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挑衅（1 / 1）
我嘿嘿一笑，进入了梦乡。
我结结实实醉了一场，断断续续的睡了两天才觉得好了些。我揉着眼睛眯瞪着爬起来，懒懒的坐在床沿上，不等消了朦胧睡意，绿竹就火急火燎的跑进来，见我还在睡，小脸憋的通红，着急道：“小姐，小姐！出大事了……”
“没头没脑的说什么呢？先收拾让我起来。”我揉了揉太阳穴，站起来梳洗。绿竹一边伺候我起身，边跟我说明情况。
原来在我不问世事，只管蒙头睡觉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就到了京城。她是本朝有名的女将军，名叫裴胜男。裴家祖祖辈辈叱咤沙场，满门忠烈，到了她这一代，人丁不兴，正经的嫡系只有她一个女儿。原以为裴家就要这么衰败了，不成想这将门虎女硬生生的扛起了裴家的牌子。求得今上开了恩，准她以女子之身进了军营，智勇双全不输男子，到现在已是从四品的振威校尉。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乃是我朝一等一的奇女子。
这奇女子怎么就找上我们丞相府了呢？原是近期裴胜男正好回京述职，这才知道我四姐白严冬原来是秦峥的娃娃亲未婚妻，这下火冒三丈，从皇宫面圣回来之后就直接登了丞相府的门，嚷嚷着不准秦峥成亲，要跟我四姐挑战。
这裴胜男一家子为了江山社稷不知道牺牲了多少英才，裴胜男自己又争气，所以皇上对这根裴家的独苗苗看重的很。这次裴胜男不顾礼法的踢我们丞相府的门，皇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并没有阻拦。
这不，四姐昨日就被下了帖子，邀她今日申时在乾月楼比试。裴胜男下帖子，专挑的人多的时候，门口围了一堆人看热闹，四姐若是不接，丞相府的脸面也就不用要了。
这种劲爆的八卦，一向传的比雷电还快。不出半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当朝的奇女子为了秦将军，要和第一美女兼才女的白严冬比试呢。更有甚者听说还有几位王爷、王妃都推了今天的事务，提前在乾月楼订了位子来看热闹。
京城轰动了……
府里出了这等大事我还蒙头大睡，怪不得绿竹这么着急了。我穿了件合身的衣裳，赶紧往乾月楼赶。大哥的情报里有提过这位女子似乎也是爱慕秦峥，但是没想到喜欢到了不顾礼法的程度。此女子虽然脾气火爆但并不是个没脑子的，而且也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
到了乾月楼，顿时被乌央央的人群吓到了，但想想奇女子对上第一美女，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怎能不来。这裴胜男挑的地方也是极好，乾月楼美轮美奂，位于未央湖上，临水而建，两面宽阔，楼身离岸边也不远。是以岸边聚集了无数百姓，楼上的雅阁里也是坐着无数达官贵人。我出示了丞相府腰牌，这才被安排到了前排的位置。
我迅速落座，旁边是我三位兄长。大哥和二哥都是一脸严肃，反倒是三哥似笑非笑的看着场上的裴胜男，凤目噙着阵阵寒意。我又看了看周围，秦峥似乎不在。我心里隐隐有些失落，但仔细一想，他若是也在，那可就更荒唐了。以他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到这样的场合的。
再看场中，面对面立着二人，一位是我那仙女似的四姐，另一位便是那裴胜男。
我细细打量了一番，这裴胜男果然不俗，她今日身着一身正红，款式不似女子那般柔美，反而更像是男装，英姿飒爽，神采奕奕。脸庞虽没有四姐那般绝美，但是也是上乘之姿眉眼之间有一股妖冶之气，身量比一般女子高些。将一身红袍衬得格外艳丽，嘴角有着一丝浅笑，更是平添了几分风流。
她与四姐二人，一红一白；一个洒脱艳丽，一个绝美清冷；各有千秋，难分伯仲。
在场的公子哥们无不咬碎了一口银牙，暗妒这秦将军为何如此好福气，让两位绝代佳人为他争风吃醋。但是再想想秦峥那尊贵的身份和卓越的才能功绩，他们自问没有十几岁就上阵杀敌，孤军深入还大胜而归的本事，于是也就渐渐歇了那些愤愤不平的心思。
