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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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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这是在闹哪出呢?”

听闻变故的靳白匆匆赶到,假意不解地隔在李章与司马逸之间,顺手搭上李章的腕脉,细诊了一会展颜笑道:“可算是大好了!这一年多的辛苦总算是没有白费!皇上也终能安心了罢?”

靳白说着转身看向司马逸,司马逸像被踩住了尾巴般狠狠地瞪了靳白一眼,扭转过头不肯答应。

靳白挥手遣开禁卫,凌云聪想了想,转身走到李章面前,诚心诚意地说:“皇上自你们住进邙山便事无巨细详细过问,但凡皇宫里有的、能够找到的药材都一应先紧着这里,为你通脉护功的人选更是仔细甄选,并暗地控制以防万一,不放过任何一点可能的缺漏。云聪自问负你良多,见皇上如此更生愧疚。你若终是旧事难忘,云聪愿为奴为仆以赎前愆!”

凌云聪说着跪下地去,李章搀扶不及,看着低头长跪的表哥神情复杂地说:“我忘不了只是因为太过深刻,并无要挟报复之意。他所做所为皆非我愿,我已放下,他仍执着。庄子有云: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他只道珠宝珍玩便是情意,表哥当初也收受不少,却当真是表哥真心所需么?”

司马逸顿时呆住,看着李章停住了所有的思想。凌云聪偷偷看了司马逸一眼,心知李章所言非虚,但见司马逸备受打击的样子却又不忍,硬着头皮继续劝道:“我知道那时……你受委屈了!但云聪心知皇上并非只是廉价地收买,他,他便是赏盘点心亦是用了心的……”

“是么?他便也是用心教我记住了身份和规矩。”

李章淡漠地说罢,转过身不再看凌云聪,拉着芷清向靳白告罪道:“李章尚需针灸服药,这边的事就劳烦靳大人了!”

靳白无奈地看着他,又小心看了眼司马逸,见他兀自愣愣的没有反应,叹了口气对李章悄声道:“他……确实不懂那些,却已把所能知的最好的都给了你。你……你就当真不能原谅么?”

李章咬紧唇,刚刚涨起的不甘被靳白的话浸成了委屈,酸酸苦苦地腌着疼。

“我并不想一再地揭起伤疤,他却总让我想起过去……”

“他只是不知道,自己付出的远比那些东西金贵!”

“……我能信他么?”

“不试又如何知道?”

李章默然,低头半晌寂寂地一笑:“大人和师傅从来都是向着他的。”他说着抬起头,不等靳白反驳又自嘲道:“我如何能与他相提并论,原是我太不自量力。”

“你别这么想!”

“我知道。他是皇帝,是这天下的主人,自然不能乱了方寸。”

不等靳白再说,李章已转身面对着司马逸,肃颜正色道:“李章无意仕途,对内子的承诺也到了该兑现的时候,皇上不必巧立名目挽留李章。李章所学皆出于魏国公,自当如他般尽心尽责。李章虽然卑微清贫,却也一诺千金。皇上信也好不信也罢,李章自来无愧于心。请皇上放李章自在人生!”

司马逸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李章脑中却依然滚着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反反复复地只是问自己到底懂了李章多少。他头一回细细地想了一遍过去,想那一个个意外、惊喜与心痛,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却依然不懂他为何不肯接受。心神恍惚之下,他忽然发狠道:“你不信孤的真心,孤便把心剖出来给你罢!”

他说着当真拔出剑来,唬得靳白冲上去一把抱住了他:“皇上!有话说开便是!何来如此小儿女作态?!”

司马逸满心委屈,端惯了的架子又让他实在放不下来,就势挣扎了几下恨恨地说:“孤不过想让他做隽儿的师傅,他竟扯什么真心假意!孤又怎知他看不上那些?真心……,真心便能当饭吃不成?!”

“珍馐美馔是食,粗茶淡饭也是吃。若要将真心与馔食相比,也不过是各花入各眼,各得其所罢了!”

