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chapter 34（1 / 1）
第二天赵智鸿起得很早，弄了早饭把自己喂得饱饱的，然后从衣柜里挑出去年吴树桐和她一起买的灰色风衣，配了一条丝巾，将自己一头长发细细的打理好，还画了个淡妆。走出门的时候，她深吸了一口气。无论昨天遇到什么挫折，今天，又是新的一天啊。
店里有人来的比她还早，前台的苏周宁早已经坐在位子上收拾东西，看到她来了，眼神一亮：“大鸿姐，早上好！”
“早呀。”赵智鸿笑着走进门，在门边打了卡，顺手在苏周宁毛绒绒的短发上摸了摸：“来的这么早，不困吗。”
苏周宁有些受宠若惊：“不、不早……我往常也这么早来的，睡不着！”
“眼睛肿了。”她弯下腰在吧台处签到，然后在苏周宁耳边轻声说。看她惊呼一声捂住眼睛，赵智鸿心里居然觉得很是快乐。平日里她面对这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小女孩是严厉居多，昨天看到她这么维护自己，突然醒悟到自己是不是有点太雷厉风行，才会忽略了许多从前没注意的事。
今天天气很好，没有风，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子上半开的百叶窗在她那张桌子上跳跃着。她从桌子上的纸抽里拿出一张纸巾来想抹抹桌子，谁知道擦了两下拿起来，却发现纸巾异常的干净。抬头望向前台，苏周宁正向这边张望，见她看过来，顿时通红了一张脸：“大、大鸿姐，那个什么，我帮你擦了……”
“谢谢。”她对她笑笑，将手里的纸巾团成团，坐下来摁亮电脑。等待机器启动的时候，几个策划也一起走了进来，看到她都笑着打招呼：“大鸿姐，来的好早啊~”
她也笑，眼尖的杨飞就走过来：“哎呦，大鸿姐化妆了！今天有什么好事咋的？”
“我觉得这样挺好看的，大鸿姐你平时也多画画嘛。”于小鱼从杨飞身后探出头来，嘴巴里叼着一根油条，说话含糊不清。“姐你吃饭没？我多买了一起吃不？”
“你们吃吧。”她摇头，心情越发好起来。昨天许如说的话她不是没听到，于小鱼昨天的表现也的确有些奇怪，只是在这其中她究竟起了什么作用，赵智鸿已经不想再去追究了。总归她仍愿意站出一个明确的态度来。于小鱼不蠢，杨飞不蠢，其他的策划也不蠢。也许过去她在这些下属心中的确有些瑕疵，甚至是茶水间里他们八卦、抱怨的对象，但是至少在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们愿意站出来挺她。那么在这些人的心里究竟是怎样看她，又有那么重要吗？他们能装傻，也能装傻，偶尔傻一傻，反而更快活。
不要自取其扰，也是她最近学会的一件事。
刚上班的时间点，并不会来什么客人。她往日里管的也不严，但是因为昨天的事，店里的气氛有点压抑。苏周宁小心翼翼地放着一些轻音乐，连平时喜欢听的日语摇滚都不敢听了；要赶去看场地的策划和他的助理，走的时候特别和她说了再见；杨飞急着赶一场彩排，却还记得问她要不要吃酒店附近她喜欢的那家蛋挞；于小鱼从抽屉里拿出修剪指甲的工具来，想了想又悄悄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收了回去。赵智鸿暗暗觉得好笑，却也因为这些小细节觉得心里满满涨涨的，鼻尖发酸。如果人心都是有一块柔软的地方，那么她究竟是触到了许如哪一块逆鳞，才让她如此厌烦自己？
赵智鸿微微偏头，靠近她的那张办公坐席上的东西已经收拾干净。那里再也不会有个人遇到不会的问题时甜甜的叫她“师父”了。她甩甩头，一周多没在店里，积攒下来的工作还是挺多的。她很快又投入到了工作之中去。
“老大！”
苏周宁的声音突兀的响起，赵智鸿吓了一跳，猛地抬头，正看到昆楠推门走进来，脸上带着笑意：“干吗？不愿意看到我咋的，叫这么大声，吓唬谁呢？”
“没有没有。”苏周宁用力摇头，“就、就是……挺长时间没看见您了……”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话不对：“我是说，我是说……”
“哎呀，好了，坐下坐下。”昆楠并不在意地摆摆手。“早上店里没人啊，正好，大鸿，你过来一下。”
赵智鸿的心紧了紧，将键盘位推回去，整理了一下衣服才站起来：“什么事啊，老大。”
“有点事和你谈谈，过来吧。”他招招手，走到会客区坐下。苏周宁连忙端来两杯热水，赵智鸿有些狐疑的坐下来。“老大，你是要说……许如的事……”
“许如？关许如什么事？”昆楠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她的事不是都完了吗，昨天都辞退了啊，离职手续都办好了，违约金啥的，胡图那边也都弄明白了。她这种人，说到底不就是为了钱，给了钱滚蛋就行了。”
虽然知道昆楠说的没差，但赵智鸿还是觉得心里涩涩的。究竟是自己全心全意照顾的一个妹妹一样的后辈，骤然出现这种事，让她马上没事人一样的谈论，还是有些难。昆楠似乎看出她的窘迫，轻轻叹口气，语气也低落下来：“对不起，大鸿，这件事，我也应该先和你商量一下的。但是我越合计心里越不舒服，实在是憋不住这口气。本来打算你回来之前给你解决，没想到……”
“老大你别多想，我没事。”赵智鸿微微笑，“我也要谢谢你，让我这么认清也好。这件事也是我本身的问题，给店里带来麻烦了，你不怪我我都很知足啦。”