裴胜男与白严冬立于场上两侧，中间站着一位华服女子，她眉目如画，流转之间自然的透出几分娇俏，可爱中又有几分贵气，此女子乃是本朝长公主，今上的掌上明珠。已经婚配，与驸马爷琴瑟和鸣，平时纵情山水之间，最喜热闹。这不，这次就当了裴胜男与四姐的通判。她微微一笑，美目扫视了一圈场下众人，这才朗声道：“今日是振威校尉裴胜男与白家嫡长女白严冬的比试，本宫不才，愿做此次的通判。”语毕，场下很给面子的一片喝彩之声。
公主轻轻摆手示意安静些，然后她看向场上二人，略带担忧的问道。“你们可准备好了？”
白严冬抬眼看向对面艳丽的女子，人生头一次觉得如此荒谬。她淡声问道：“裴小姐，你确定要与我进行这般荒唐的比试吗？”
裴胜男脸色微变，唇边挂上了一抹笑意，细长的眼睛定定的看着白严冬。“我心意已决，白小姐不必多说。”
白严冬见这个刁蛮女将军已经铁了心，便也不再多言，只朝长公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准备好了。虽然这比试可笑的很，但为了丞相府的脸面，她也得陪她闹一闹。
长公主见两位都已经准备停当，于是宣布规矩。
规则很简单，她从六艺之中随机抽出三项进行比试，三局两胜。若是裴胜男胜出，则白严冬与秦峥之间的姻亲废除；若是白严冬胜出，则裴胜男永远不得再骚扰秦峥，并不得再踏入京城一步。
之后，长公主用竹签随机抽了三支签，分别是书，乐，御。
很快，公主手下宫人们拿来了文房四宝，研好了墨，交给了二人。一柱香时间，二人需作首诗以表此时的心意。
这心意指的自然是对秦峥的爱意，四姐体悟到这层深意后，却是面色微变，反倒是不着痕迹的看了三位哥哥一眼。绝美的脸上看不清什么表情，但她凝神思索了半天，才开始动笔……
一柱香时间转瞬即逝，四姐堪堪完成，裴胜男却是洋洋洒洒一大篇。诗描绘了她与秦峥从初见到逐渐了解，到神女倾慕襄王，再到求之不得的辗转反侧，细腻的感情跃然纸上。
再看四姐的诗，明显就有些不走心了。只是描写了些爱情的旖旎，工整有余，情感不足。虽然亦是好诗，但是相比之下却是逊色得多。
长公主判定，这一局，裴胜男胜。
裴胜男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柄扇子，风雅的摇着，听到自己胜了面露喜色，还向白严冬客气的施了个书生礼。
下一局，乐。
四姐与裴胜男不约而同的都选了古琴。
裴胜男胜了一局，面上含笑，首先坐在了古琴前，素手翻转就是一曲临江仙。琴声清跃，脉脉含情，轻轻的如绫罗绸缎，柔柔的如同女儿家的纤纤玉指，慢慢的撩拨着人的心窝子，感觉整个人都酥了。
我闭上眼睛，听得如痴如醉。过了一会儿，再睁眼时却看到了那一袭红衣，耀眼的灼人眼球，那股子缱绻立刻荡然无存。这柔美的有些小家碧玉的曲子配上这艳丽英气的美人，实在是有几分违和之感，颇有些宰牛刀杀鸡的味道。
像裴胜男这样的奇女子居然也能弹出这般细腻温婉的曲子，虽然好听的紧，但是我却只感到可惜。这样的女子弹弄风月之曲，委实太屈才。她这样热烈的性子，应该是鲜衣怒马，仗剑天涯，闯出自己的一片天，若是嫁为人妇，屈于内宅，实在是暴殄天物。
裴胜男一曲毕，掌声雷动。
不多时，四姐坐在了琴前，却久久却没有动作。她坐在琴前，一袭白衣，广袖窄腰随风自舞，恍若瑶池仙女，绝美的不可方物。我见她居然隐隐在发呆，心中焦急，故意咳嗽了一声。四姐听见声音眼皮一动，微微被惊醒，一双凤目却是又偷偷往三位兄长那里看去，迅速扫了一眼。又看了看手底下的古琴，眼底更加阴翳，却不着痕迹的隐去那一抹哀色。
素手抚上古琴，熟悉的音调传了出来。四姐弹的是凤求凰，情义流转，轻快温柔，恍若看到一对蝴蝶在水边成对戏水，相爱相守，清闲自在。
忽然，琴声一转，清脆的音色中却隐隐透有金石之声。原本温柔婉转的氛围不再，转而变得声嘶力竭。琴声如人，逐渐变得柔弱无助，仿佛被一双大手操纵，无法挣脱。尽管心有所属却被胁迫无法圆梦，一对有情人要被生生拆散，琴声里充斥着无言的控诉。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最后四姐用了内力，琴声激昂的如同杀人之剑，势如破竹，要将挡在前面的障碍尽数铲除，指法愈加让人眼花缭乱，仿佛一只凤凰正清声鸣叫，马上就要展翅翱翔。
