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鸾鸟（1 / 1）
到了雅间之中
那女子翩翩走来，对我们轻施了一礼，道：“若初这厢有礼了，贸然请两位前来，还望见谅。”
汐辰道：“这位仙友，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引我们前来。”
若初道：“既然汐辰上神看出来了，我也不绕弯子了。若初是想求上神为我寻一个人。”
汐辰笑道：“我可不记得我还有寻人的职务。”
若初突然跪下，泪眼婆娑道：“我已经寻了那人十年，却怎么也找不到他。如今三界之中，唯上神的乾坤镜能帮我，求上神成全。”
汐辰道：“这世上要寻人的多了，我凭什么帮你？”
若初道：“若上神愿意帮我，若初愿为上神为奴为婢，赴汤蹈火。”
汐辰冷冷道：“仙友言重了。我既不缺什么奴婢，也不需要谁为我赴汤蹈火。”
见汐辰态度冷然，这时若初转而来求我，道：“这位姑娘，你我同为女子，定能了解我的心情。离了那人，我也活不下去了。”
此时，我想起了那年司幽远去的背影，有些黯然。
望向汐辰，他正懒懒地看着我。
我还是开口“汐辰，你若是帮她是否会有什么损耗？”
汐辰道：“这倒是不会，只是我不喜欢攘什么麻烦事。”
“既如此，你便帮帮她吧。”
他一脸调笑地看我，道：“我若帮她，这账记你头上可好？”
我白了他一眼，真是小气的狐狸，道：“好，你帮她，我便答应你一件事，什么都可以。”
他微微一笑，道：“现下倒是没什么要你做的，以后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他转向若初，问道：“你要寻的是什么人？”
若初神色微黯，道：“他叫青沐，是上古神兽鸾鸟。”
汐辰微微皱眉，道：“你怎会和上古神兽扯上关系？”
若初低下头，道：“其实我原不是仙，只是一个人。”
她像是陷入了回忆，向我们一一道来。
“那是十万年前，当时我是人间最美的歌女。众多富商才子，王侯将相为我一掷千金，我都不屑一顾。”
“直到那日，我在蘅河边练歌，遇到了一只狼妖。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出现了。他一剑斩杀了狼妖。血污了他的衣袖，竟也分外好看。”
“我欲报答于他，他却没有理我，神情淡漠。那时的我是别人可望而不可及的明珠，何曾受过这种冷遇。我便下定决心，要让他爱上我。”
“于是我日日跟着他，起先他会赶我，可到后来，也默认了我的陪伴。慢慢的，他真的爱上了我。”
“他告诉我，他是真神座下的一只鸾鸟。我并不惊讶，从第一眼见他，我便知道他不是普通人。我们一起游山玩水，幸福地生活了十年。”
“可是有一天，在梳妆时，我发现了一根白发。我开始害怕，是啊，他是神，他不会老。而我终有一天会满头白发，然后死去。”
我问他，他却笑着说“没关系，我不在乎皮相。若是你死了，我会在下一世寻你。”
我道：“可是那时候我不记得你了，怎么办？”
他把我揽在怀里，温柔说道：“我记得就好。”
“我躺在他怀里，没再说话，心里却暗自下了决心，我不要老，不要死，我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那一天，他回天界办事，一个叫化蛇的男人找到了我，他告诉我，他是青沐的朋友，他能让我不老不死，永远和青沐在一起。”
“这诱惑太大，我相信了他。他带我到了离恨渊，他说只要从这里跳下去，凡人便可成仙。我犹豫了一会儿，想着大不了一死，反正我也不愿用残败的容颜面对青沐。于是跳了下去。”
“等到我醒来，我真的成仙了，却发现已经过了十万年。”
“我到处去问去寻，却没人知道青沐。他们说，十万年前，上古神祈早已化作虚无，我却坚信青沐还活着。我寻遍三界，却怎么也寻不到他。偶闻汐辰上神有一乾坤镜，只要那人还存于世，就可寻得，故而前来冒犯。”
听了她的故事，我问道：“汐辰，这世上还有别的鸾鸟吗？”
汐辰道：“据我所知，世上只有一只鸾鸟。”
我看了看若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告诉她：“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和你说的，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你且听听。”
“上古时期，有一只鸾鸟，他本是一位真神座下神兽。可是有一天他下界巡查时，他与一个人界女子相爱了。他们相守十年，直到有一天，他被召回天界，他本想此去便求真神赐那女子一个名分。让她可与他永世相伴。真神欣然答应了他。他欣喜若狂，即刻返回人间想告诉女子这个好消息。他途经离恨渊时，发现结界松动，恐是有人闯了进去，他前去查看，竟亲眼看到他爱的那名女子跳下离恨渊。离恨渊，凡人一旦跳下，便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入轮回。”
说到这里，我看向若初，她如失了魂一般，面色惨白，眼神涣散。喃喃道“不……不可能……不可能……”
我心下无奈，还是继续道：“可怜鸾鸟眼看着心爱的人魂飞魄散却来不及阻止。他仅抓住了她一片魂魄。他跪在真神面前求真神救她。真神无奈，赐了他聚魂灯。可她的魂魄早就散落成千万片，他只是一片片地寻，不知他如今寻到了还是早已放弃。”
此时若初近乎疯狂，她大哭起来，声声唤着“青沐”。
我看着她的样子，也有些不忍。
汐辰叹了口气，道：“我们先出去吧，让她一个人静静。”
我点了点头，便跟他出了门。
汐辰拿出乾坤镜，在上面施了法，镜中出现了一个残旧木屋。道：“看来她要找的人，还活着。”
这时，若初失魂落魄地走出来，道：“上神，劳烦你带我去寻他。”
汐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施了个法，我们便到了那个地方。
