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疑是故人(1 / 1)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的景物都已经变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脑子还有点晕,我皱了皱眉,下了床,朝着门外走去。
“外面的侍卫都在抓你,你确定要出去吗。”
我不由一怔,也停住了脚步,红色的身影在眼前缓缓的走来,他苍白的脸庞显得异常消瘦却又有一种病态美,让人不由怜惜,心疼之余又想要摧毁。
毒蝎美人来形容赵高,在我看来是最合适不过的。
“小人参见赵高大人。”我装作受惊的样子,赶紧弯下腰行礼,肩膀止不住的颤抖着,赵高曾经说过,面对强者,想要保命的话,就让他对你的兴趣降到最低。
“陛下,您这是折煞小人了。”他走到我面前,握住我的双手,将我轻轻拉起来,我一脸惊讶地看着他,如花般的容颜对我微笑,这是我以前怎么也求不到的。
“赵高,你,你也没有死。”我慢慢地吐出了几个字,这个世界上,叫我“陛下”,除了原来的那个赵高还会有谁呢,那么真想只有一个,那就是赵高在那个世界也死了,然后来到了这个世界。
“奴怎么可能死呢,奴还要追随这陛下呢,怎么可能会死呢。”他柔声说道,眼眶中满是温柔,让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一场春秋大梦。
“追随?”我不禁失声大笑,“你赵高说要追随我胡亥,哈哈,这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你私下里告诉那些畜生说我是怪物,他们才会围在一起欺负我,你偷偷地告诉那个贱人说我娘才是杀害她腹中胎儿的凶手,她才会在我娘的药里下毒,你站在花园里掐好时间和我偶遇,为了引起我的注意,你和禁军说我有意杀害大哥,大哥才会被斩首,你让阎乐去刺杀我,葬送了父皇一手打下来的江山,为了你的计划,我从生下来的时候就开始被你算计,一直算计到死,赵高,你有什么资格说跟随我,我现在已经没有了江山,你还要怎么利用我。”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滴落,我紧紧抓住他的衣服不松手,讲到最后我都被自己说哭了,这么一想还真的是,我从出生开始就被这个家伙算计,我的一生只是供人消遣的笑话。
“过眼云烟,相信陛下这种宽宏大量的人应该不会在意这些事情,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要成大事者,至亲可杀也,陛下牺牲了这么多,也不是爬上了这个位置吗。”
“啪!”
我还是没有忍住,手就这么重重地拍到他的脸上,这也不能怪我,谁叫他这么不要脸呢.
“陛下请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事要办,要是耽误了时候,想再见盖聂,可就难了。”
“关盖聂什么事情?”我皱眉,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似乎与父王的侍卫没有关系。
我拼命地让自己保持住一副不关心盖聂生死的样子。
“请陛下好好休息,不然就迟了。”他不为所动,又劝了我一遍,声音很温柔,可却让我感到更焦躁。
“你这奴才,听不懂我的话吗,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人恩怨,不关盖聂的事情。”我忽然像发了疯一样的冲他大吼。
“只要是陛下的命令,奴才定当万死不辞,可是,貌似在这个世界的陛下还不是陛下。”他依旧平静地说道,话语轻柔,但却像把利刃,将我心中最后的防御残忍地撕开。
没了王座的我,到头来什么都不是,自然也保护不了想要保护的人。
地牢里的灯光忽明忽暗,坚实的铁笼中是不是传出粗重的喘息声,让人不禁对隐藏在黑暗之下的生物产生恐惧,仿佛铁笼里关的,是会茹毛饮血的野兽。
这里是秦国最为自豪的地牢,在这最深处,关押过为数不多的囚犯,韩非,胜七,亦或是现处于铁牢中的盖聂。
“大秦最为坚固的地牢,想必盖聂你一定熟悉,当年,胜七就是被你亲手送进这里的,可惜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猎人已经变成了猎物,真是世事难料,盖聂你觉得呢?”
赵高站在铁门之前,慵懒的玩弄着手中的玉佩,双眸却直盯着牢中之人。
“她怎么样了?”盖聂沉默了一会问道。
“放心,公子乃人中龙凤,自有老天庇护,比咱们这些奴才的命金贵多了,怎么可能有事呢,只不过这次私访,车途劳顿,身子是有些乏了,正在休息,奴家会好好照顾公子的,就不劳盖先生操心了。”赵高笑道,可眼中的冷光却让人发寒。
“听说墨家那群叛贼趁乱跑到了桑海城,为此,可让陛下费了不少心神呢,不过还好,蒙将军已经带了黄金火骑兵前往剿灭乱党,随行的,还有阴阳家的几位高手,估计用不了多久,陛下就可以宽心了。”
“可是据罗网密保,新任的墨家巨子六魂恐咒复发,如今危在旦夕……”
“天明现在如何?!”盖聂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动,
“撑不了几天了,原本今晚就会死,不过陛下念及和丽妃娘娘昔日的情谊,已让月神大人前去解咒。”
盖聂不是傻瓜,赵高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不能在装傻。
“陛下有什么条件?”
