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0716:是隔离 还是隔绝(1 / 1)
20xx.7.16
曾立一个人坐在校医院的急诊室里。三分钟前,内科医生把她带到这里,“你在这里坐一下,不要随便走动。”曾立听出了医生语气里的紧张和不安。
“我病的很严重吗,医生?”曾立也有点惴惴不安的。
医生并没有回答问题,“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她说完,离开了急诊室,还不忘把门关紧。
昨天晚上,曾立躺在床上,头晕脑胀。她用手摸摸额头,而实际上,她的手也在发烫,并不能判断自己是不是正在发烧。宿舍里只有她一人,冯子墨和男友疯去了,陈素一陪着她老爸,另外一个舍友直接回家了。屋子里黑漆漆的,曾立从小就有幽闭恐惧症,对她来说黑暗的密闭空间里藏匿着太多未知的东西。她此时哪里也不敢去,更别说去翻箱倒柜的找那只压在箱底的体温计。她只好乖乖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想赶紧进入梦中。
梦是逃避现实的最好归宿。
然而脑袋里像是塞了一个气球,她觉得脑袋胀的快要裂开了。曾立摸到枕边的手机,把电话打给了陈素一。刚接通没两声,她抬手一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又赶紧挂掉电话。她和她老爸一定睡得很早,曾立想。
“什么事?”是陈素一的微信。
“你没睡吗?”
“还没,不过我爸已经睡了。”
“刚才没有吵到他吧?”曾立心存歉意。
“没有,我手机静音。你怎么啦?”
曾立突然不想跟她絮叨自己的病情,生怕自己会说出些抱怨的话,让她担心。“没什么,想你了。”
“明天你就可以见到我了。”
“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
“不要怕。”陈素一知道她的弱点,“还有我陪你。”
这句话像是开启了闸门,曾立的眼泪瞬间涌出眼眶。病痛的折磨和无尽的孤独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漫漫长夜,她需要一棵可以稍作休憩的大树,而陈素一却给了她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屋檐。曾立突然很庆幸自己没有听见陈素一的声音,现在的她心里满是委屈,一点小小的感动都会让她眼泪直流。可是,她不愿在素一面前流下一滴眼泪,因为那样只能让她和自己一起悲伤。
曾立听见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正渐渐靠近。门被推开,三个医生出现在门口,每个人都带着口罩,目光冷峻而严肃。曾立还从来没见过这阵势,连忙问道:“医生,我到底怎么了呀?”
三个人中较年长的男医生坐到她对面,“建工总院”的名牌别在胸前,“再和我说一下你的症状。”
曾立本来身体发软,头晕脑胀,现在却清醒了不少。“我就是浑身没劲儿,感觉很累。头疼,还有点胀。”
“呼吸是不是有点困难?嗓子有异样吗?”
“呼吸没问题,喉咙不舒服。”
“持续几天了?”
“应该昨天晚上开始的。”曾立努力回忆,“其实,早上就有点不舒服了。”
“之前完全没有不舒服的情况吗?”医生追问道。
曾立仔细回想了一下,“前几天老吹空调,好像有点感冒,但是不严重。”
那个年长的医生抬头看看给曾立量过体温的医生,“刚才38.2度?”那个医生点点头。
“再量一次体温。”
五分钟之后,那个年轻医生一脸紧张,“现在38.9度。”
“同学,建议你跟我们去建工总院做一个全面的检查。”年长的医生表情严肃,语气里并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再把这个情况告知你的家长。”
曾立本想着开点感冒药,拿药就能走人了。谁知道现在不仅要转院,还要通知家长。
“医生,你能告诉我,你怀疑我得了什么病吗?”曾立眼神坚定,郑重其事的问。
“同学,在没有确切的诊断结果出来之前,我们也不能随便猜测。”医生的话也不容置疑。
曾立跟着医生一起上了救护车,她戴着口罩,旁边坐着一言不发的医生。车开的摇摇晃晃,她的身体也不由自已的晃动起来。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不真实,她感觉自己坐上了时光列车,像要去遥不可及的远方。
“疑似CASIA。”主治医师将一份密密麻麻的检验报告推到曾立面前,“同学,请说一下你最近都去过哪些地方?”
