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质问(1 / 1)
叶久柳默默地坐在这里,坐在花满楼对面,平日里行事肆无忌惮,十分有底气的少年,如今大气都不敢出,只默默地坐在那里。
“阿久,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花满楼见到叶久柳一句话都不说的坐在那里,心里无端升起一股怒气。
今日水阁里的事虽然他看不见,却仍有几分异样,叶久柳的武功并没有不济到接不下上官丹凤那一剑,再者,就算叶久柳真的没有反应过来,站在他身后的自己明明也能上前接下那一剑,但是他却被叶久柳后退的身子拦住了,生生错过了机会。
叶久柳尴尬的摸了摸扇骨,实在忍不住开口,“七童,你听我解释啊。”
“好啊,那倒是说说,为什么要拦着我救下闫铁栅?”花满楼最讨厌别人漠视生命,叶久柳当下却只告饶并不解释。
“七童,我们路上遇见的那个枉死的女人是上官丹凤,以你的聪明自然也知道我们被骗了,当了别人手中的刀。只是你不知道,我这次出来却是受到了一个朋友的托付。”
花满楼听到这却更是糊涂。
叶久柳也不废话继续道,“七童,我不能告诉你那个朋友的名字,但我能告诉你他托我救一个人,一个尊贵的女人,为了他的嘱托,我称病安居南京,实际却来你这守株待兔,等那只爱说谎的燕子上钩,而小白则是去了那个地方保护那个女人。”
花满楼沉默了,他已经猜到叶久柳要保护的女人是谁也知道叶久柳为什么会半路离开。
受到保护的人惨死在荒野,那保护他的人呢?是不是会伤得更重
“小白呢?”花满楼有些担心。
“七童放心,那丫头,”叶久柳像是想到那日姜小白在司空摘星走后,骑上马就逃,唯恐被迁怒的样子不由笑出声。
像是意识到这笑有点不合时宜,他很快就止住了。
“至于那闫铁栅他必须死,一定要死,只有死人才能享受到真正的太平。”叶久柳像是想到什么。
花满楼也不说话了。
没有人是一定要死的。
只是一入江湖,争斗的漩涡就会缠上你,你一辈子都难以离来。
要想脱离那个精彩又充满血腥的江湖,要付出的往往都是惨痛的代价。
“你们怎么还坐在这里, ”从后院回来的陆小凤像是没有意识到两人之间的不对劲,一扦下摆就坐在了两人中间。
“权力权力,不过都为了权利二字。”
“人生得意须尽欢,
莫使金樽空对月……”
歌唱得并不好听,因为是陆小凤唱的。
他用筷子敲着酒杯,反反复复的唱着,唱来唱去就只有这两句。
他唱一遍,花满楼和叶久柳就喝一杯,叶久柳终于忍不住道:“我并不是说你唱得不好,可是你能不能换两句唱唱?”
陆小凤道:“不能!”
叶久柳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我只会唱这两句。”
叶久柳笑了,道:“别人都说陆小凤惊才绝艳,聪明绝顶,无论什么样的武功,都一学就会,可是你唱起歌来,却实在比驴子还笨。”
陆小凤道:“你若嫌我唱得不好,你自己为什么不唱?”
他就是不想他的两个好友这么沉郁地喝着酒。
酒并不好,山村野店里,怎么会有好酒?
但无论什么样的酒,至少总比没有酒好,花满楼突然举杯一饮而尽,高声而歌:
“云一弁,玉一梭,澹澹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
秋风多,雨相和,帘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
这首“长相思”本是南唐后主李煜为怀念他的亡妻大周后而作,绯恻缠绵的歌词里,带着种叙不尽的相思之意。
现在听来却又有几分对江湖意气之争的无奈。
叶久柳感觉花满楼看着他的目光实在感到不舒服。
“花满楼你相信我。”
花满楼叹了一口气,还是放弃了,“好吧,我就等着那一天,你,你总是有理由的。”
“不说这个了,陆小凤你不去睡一觉吗?”叶久柳舒了一口气,转头问起陆小凤。
“若有霍天青那么样一个人约你日出决斗,你睡不睡得着?” 陆小凤反过来问他们。
花满楼道:“我睡不着。”
陆小凤笑了,道:“你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你从来也不说谎话,只可惜你说的老实话,有时却偏偏像是在说谎。”
花满楼道:“我睡不着,只因为我根本完全不了解他!”
陆小凤道:“他的确是个很难了解的人!”
花满楼道:“你识得他已有多久?”
陆小凤道:“快四年了,四年前阎铁珊到泰山去观日出,他也跟着去的,那天我恰巧约好了个小偷,在泰山绝顶上比赛翻跟斗。”
“那这么说,我倒是睡得着。”叶久柳笑了。
“倒是忘了姜小白了。”
叶久柳,只笑着继续说下去,“‘天松云鹤、商山二老’,商山二老久已被尊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他年纪虽小,却是他二人的小师弟,”
花满楼动容道:“商山二老如今就算还活着,也该有七八十岁,霍天青最多是不到三十,他们师兄弟之间的年龄相差为什么如此悬殊?”陆小凤笑了笑,道:“夫妻间相差四五十岁的都有,何况师兄弟?”
花满楼道:“所以‘关中大侠’山西雁成名虽已四十年,算辈份却还是他的师侄!”
陆小凤道:“一点也不错。”
花满楼道:“昔日天禽老人威震八方,但平生却只收了商山二老这两个徒弟,怎么会忽然又多出个霍天青来的?”
叶久柳笑道,“花家本来明明只有六童,怎么忽然又多出个你来?”
父母生儿子,师父要收徒弟,这种事的确本就是谁都管不着的。
“陆小凤你到底有没有把握,没有的话今天晚上我去先帮你会一会他,我和七童可不会帮你收尸。”
“喂喂,伪善,你不会这么无情吧,要对我有信心。”陆小凤一下子就炸毛了。
“那你到底有没有把握?”叶久柳明显不想放过他。
陆小凤没有回答这句话,他从来也不愿回答这种话。事实上,除了他自己外,世上几乎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的武功究竟如何?
“哎,你没有把握,所以你连酒都不敢喝得太多。”
花满楼一向很敏感,他不希望朋友因此而死,也不希望他所坚持的正义被玷污。
“花楼楼你陪我出去走一走。”叶久柳突然这么说。
花满楼怔了一怔,“好吧。”
“去吧去吧,就让我一个人好好喝个酒。”陆小凤声色奇怪,颇为揶揄。
今夜的月色很好,叶久柳径直走在前面,一句话都不说。
“阿久。”花满楼停了停,他毕竟只是一个盲人,纵使平常行为如常人一样,但是终归与常人不同。
叶久柳回头便看到的是这副模样。
长夜月影斑驳,花满楼有点无措的站在原地,就像披着一层玉色的月光,降临人间的无知小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