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0708:有你在 我就无法孤独(1 / 1)
20xx.7.8
“新闻学院合唱队的都去外面集合!”身着燕尾服的指挥在嘈杂的报告厅里不得不扯着嗓子吆喝,“快快快!”
现在是下午五点四十五,离演出开始还有一刻钟,曾立冷静地看着拿着对讲机走来走去忙前忙后的工作人员,听着即将上场比赛的合唱队成员叽叽喳喳吵吵闹闹,还有像潮水般乌央乌央涌进大厅的观众,而她却仿佛双脚已脱离了地面,超脱事外,冷眼旁观这种混乱的场面。
她穿着拖地的金色长裙,站在一群像秋天的麦穗一样的金灿灿的队伍里,“麦子们”在兴奋地交谈,热流在人群中涌动。她头上却仿佛有一股冷空气,使她的情绪低沉下来。她两臂交叉环抱,盯着靠墙而立,紧张的直搓着手的指挥。
“很紧张吗?”她好奇地问。
指挥琢磨她淡定的表情,反问道:“你不紧张?”
没有可以紧张的理由,曾立心想,台下的观众根本不会注意到我,也没有人在意我唱的好不好。
“指挥你平时和我们配合的很好啊,应该一会儿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曾立安慰他。正说着,指挥那身材高挑的女友踩着高跟鞋优雅地来了,他立马走上前,牵住她的手,开始你侬我侬起来。
曾立很识趣的闭了嘴,周围的队员却开始起哄:“嫂子今天好漂亮!”“嫂子来了,指挥更要好好表现了!”大家哄笑。
“新闻学院的安静!”老师气势汹汹的走过来,“快点,一会儿该你们上场了。”
曾立跟着队伍,小碎步向黑漆漆的后台移动。“大家手机一律关机!”有女友陪在身边,指挥底气更足了。
曾立的手机一直攥在手里,屏幕上已是汗涔涔的。她一直都在等它振动,可它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她手里。
陈素一会不会已经来了,只是没有告诉自己?曾立又打开手机,把短信、电话、微信、□□全部都翻看了一遍,又看看是不是有信号和网络。
一条她的讯息都没有。
她不会不来的,她当时一定是在开玩笑,她最爱逗我,看我着急的样子。曾立感觉眼睛里湿湿的,她深呼吸,心里却在嘲笑自己的爱做白日梦的毛病。
“曾立,快关手机!”指挥看见她对着发亮的屏幕发呆,“打起精神来!”
“刷——”灯光熄灭,舞台上一片漆黑。
曾立使劲儿按下了关机键。
等曾立意识到自己在舞台上时,只听见台下雷鸣般的掌声,然后在旁边队友的提醒下,推推搡搡的走下舞台。
“大家别走,留下合照。”不知是谁招呼了一声,大家嘻嘻哈哈你一句我一句,不约而同地站在舞台前留影,曾立也被旁边的人推搡到照片的边上。“123,新闻最棒!”曾立僵硬地微笑,目光却被观众席阴影处的身影吸引。
拍照结束后,她不由自主的那个身影走去,小个子,碎花裙,那不就是陈素一嘛!
曾立看不清她的脸,停在离她还有五米处,出神地望着她。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曾立埋怨,又满心欢喜。
“你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嘛?”曾立不打算直接出现在她面前,而是给她发了微信。
“惊喜?什么惊喜?”陈素一正在宿舍里,吃着泡面看电影,对曾立的问题一头雾水。
那个身影并没有掏出手机,而曾立却收到了回复。她的心仿佛悬崖边的滚石,瞬间被踢了一脚,坠入深渊。曾立不死心,赌气似的径直走到那个姑娘面前。
梳着刘海的姑娘怔怔的盯着她:“我们认识?”
曾立羞赧,却理直气壮:“不认识。”
那个姑娘像看神经病一样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我就是个疯子。
我就是疯了才会有这些愚蠢的幻想。
我就是蠢。
曾立逃离欢闹的人群,一个人耷拉着脑袋走在回去的路上。她摸摸颈上的项链,突然觉得那个戒指油腻腻的。她索性摘下来,放在手心,五指握拢,然后出其不意的,朝路旁的草丛里扔去。
空气似乎凝固了,太阳隐去,整个世界沉默而阴暗。
“再见。”曾立轻轻的说。
“求稿子!”舒润发了一个卖萌的表情。
曾立心情十分压抑,现在哪怕是陌生人多看了她几眼,她都会暴跳如雷,想冲上去吵一架。面对舒润,曾立强压着不满,回复道:“今晚。”
就快走到宿舍门口了,可曾立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勇气,面对那个面无表情的女人,她掏出钥匙的手又收了回去。
你知不知道,在上台前的最后几分钟,我才把手机关掉。因为我怕错过你发给我的任何一条讯息,说:“我来看你表演了!”