“啊?”曾立觉得这两天的简直就活在小说里,昨天还替陈素一签到,结识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叫林莉子的姑娘;今天却坐在冰冷的板凳上,被一纸报告确定为CASIA的疑似病例。不过现在曾立也没有精力再多想,她昏昏沉沉的,只想赶紧休息一下。
“昨天去参加一个讲座,在人民路的金贸酒店。”曾立实在头疼的厉害,“别的现在想不起来了,我头疼。”
主治医师全副武装,只露出两只眼睛,有点怀疑的打量着她,好像在判断她是不是想拒绝回答问题,“同学,你要知道我们问你这些也是为了控制疾病蔓延。”他叹了口气,对后面的护士说:“小李,安排她在1804病房接受隔离观察。”
一个医生走在前面引导,两个护士紧随其后,好像生怕她会逃跑。在三个白大褂的团团包围下,曾立拖着沉重的步子,总算走到了位于顶层的1804房间。单人病房,独立卫浴,除了米黄色的条纹窗帘,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简单干净,却也单调乏味。
曾立难受的厉害,也没心思管治疗环境如何,一屁股坐在病床上,神情呆滞,眼皮沉重。
“同学,我是你的主治医师,林海平。”浑身上下,曾立只能看见他露在外面的大大的双眼皮,“今后主要由我负责你的治疗。”从声音上推断不出这个林海平的年龄,他的嗓音低沉却不沧桑,还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曾立。”她仰起头努力的对他微笑,“这段时间就麻烦医生您了。”
“我们一致建议你不要亲自再回学校拿日常用品,你也知道,虽然是疑似病例,但是也存在着传播的风险。”林海平目光炯炯有神,仿佛要看穿她的心思。“这边将会派我们的护士去取你的衣物。小林?”林海平看着旁边的护士,“等曾立的宿舍消毒完毕后,你去帮她把日常用品取过来。”
“消毒?”曾立迷迷糊糊中听到这个词,“是不是我的舍友也被隔离了?”
“对,我们随后会和校方联系的。”
曾立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陈素一的身影。“她们怎么样?”
“这我还不清楚。”林海平的回答很冷静,却勾起了曾立的焦虑。
“曾立,尽快和你父母联系。”林海平又嘱咐了几句,看她心神疲惫,就先离开了。身边的两个小护士也赶紧跟在后面一起出去。
曾立鞋也没脱,向后一仰,倒头就睡着了。
“素一,等等我!”陈素一一袭白衣,躲在雪白的墙壁后面,露出半张脸冲她笑。突然一个男人从曾立身后出现,他瞥了一眼身边的曾立,似是在挑衅,便朝陈素一的那个方向飞奔过去。他牵起陈素一的手,深情款款地望着她。陈素一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上他的唇。
“不要!”曾立的吼叫,撕心裂肺。
顶灯强硬的光线,刺痛她的双眼。等曾立再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她环顾四周,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嗅觉。她掀开被子,燥热的脚心踩在冰冷的大理石砖上,一点点向窗前移去。
还好是个梦,曾立安慰自己。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仍旧灯火辉煌,灯光都浓缩成了萤火,点缀着紫色的夜空。这个梦令她心烦意乱,也许是太害怕失去,或者是太渴望得到,总之就是放不下这个勾人魂魄、和自己若即若离的陈素一,就像那远处阑珊的灯火一般,美丽、珍贵,却无法温暖仰望着的人们。
也不知道她怎么样,曾立看看表,已经十一点了。估计家里的老爸老妈已经熟睡,她打算明早再和他们汇报自己的情况。她想,报喜不报忧,却也不能隐瞒病情。而她现在最想听到的是陈素一娇柔的声音,但是她不敢,如果她真的被自己传染了,她曾立还有什么颜面再去见她?
正在曾立犹豫不定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欢快的女声。
“洗漱用品都帮你买好了。”曾立倚在窗前,听见熟悉的声音。她转身,看见她一身粉红护士服,倚靠着门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