“只要盖先生能回到她的身边,她过去的一些都可既往不咎。”
“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你赵高的意思?”盖聂警惕的问道,嬴政虽是暴君,但不是昏君,他向来多疑,怎么会让一个背叛过他的人再次为他效命。
“盖先生貌似理解错了,奴家说的“她”指的是公子,也就是将来的陛下,这点,还希望盖先生能够理解清楚。”
“毕竟,谁做上那个位置可不能含糊。”
“陛下会在明日出游。”
“在游玩时流连忘返,所以会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刺客。”
“胡亥公子为救陛下不幸负伤。”
“连夜抢救了几日后终于苏醒。”
“所以在那时,真正的胡亥公子就死了,取而代之的,就是冒牌的她。”盖聂接着说道,他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不知道是因为这个赌上一切的疯狂计划,还是别的什么人的身份。
“盖先生,你又错了,公子从来就是公子,这点以前不会变,现在不会变,将来更不可能变。”
“她一直都是胡亥公子啊。”
“浮生若梦,我们从来都不能看清每个人的真面目,也许这一时刻的你在下一时刻还是你,但又和之前的你不同,可能你的意志被另一个你取代,但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一个,外人永远都不可能知道。”
“那么,她就是另一个胡亥公子,可是赵大人还是原来那个的那个赵大人吗?”
“当然,盖先生,赵高永远都是那个会尽心尽力服侍胡亥大人的那个奴才,不过很快,这个世上只会剩下一个胡亥公子了,或许是一位皇帝。”
“她知道你的计划吗?”
“她只知道一半,另一半她自己选择了不知道。”
“不知道或许给她造成的心理负担是最小的。”
“毕竟同样的事情经历过两次,除了觉得熟悉,还会觉得厌烦。”
“好了,该说的话奴家也已经说过了,至于如何决断,决定权还是在你的手上,自古忠义两难全,在得到的时候必定会抛弃,还请好好考虑。”
“要是陛下知道她的存在。”
“不应该存在的存在就会永远的消失。”
我想过各种和盖聂见面的方式,在冰冷的地牢里,在肃杀的刑场上,或是在死人堆里,但我绝对没有想到,他会以父王侍卫的身份出现在我的面前,他就这么直立立地站在父王身旁,注视着筵席上每一幕的变化,眼中全是戒备和冷漠,这让的他让我觉得欣喜和失落。
欣喜是因为他终于做出了决定,失落是因为,那个善良到白痴的盖聂不复存在。
一直困扰我的问题来了,漠视一切的盖聂还是真正的他吗。
不过还是欣喜大于失落,至少他现在效忠着大秦,效忠着父王,效忠着我。
对,没错,只要他现在效忠着我就行。
哪怕变得不是他也没有关系。
“快跟上,你想耽误时间吗?”
前面的赵高忍不住提醒了我一下,我才反应过来,然后赶紧低下头,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
不一会,宴会就开始了。
如今的他,位高权重,坐在父王的旁边,对面坐的是相国李斯,盖聂站在父王的身边,作为倒酒小厮的我理所应当地站在赵高的身后。
同样,我也看见了这个世界的我,和我长得几乎一样,尤其是蓝黄交加的瞳孔,这是我没用的身体上最为自豪的珍宝
,我一直都把这当做是母后的恩赐,虽然经常会被那些畜生叫做怪物,他长得比我要阳刚一些,看起来深不可测,筵席上的大臣也时不时的戒备着他。
可这是我,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现在在想些什么。
比如说如何淘得父王的喜爱,或是把坐在自己对面的大哥拉下马,或是想着下午的枸杞桂花糕,这是我宫里的厨师最拿手的绝活,我一直固执地认为连神厨庖丁也做不出来,为此,还被赵高取笑了好几回。
忽然一曲舞曲响起,我定神一看,原来是舞女跳舞,婀娜多姿,天生尤物,我脑子里忽然想过这两个词。
一句话概括,就是她的舞跳得太棒了,让大家的魂被勾了去,想到这,我不知怎么回事,眼睛不自然地朝着盖聂望去,希望看到我期待的东西
果然,我从他的眼睛中看见的不是一个倾国佳人,只是一个费尽心思想要暗杀父王的刺客。
我自然不需看赵高的表情,因为我肯定他现在关注的重点是那个我。
他桌上摆放着金樽,里面盛满了美酒,说是从西域进贡的,颜色很红,红的像血。
估计是渴了,他拿起了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我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什么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不知道是谁的就被洒了,像是一声发号施令,舞女迅速地抽出头上的簪子,朝着父王刺去,他忽然站了起来,朝着父王那跑去,直至簪子狠狠地扎进了胸口。
我的心骤然一阵疼痛,但是过了会就没事了。
“亥儿!御医,御医,快叫御医。”一个父亲此时应有的表情终于出现在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的脸上。
这是世界的我还真是幸运呢,至少上辈子他死之前从没有这么关心过我。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打断了一切假象,大殿上瞬时一片喧哗。
赵高起身领着我跑去了殿内,御医因为不想被人打扰,所以所有的人都被关在了门外,包括老爹。
“启禀大人,一切都做好准备。”御医恭顺地报告赵高。
“很好。”他眯着眼说道,“但还少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已经换好衣服的我走上前问道。
“伤口。”说着,他忽然转身抱住我,我感到胸前一阵疼痛,他的力气太大,我感到胸闷,想要叫出声,却又被捂着嘴巴,这感觉难受得想死。
很快,我就如他所愿地昏迷了。
“陛下您从来都没懂。”他哀叹一声,懂什么,我不懂。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旁边服侍的宫女向门外叫到:“公子醒来了!快去叫御医!”
很快有何那个御医见面了,然后该把脉把脉,该问问题问问题,该开药开药,走完了一切形式后,我说我乏了,想要休息,他们才纷纷从我身边散去。
我刚准备睡觉,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出。
“诗云,这就是你的真面目吗,或者说,胡亥公子。”他的神色不定,我看不懂他现在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或许不是。”我不敢盯着他的眼睛,只能看着被单。
“你还不是为了天明继续保护父王?”
“我不会丢下天明不管。”他回答道
[陛下虽然赦免了盖聂,但迟早会除掉他。]
[想要盖聂活下去,除非陛下不是原来的陛下。]
[相信陛下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奴家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