司马逸默然,盯着李章像要挖出他真实的想法。

“孤不知你如此反感于斯……,然则孤前番所言句句皆是真心!隽儿跟着你方不至于像孤般一错再错!”

他说着竟对李章拱手以礼,状极诚意。

李章自抛开那两重身份后便不再惧怕司马逸,见此情景仍是大为惊骇,当下回礼也不是避让也不是,尴尬焦急地看向靳白,罕有地露出求助之色。

靳白亦是极为惊讶,同时心里又十分畅快,再见李章终于撑不住了,禁不住又气又笑。

“唉——!皇上这又是在闹哪出?虽说礼贤下士乃天子之德,只这魏国公面薄心软得紧,皇上再拱得片刻,他怕要落荒而逃了!”

司马逸一听,当即抬头看向李章,见他果然面色赧然不复淡定之貌,突然明白要打破李章裹住的硬壳并非多么艰难——他终是实心柔软之人,即便无法忘却,也仍然心如明镜,坦荡如砥。

他突然自惭形秽起来,愧于时时计量的心意以及由此而生的自大自傲,明白自己一直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于是他竟又再一拱,同时诚恳开口道:“这一礼,乃为当年之事赔罪!孤不敢再请原谅,只请相信孤的真心实意!拜师之事仍请三思,孤可将隽儿送来邙山,甚而随你云游四方,孤绝不多加干预!”

李章本已退步欲走,见他如此又再僵住,看着他满面皆是狐疑与犹豫。

司马逸趁热打铁地继续说道:“除此事外,孤不再插手你的任何事!君无戏言,立此为誓!”一语既毕,他竟扯下随身玉珏掷于地下,顿时碎成数片!

“皇上!那可是明德皇后留下的……”

“不如此,不足以取信啊!孤数番食言难以自证,惟有借娘亲之名……”

司马逸面色惨淡,看着靳白拾起的碎玉,用力握于掌心。另边厢,李章默默地跪倒,芷清不安地随在他的身后。

良久,低头出神的司马逸才发现李章与芷清跪着,伸手扶起李章,只对芷清虚抬了抬手。

二人都不再说话,气氛变得有些沉重。靳白看了眼仍然跪在地上的凌云聪,与相对却不相视的另两个人,摇头叹气道:“真能折腾!好好的喜事,愣就闹成了这样!今日谷雨,早间佃户送来新茶,本当烹茶扫榻相谈甚欢,却偏偏闹得剑拔弩张一般,真是煞风景!”

李章这时已明白是自己太过小心戒备,才会一触即发,将话头顶进死胡同再也出不来。他看了眼兀自垂头丧气的司马逸,握紧了越来越不安的芷清的手,对司马逸缓声说道:“今日之事,原是李章多疑所致,请皇上恕罪!”说着他再次撩衣跪倒。

芷清早将双唇咬得全无血色,这时便也挨着李章跪下请罪道:“民女口出妄言欺君犯上,民女知罪!”

李章欲待再说,司马逸已不耐烦地再次将他扶了起来:“时未入夏,地上凉得紧,跪着不怕受寒么!”他边扶边冷淡地瞥了芷清一眼。

芷清心知司马逸所言非虚,不禁更加懊恼,竟被司马逸这一眼压得抬不起头来。

司马逸跟着又将凌云聪也叫了起来:“都起来吧!山里湿寒,跪出病来又都是孤的不是了!”

“属下不敢!”

凌云聪自司马逸拔剑就惊出了一身冷汗,及至摔玉立誓更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时再听他如此说,越发的战战兢兢。

司马逸卯时即已离宫,一路奔波赶到邙山,不及休憩又大费周章地闹了这一出,此时但觉意兴阑珊,更显得神困力乏。靳白察言观色,示意凌云聪近前,却对李章、芷清说:“我记得南院尚有间收拾好的空屋,不妨请皇上过去歇息!”

李章无言点头,芷清便先行告退回去准备。于是司马逸轻靠着凌云聪,神色恹恹地随靳白、李章向南院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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