上台的时候我没有戴眼镜,明晃晃的灯光,模糊成一团的黄色地板,黑漆漆的晃动着的观众,以及动作飞快的指挥,近视眼里的世界没有明确的边界和清晰的轮廓,我看见的是抽象的影像。
可是如果你在台下,我会更加努力的微笑,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给我拍照,然后留下一张最好看的发给我,把所有丑的都删去。即使我看不清这个舞台,我也能看清舞台下的你,在心里,你的模样永远不会模糊。
直到演出结束,也没有你一点消息,没有微信,没有电话,也没有你。
合唱团拍完大合照,其他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嘟嘴自拍,各种搞怪的表情。而我没有可以一起拍照发朋友圈的对象,原是想等你来了,请别人帮我们拍张合照,然后一起下馆子,也算是庆祝周末的来临。
那个时候,眼泪真的在眼眶里打转,可我不会让它流下来,因为你不在,我不会随随便便在别人表现出脆弱。
在回宿舍的路上,我扔掉了那枚戒指,就是很轻松的把颈上项链摘下来,拿下那枚套在项链上的戒指,然后轻轻抛向一边的草丛里。
我原以为放弃你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容易。
我没听见银戒指落地清脆的声响,但我肯定再也找不回它了。
曾立写到这里,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她想到前些天被妈妈数落出柜的大锐,就想给他打个电话。
“大锐,听说你出柜了?”他俩自小就是无话不谈,曾立和他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
大锐也没有沉默,爽快的说:“是不是你妈跟你说的,我估计我妈就找你妈哭诉去了。
“你是哪来的勇气向你妈承认你是个gay啊?”曾立来了兴趣。
“因为……”电话那边却犹豫了一下,“我觉得这辈子就是他了。”
大锐好像下了很大的勇气,“和他在一起的生活很平淡,也很幸福。”
“什么是幸福?”
“他睡眼惺忪的样子,他抠脚挖鼻孔的样子,他吃的满嘴是油的样子,我都喜欢,都习惯了。”大锐说到这里就很兴奋。
大锐描述的时候,曾立脑海里浮现出了陈素一的樱桃小嘴,红润的双颊,腰上的小赘肉。她发现了一个事实:自己根本无法放弃她。
“我支持你!”曾立鼓励大锐,“我也很羡慕你。”
“你呢,单身?”大锐反问。
“肉体上单身,精神上热恋。”曾立也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现在的处境。
“嗯。”大锐好像明白了什么,“脱单了请我吃饭。”
脱单?真是个美好而飘渺的梦想。挂了电话,曾立却无法再继续悲伤的情绪,也没有了写下去的动力。坐在安静的图书馆里,她一抬头,发现对面的那对情侣正浓情蜜意,他们的小腿缠绕在一起,十指紧扣,深情地注视着对方,好像要把彼此烙印在眼中一样。曾立以前如果看见这种腻歪的场面,总忍不住浑身发麻,目光躲闪;而现在,她却毫不避讳的欣赏起来。
一个人多孤独,曾立感叹。
我突然后悔丢掉那枚戒指,因为我根本不可能忘掉你。和别人打电话的时候会想到你,坐在图书馆会想到你,敲键盘的时候还是会想到你,我们一起做了好多事情,每个地点,每个物品,甚至每句话都有你的气息。你是我戒不掉的□□,我所有的誓言在你面前都是白纸一张。
“稿子怎么样了?”舒润催得很急。
曾立没理会她,却问:“如果我喜欢一个喜欢男人的姑娘,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舒润是个交过两个女朋友的T,听说还都是大学同学。“要么掰弯,要么陪她等她的真命天子。”
是谁说的来着,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曾立突然好想抚摸陈素一柔软的腰。她决定回到宿舍,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更何况,也不是和她一起躲起来。
“聚会去了?”曾立一进门,陈素一就抬起头来问,语气里有一点着急。
听到这句话,曾立酝酿了一肚子的抱怨的话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她顿了顿:“嗯,对,出去吃了个饭。”
陈素一并没有注意到曾立的锁骨间已经发不出耀眼的银光。
直到现在,你坐在我旁边敲键盘,也没有发现那枚戒指——我和你一模一样的戒指,不见了。其实回到宿舍那一刻,我就想好了措辞,“演出不让戴首饰,戒指滑下去,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然后你会嫌弃的揶揄道:“就说你很蠢嘛!”可惜,白让我费了脑筋。
我上大学来第一次上台演出,也应该是最后一次,你都没能来看我演出。可能是我太任性了,毕竟我对你的感情和你对我的是不一样的,我心甘情愿去爱你,而我不能要求你去爱我。
我在人群里是孤单的,因为你不在我身边;于是我一个人走在可以听得见虫鸣的小路上,和走在我心里的你。
后来你一把抓住了我的小臂,顷刻间,残存的一点点怒气,烟消云散。
如果你早点抓住我,我也不会有离开之后的故事了。
然后我就哭了,眼泪哗啦哗啦的往下流。我曾经跟你说过,如果我哭了,一定不是被气哭的,一定是因为心里积蓄了太多的委屈。
你抚摸我的背时,我很安心。
现在你坐在我身边,依旧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举止反常;或许对你来说这不是反常,又或许你早已清楚,只是不愿表现出来。
我有时会很认真,认真到斤斤计较,可是我若是真的爱你,就不可以认真。
后来朋友S说,就算她不会爱你,然而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曾立按下“保存”键,发给了给舒润。
“稿子没有题目吗?”舒润问。
“你随便。”
“你是T吗?”
曾立不喜欢女同的T、P之分,不必要依据异性恋里的性别角色分工,给女同伴侣也一一对号入座。因为很多概念都是刻板印象的结果,既然同性恋已是非常态,又何须囿于常态的规范。
“不是,也不是P。”曾立爽快的回答,“毕竟我还没有开始一场真正的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