没这么快答应,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对这两人太过信任了,也幸好没出事。
贺真诨察没有看她,翡翠色的眼深沉地盯着茶杯,“我在长平莠安江北岸的秀枝码头等你,午时我会离开,还有两个时辰,你们可以准备。”
再看看对方没什么反应,他也识趣地离开,毕竟已经完成了所交代的事情,走了几步,他回头,抿嘴一笑,她似乎忘记掩面纱了,自己是见识过她的样子,没有因为吃惊而被他察觉,现在在昏黄的灯光下,更显得动人,爷对她多加照顾,难不成也是看中她了?随即摇摇头,从认识他到现在,这人对女人的态度可是令人发指的。
有时候一个人没有意图地对另一个人好,还提供帮助,是很不合理的,他们既不是亲人也不是生死之交,没点利益在里头,打死镜楼也不相信对方没目的。这样三番四次地帮助她,还试探她,或许,他帮助的是长平,试探的也是长平?
镜楼坐不住了,立刻叫妙儿,准备换衣服去见书易。
妙儿就在小厨房里熬夜做点心,若是镜楼要出门,就能派上用场了,听到小丫鬟急匆匆跑过来说是大人要出门更衣,满手面粉的妙儿着实愣了。
最近这些日子,大人越发心血来潮了。
当妙儿喘着气跑到镜楼的闺房,虽然那并不算真正的小姐闺房,镜楼拿它当客栈一般,现在正被翻得一团乱,镜楼见妙儿跑来,急匆匆地将她拖进来,连忙问:“妙儿,快,将我刚来时让人做的异族衣裳找出来。”
“大人不要急。”妙儿安抚了镜楼一番,看着被翻找地惨不忍睹的房间,连多宝格上的宝瓶都被取了下来,新年里顾家送的连珠帐还在碧纱橱上晃悠,可见“战况激烈”。那些小丫鬟不敢进来,就站在檐廊处,妙儿连忙去后房门的衣箱去找那几件几乎是压箱底的异族衣服,由于王府有长平王重病,这类以白色为主的衣裳之前莫总管怕被人看见了忌讳,让人收好一些,想到现在失了忆的莫总管,妙儿眼神一黯,看着依旧在镜台前忙碌的镜楼,把嘴边的话压了下去。
镜楼将准备的东西放进了先前刚抬进小院的紫檀木箱子,妙儿连忙道:“大人,这箱子小了些,放不了几件衣服,还有些女儿家用的……”
“事有轻重缓急,哪有你说的那么娇气,拿两件内衫和皮袄子来。”镜楼忙着塞东西,出于习惯,平时身上就带着重要的东西,遥轩和贺真闯了两次,王府的治安她有些担心。
妙儿应了一声,赶紧拣重要的收拾起来,鞋袜发钗,平时的镜楼根本就没担心过这些,她想想北边天寒,又取了件棉衣和皮袄放在一起,已经占了半个箱子,姑娘家零碎的东西她又拿轻便的小竹箱装了,贴身的衣物和那些异族衣裳也整理好,镜楼已经换了一身打扮出来。异族的衣服大多是白底棉布,上头绣着格式几样的纹样,镜楼挑了件五彩祥云图案的,脚上穿着羊毛毡靴,裙子里也是厚厚的裘皮里子,妙儿上前去套上大棉衣和羊裘,确定不冷了才罢休,镜楼大步跨出了院子,那只紫檀木箱子让两个即将随行的暗卫搬到马车上待命,既然决定不带上苏擎,那么情况必须要打探清楚,想着,便跳上院墙朝着客院去。
苏擎的客院很安静,镜楼听到了几声女子的低语。
“谁?”
由于没有让人通报,里头的人自然不知道她过来,镜楼没想到书易也在。
看到是镜楼镜楼进来,书易的眼神闪了一闪,站起来想要解释,镜楼一挥手就坐到床边的圆凳上,对苏雅点点头,再面对苏擎说道:“苏伯伯,事出紧急,我也就长话短说了,我有办法能在三天内到达蓬莱,但是不能带伤者。”
“什么?!”苏擎和书易两人诧异,苏擎更是惊叫出来。
“什么方法,我也要去!”苏擎挣扎着要起来。
镜楼总算见识到苏擎的倔强了,无奈地安抚两句,书易地处一个同样无奈的表情,她一下就明白为什么书易会在这儿了。
“走海路,有人愿意送我去,但是海路太过危险,苏伯伯,我怕你养不好伤。”
“可……”苏擎一听是海路,竟然怯了几分,书易突然想到,元提说过,苏擎是个旱鸭子,不禁大松一口气,立即劝道:“瑾瑜说的有理,东海艰险,此去很冒险,额……”他突然看向镜楼,神色郑重,“既然危险,你们都不要去冒险,五族神祭在重要,也不能那命去赌!”
镜楼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她又何尝不知道危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