若初站在半掩的门前，伸了手，却又不敢推进去。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推开了那扇门。
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不是若初口中宛若天神的翩翩公子。只是一个形容疲惫的白发青年，他闭着眼，神情安详，像是在小憩。
若初跌跌撞撞地走近，温柔触着他的脸颊，颤抖着唤道：“青沐，我来了。”可那人还是那个模样，没有丝毫变化。
汐辰道：“他服了梦生草，你这样是唤不醒他的，我们只能入他梦中。再试着唤醒他。记住，在他梦中，对他来说，我们是不存在的，你不可扰他。你只能让这个梦变得合理，在不违背现实的情况下，才能同他说话。”
若初道：“好，我记下了。”
之后，汐辰施了法，我们入了青沐的梦境。
这是一个很美的地方，碧水微岚，成片的荷花在池中随风轻舞。
我问道：“这是哪儿？”
若初带着怀念的目光，柔声道：“这是我和他初遇的地方。”
此时，前方走来了一对璧人，男子长发束起，偶有清风将碎发拂过他的眉，更显得其俊美非凡。想来这便是当初的青沐。难怪若初会对他一见倾心。他拉着一名女子的手，那女子便是那时的若初，容貌与如今并无差异，只是那时的她更加娇俏可人，眼中满满洋溢着幸福。
（梦中）若初道：“青沐，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青沐温柔笑着说：“傻丫头，忘了吗？这是我们初遇的地方。”
（梦中）若初吃吃笑着，道：“啊，是吗？”
青沐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宠溺笑着，道：“没关系，我记得就好。”
（梦中）若初道：“没想到我们去了那么多地方，还是回到了这里，还是这里最好。”
青沐道：“那我们便在这里定居，可好？”
（梦中）若初轻挽着他的手，道：“只要你在，哪里都好。”
画面一转，便是九重天上。
青沐容颜憔悴，跪在一道门前，喊着：“真神，求你救救她。”
门后传来的声音似是年轻女子，她轻叹了一声，道：“青沐，你这又是何苦？我不是不愿救她，只是如今她的魂魄已碎成千万片。纵然我给了你聚魂灯，你可知道要寻多久？就算你寻到了，聚魂会耗尽你所有神力，你不再永生，死后不入轮回，而她成了仙，不老不死。你这样值得吗？”
青沐面无表情，只是淡淡说着：“我只想救回她，哪怕倾我一生，也在所不惜。”
又是一阵空明，我们回到了那个，他们初遇的地方。
此时，青沐捧着聚魂灯，正在施法，他的神力一点一点地流进灯中，而他的一头青丝正逐渐变得花白，直至发丝成雪。聚魂灯光芒大作，阵阵微光化作了一个美丽女子，正是若初。
青沐温柔抚摸着女子莹白如雪的脸，柔声道：“若初，寻了十万年，我终是集齐了你的魂魄。你马上就会醒来。这里是我们初遇的地方，你在这里醒来，应是不会害怕。原谅我不能陪你了，你现在拥有永恒的生命，而我只剩五十年。我曾说过，你若死了，我会去下一世寻你，可因为聚魂的代价，是不入轮回，我，再没有下一世。所以我只能离开，我宁愿你寻我，也不愿你眼睁睁看着我消失。”他轻轻低下头，吻了若初的眼睛，便要离开。
我回头去看若初，她已经哭成了泪人，不管不顾地跑到青沐身边，拉住了他的手，乞求着：“青沐，别走……”
青沐身子一颤，回过头来，颤抖唤着：“若……若初……”
“青沐，别走……别走……”
“啊……！”
汐辰急急道：“他要醒了，抓紧我。”
我连忙拉住他，下一刻，我们便回到了那个残旧茅屋。
那个白发青年已经睁开了眼，望着若初，似是欣喜，似是悲伤，似是绝望，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淡淡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冲过去，抱住了他，哭得像个孩子，喊着：“青沐，你别赶我走……”
青沐眼神悲伤，想要抱住她，却还是松开了手，道：“你这又是何苦，如今我只剩四十多年的寿命，而你……”
若初突然松开了他，往后退了几步，微笑着说“青沐，你说你只剩四十年，你说你已经没有下一世？就因为这样，你就把我丢下了？”
她望着他，眼神温柔，笑容绝美。突然，她一扬手，拍向了自己的心口，我们想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她一头青丝化为白雪。
她还是那样笑着，温柔说着：“这样，你就不会赶我走了吧？”
青沐双眼猩红，抱着她，心疼地说：“若初，你怎么这么傻……”
若初吃吃笑着，宛若当年，道：“还是比不上你。”
我和汐辰没有再打扰他们，离开了这里。
我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汐辰轻叹一声，道：“或许，对他们来说，这样已经够了。”
我望向汐辰，道：“汐辰，若是你，你会和青沐做一样的选择吗？”
他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没爱过人，不清楚。”
我有些惊讶，道：“爱慕你的姑娘不是有很多吗？”
他轻笑道：“我生来便是个薄情之人。还是独自一人逍遥自在的好。”
我撇撇嘴，道：“像你这种人，就该爱上哪个姑娘，尝尝这其中的苦，才大快人心。”
他眯着桃花眼看我，道：“阿璃，若这姑娘是你，或许我可以考虑考虑。”
我眨着眼睛看他，道：“唔，我饿了。”
“……”
他叹了口气，道“好吧，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找家客栈投宿，顺便吃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