“铛……”
最后一音毕，曲子停歇。
一曲罢，满座皆惊！
白家嫡女果然名不虚传，年纪轻轻便技艺超群，功力深厚。这其中的隐含的感情更是可见一斑，刚刚的琴声俨然就是对裴家女强拆姻亲的控诉。
再看裴家女，那双勾魂的媚眼此刻也是沉下来，冷冷的看着白严冬，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不知道作何感想。
这一局，显然是白严冬胜了。
我松了一口气，跟着三位兄长移步到了外面。外面已经准备好了两匹难得一见的好马，一匹是我见过的，是大哥的爱马叫骤风；另一匹马精神抖擞，马身健美，也是马中佼佼者，想必就是裴小姐的爱驹。
二人各自翻身上马，公主殿下朗声解释规则，再由旁边的宫人大声传递给众人。
规则很简单，二人绕湖跑一圈，谁先回来便是谁胜。
我心下打鼓，四姐体弱，不知道能不能赢的了叱咤沙场的女将军。我焦急的往前走，离四姐越来越近，四姐一动不动的坐在马上，但是看四姐的样子我却觉得很不对劲。四姐面无表情，脸色白的可怕，脊背挺得直直的，额头上也隐隐有汗意。虽然看起来很集中的样子，但是其实瞳孔已经有些涣散了。她最近本来犯病的次数就多了许多，今日又神思恍惚刚刚还动了内力，只怕撑不了多久了。
果然，我刚想到这，四姐就两眼一黑从马上栽了下来。我见状连忙冲过去，可还是慢了一步。幸亏三哥身手好，及时将四姐救下，打横抱在怀里。旁边的长公主面色一变，被四姐不省人事的样子吓坏了，连忙问四姐身体可是有恙。二哥脸色铁青的快步走过来，从怀中喂了两颗药给四姐，这才回了长公主。“回公主，舍妹近日染了风寒，想必是刚刚吹了风，身子有些受不住，公主不必担心。”
长公主闻言面色和缓，点点头，稍稍放心了些。这时旁边一个清脆的声音插道：“是吗？原来白小姐的风寒这般严重……正好我府里的医官医术极佳，今日碰巧也来了，现在就在后堂，不如请他来给白小姐看看，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裴胜男看着不省人事的四姐，细长的眸子黯了黯，红唇吐出的话虽然句句是关心，可是她面上却浮过一丝讥诮。
裴胜男的骑射功夫是一等一的好，就算是精通马术的男子也及不上她，更何况白严冬这么个弱柳扶风的娇小姐。这白严冬为了面子也真是下功夫，连装病这一套都使出来了。不过……她可不会就这样让她得逞……
我见裴胜男面色不善，似乎再要逼迫，估摸着她应该以为四姐是怕和她比试所以装晕的。但是我清楚的很，以四姐的身体能撑到现在，只怕已经是极限了。
我看了一眼担忧的围着白严冬的三位兄长，他们三位各个都是惊才风逸，偏偏只要到了白严冬的事情上就会全部失了理智，全部围绕着白严冬，仿佛一旁的裴胜男不存在一般。我在内心默默的叹了口气，无奈走上前去，向裴胜男略施一礼道：“裴校尉，家姐今日身体不适，这比试怕是进行不下去了。不若等家姐身体康复后，二位再从长计议，您看如何？”
裴胜男低头沉吟了片刻，又看了一眼不省人事的白严冬，那面色惨白的样子似乎不是装的，看来是真的病了，跟一个生病的人计较也不是她的性格，看来今天的这场比试，只能暂时画上句号了……
裴胜男正要点头答应，忽然眼光略过白淼腰间的一枚饰物，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东西……
裴胜男眼底一时凶光大盛，我微微皱眉，心里隐约有些不详的预感。低头看了看腰间，顿时心里暗暗大叫了一声，不好！
那是秦峥上次给我的玉佩，我没来得及还给他，就还戴在身上。我只管急着来看四姐，居然忘了把这个东西摘下来，这下被这个爱慕秦峥的女将军看在眼里，逮了个正着……
我头发有些发麻，慢慢的抬眼看对面的裴胜男。
果然，她艳丽的脸上慢慢浮现出愤恨与讥诮，一身红衣在我眼里变得尤为可怕。她冷笑一声，朱唇轻启，吐出的几个字却犹如阎王索命。
“白二小姐。既然你姐姐病了，那由你来代，也是一样的……”
裴胜男笑得百花失色，我却面如金纸，勉强笑道：“裴将军说什么玩笑话，我的才情怎么比得上我姐姐。若是做裴将军的对手，就未免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