“赶明儿我给你买几双带小人儿的袜子，你得好好踩踩。”昆楠意有所指，端起热水杯吹了吹气，放在手里暖着。赵智鸿心里觉得他说的挺对，可又实在不好意思和顶头上司说自己家这些破事，只能默然。昆楠到底也没追问帖子的始作俑者是谁，而是面带轻松地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我打算到北京去开拓开拓市场，我朋友在那边有开店，我想和他合开一个，你来做店长，怎么样？”
赵智鸿下意识地回了一句好，两秒过后，她啪地一下子大弧度转过身：“老、老大你说啥？！”
“嘘，小声点。”店里放着的歌现在换成了梁静茹的《亲亲》，音乐声不大，她的动静却不小，其他几个没走的策划看了过来。昆楠无奈地放下水杯轻声说：“你要干嘛，这事要悄悄地进行啊，万一没成呢，低调，低调。”
“可、可是老大啊，”赵智鸿差点咬了自己舌头。“我、我这才刚刚，那什么，不是，我是说……我才刚给公司弄这么大个破事，我、我合适吗？是不是再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有什么好考虑的？”昆楠挑挑眉毛，这颇为酷炫的表情在他那张娃娃脸上表现出来，总带着一点搞笑的成分。“这是我的公司，我想怎么安排，谁管我啊？自己干不就是为了自由。”他开着玩笑，却还是转回正题：“我也不是没考虑，咱们这四家店，你这个店业绩最好，去年一年，压第二名多少咱就不算了。你也算咱们的老人，我还记得招你的时候，我还只有一家店呢。”他笑了笑。“现在你已经是第四家店的店长了，这才几年的事，你现在的成绩不能代表你的能力吗？”
“老大……”她很想说自己可能无法胜任，发生了昨天那件事，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是识人不清。“我觉得我还是做做业务就好，让我白手起家管一间店，和现在管理这间店不一样，我怕我……”
“你赵智鸿还有怕的时候？”昆楠打断了她，“就算有，也不是现在。而且你不是要结婚了？没记错你男朋友是北京的吧，以后结了婚你如果搬到北京去，工作要重新找吗？作为一个老板，我必须承认我非常不愿意放你这样的优秀员工走。而你作为一个员工，不会觉得离不开我这样体贴又善良的老板吗？”
赵智鸿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了。昆楠的表情也舒展开来：“总之我是这么想的，你考虑考虑。过两天我会去北京看看店址，这家店是合作开的，除了你，我朋友那里也会有人加入过来。我感觉这无论是你对还是对我们店都是一种挑战，我希望你冲一冲试一试，你敢不敢？”
她犹豫了。
她不是没和吴树桐讨论过，结婚后两个人应该怎么走。吴树桐的工作重心主要是在北京，虽然也常来她家这边出差，但究竟次数不多，呆的时间也不长。如果她以后还继续在这里工作，势必是要和吴树桐两地分离的——她才不想！
可是搬到北京，她舍不得父母。说实在的，她也是从心底里不喜欢那种拥挤的大城市。自己老家虽然不算什么国际化大都市，却也是做什么都很方便，也不像北京那样拥挤，心里还是觉得家里这边更有人情味儿。不过既然结婚，就不能只考虑自己。之前和吴树桐的多次探讨，每次说到这个问题，两个人总是愁眉苦脸的相望半天也讨论不出个子丑寅卯。
昆楠提出的条件很诱人。到了北京就有工作，上来就是一店之长，待遇一定不会差，还可以和吴树桐日日团聚，真的是个非常不错的差事。只是她不得不考虑即将到来的挑战，除了工作上的，还有和公婆住在一起日日相对的挑战——吴树桐现在可买不起一套房子，而他们两个都不想依靠父母。
“不好确定啊，没事。”昆楠喝了口水润润喉：“不用着急，车票还没买呢。给你一天时间考虑，确定好了再告诉我。嗯，截止日期吗……”他煞有介事地看了看手表：“就明天上午十点钟好了。过期不候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沉默了一会儿，昆楠有些不自在地清清嗓子，赵智鸿在心里叹了口气：“老大，谢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昆楠也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回答。“我还记得招你进店的时候，你也是刚刚大学毕业，听说我是老板，脸上的表情，啧，那叫一个精彩。我那会儿多大？能有30岁？”
“29。”赵智鸿补充道。“长得和19似的。”
于是他轻轻笑：“对啊，那时候也是年轻，比不过别的婚庆，就只会硬拼。当时店里的老人，现在走的七七八八，都受不了我这样的工作模式。和你一起招进来的那些助理，就你撑下来了。我还记得你来了第二年还是第三年，就有别的公司来挖你，你还记得你当时怎么回答的吗？我记得呢，当时是我带你去看场地，结果人家以为我是个助理小弟。听说你就是咱们在香格里拉那场婚礼秀的策划，人家给你开价底薪5000叫你去，你喯儿都没打就说不去。后来我开了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渐渐有了名气了，这行里提到咱们店，人家得说句的确行，也终于有别的店的人跳槽过来了，你也从来没有提过要升职。”他似乎觉得说得太多，有些不好意思：“大鸿啊，咱们这么多年，别的我也不说了。就一句吧，那个店交给你，我放心。”
赵智鸿觉得眼眶一热。
然后她也笑了笑：“那好啊，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