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出殡(1 / 1)
第二天清晨。
“冬医……昨天…昨天…”
“今天是陆老爷出殡的日子,去吗?”
“嗯……”
像是看不见伍光的欲言又止,守了一夜的人用干净的毛巾为他擦脸。
即使全身都如同被巨大石头碾压无数次的疲惫感在苏醒后涌来,但依旧不想放弃送老人最后一程的路。
“小狐狸,你会来送我最后一程吗?”
瘦成骨的手轻捻他的耳朵,嗓音低哑。而他呆呆的,没有去回答这个问题,如今他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
啊哼依旧不在,只剩冬医陪伴他前行,到达陆府门前亲眼看见被披上的白纱,竟觉是否是他的南柯一梦。
想起昨天看见老人的那一眼,解脱般的微笑与那孤单走的身影不由拽紧冬医的袖口。他在想啊,如果以后自己老的也像陆老爷那样然后离去,走的时候如果有人陪伴是不是会好很多。
冬医给他和自己穿的是纯白色的丧服,他说有人离世时前来祭拜的人都应该这么穿,表达自己的哀思。他低头瞧了一眼满身的白,与自己的皮毛是多么相像。
可看着为什么会觉得很空洞,似乎这样的白太过于悲伤了,要不然为什么他的鼻子闻到的都是咸湿的味道,为什么他的眼睛开始被水光泛滥的有些看不清。
行走中他的重心几乎是在慢慢倾斜倒在冬医怀里,冬医拿出手巾为他擦泪,却不阻止伍光的无声的哭泣。
“他下辈子会过得更好的。”
“嗯…我信你。”
往日里冷清极的陆府意外人变多,身披白服的人来来往往穿梭给静谧的府邸更添吵杂,伍光和冬医在这人群中找到唯一的熟人,李管家。
李管家静静站在设在主厅的灵堂外,瞧见前来的两人鞠其一躬,转身进入灵堂立于一侧下跪,而在主位跪立两位熟悉的面孔,面色过于平静以至于无法捏造出一丝哀伤。
除了伍光和冬医,在一众人的哭泣中或者只有忍不住失声痛哭的李管家最为真切,其余由陆家兄妹带来的人,眼睛周围只有点点泪花。
陆已善没有带他的孩子来,或许在他心里早就不承认自己的孩子是属于陆家人吧。
当伍光看向前面两人眼中不由自主出现一丝红光,在他即将咬牙切齿中冬医不动声色挡住他视线方向,带他走至最末一排。
“送陆员外最后一程吧。”
无法压抑住心中那快要压不住的难受,他向下一跪。冬医瞧了他一眼,满脸难受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心痛,随之也向下下跪一同陪伴。
伍光忍不住瞧向正中间灵案后摆放的棺材。棺木是极好的,即使深埋地下几百年也不会腐烂,但从此长眠于棺木中人已经开始在腐朽了,又有什么用呢?
眼中的神采忍不住黯淡了…
烧完纸钱,随着时辰的走近在一声“起灵!”中,众人一起拜三拜后起身。
棺材被人抬在后面,陆已善与陆已美走在前头领路撒着黄白纸钱铺成一条黄河路。
中间众人哭喊着,慢慢跟随着脚步走出府邸走到大街。
似乎街上有在流传今天就是陆来真出殡的日子,在今天行走出城的路线中两旁都有不算少的百姓来送最后一程,神情尽显悲伤。
当伍光在多年后想起那如同慢镜头播放的画面时,依旧觉得那一天,泛白到没有色彩,他到了后来,也依旧无法看脱。
慢慢走在后头,扶着哭成泪人的李管家快要虚脱到无力的身体,跟随队伍走出城门。在他他眼睛转向一旁的道路在转回来时,许久不见的啊哼骤然出现在他们身边。
“你怎么来了?”开口询问的人是冬医,没有表情的狼眼睛稍微往冬医那边方向一转。
“李老爷对我还是挺可以的,我理应当来送送他。”
本来他对于平凡的人类总有种嗤之以鼻的敌视,但曾听过伍光向他讲述陆来真的事后,忽然发觉他那样独自一人走,莫名有些可怜。
即使知道生老病死都是极正常的事,了不知为何化进眼中就有了极不同的感觉。
“难道,我以前也曾这样经历过吗?”他惆怅的想,虽然依旧想不起来。
他只记得自己,曾经是一头灵宠。
队伍行走到城外的山中,在风水师的指示下把棺材葬入风水极好的土中,一铲一铲用泥土从此封闭在此地中,如无意外或许在很久很久之内都没再次开启的可能。
“呵……”在愣神之际,从三人身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冷笑,他们转头而去却发现发出这抹笑声居然发自李管家口中,眼睛一直死盯陆已善的身影。
伍光向着那视线看去,在感知里竟隐隐察觉陆家兄妹两人的情绪,有种解脱的扭曲快感。
“李爷爷………”他想去问管家,却迟疑不定。
“他们,不让老爷跟夫人合葬一起。要老爷,永世孤独一人。”
李管家沉默一会,淡淡解释。
伍光一怔,看向了冬医和啊哼两人。
冬医悄悄给他比了个“嘘”的手势,他乖乖的一点头,只不过手中略长的指甲刺入掌中罢了。
在所有仪式结束后,慢慢的所有人开始撤走,陆家兄妹借故家中有事头一个离开了到最后只剩伍光三人还有李管家留在原地。
在陆已善和陆已美离去时,冬医往那两人看去,陆已善留给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使他在心头一紧,警铃大响。
“会发生什么事吗?”他想。
“天色要暗了,回去吧。”啊哼首先开口提议,冬医一点头看向伍光然后在看向李管家。
李管家守在新坟前神情疲惫:“我要在这里陪陪我老爷。你们先走吧。”然后他又看了眼欲开口的伍光,一挥手:“伍光啊,你也跟着你家少爷回去吧。有空再来陪陪我老爷就好。”
“好…”
就这样,他被冬医带走了,在回城途中他一直扭着头望着李管家守护的位置,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冬医,我难受。”他看向冬医,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人各有命,生老病死对我们人类来说很正常。”在没人的地方,冬医给伍光一个温暖细心的安慰,小狐狸缩在他的怀里抬起一双泪汪汪的狭长眼睛。
“陆老爷说哭鼻子是不好的,我想哭,他会不开心吗?”
“大概,会吧。”冬医不想伍光哭得那么凄惨,试图安慰他。伍光一擦眼泪使劲把所有泪水憋了回去,只剩下红红却干涩的眼睛,“那我就不哭了,他说我要学会坚强。”
冬医摸了摸他的脑袋,牵起他的手慢慢的,与啊哼一起往遥遥可见的城门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