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冷宫庶人(一)(1 / 1)
慕容嫣看到皇帝出现在飞羽殿时,以为皇帝念着自己,所以来看自己,有些受宠若惊。
慕容嫣风情万种地行礼,似要用柔情蜜意来留住皇帝的心。
赫连擎先隐忍不发,只是问她些问题:“德妃,朕来问你,长公主之于你,是何种关系?”
慕容嫣虽有些奇怪皇帝的问话,却也自然答来:“陛下,甯甯现今虽已贵为公主,但臣妾与公主从小以姐妹情分长大,关系自然不一般。现今虽成姑嫂,实则亲如姐妹。”
“哦?是吗?朕倒看不出来!”赫连擎阴阳怪气的说道:“怎么朕觉着,德妃似是不大尊重公主呢?倒不如昭兰与你亲近些。同是表妹,德妃似乎有些偏颇呢。”
“陛下您肯定误会臣妾了,臣妾自然与公主更亲近些,不止是表姐妹,还是姑嫂呢。”德妃刻意讨好地说。
“是吗?”赫连擎倒也不明说,边找位子坐下,边试探地问:“朕倒偶尔听宫人们提及,德妃似是赠了许多物件给公主。朕倒不知道是何等珍贵之物?”
慕容嫣接过随侍宫人递上的茶盏,恭敬地敬与皇帝,皇帝随手接过,自然地饮茶。
慕容嫣见皇帝似是心情不错,她也刻意想讨好皇帝,便故作姿态地说道:“臣妾自然看重甯儿,便拣选了许多珍贵难得的物件给她。有:织锦、香囊,还有许多珍贵的香料。公主那日提及要薰香,臣妾便命人选了最珍贵的送去建章宫了。”
“甯儿?”赫连擎皱起了眉,问道:“景和许你唤她甯儿?”
“自家姐妹,自然亲昵些。”德妃不以为然地回道。
“哦?这么说来,早些年德妃还在母家时,与景和感情甚笃?”赫连擎刻意如此问来。
“这…”德妃有些心虚:“这是自然的。”德妃见皇帝似是很好奇她与弋甯在姑苏城时的景况,便又自信得益于自己对与弋甯关系的妥善处理,便又主动说起:“甯儿与我自小便姐妹情深。”
“是吗?姐妹情深?很好,很好!”赫连擎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慕容嫣,你是真的好啊!好一个德妃!”
“陛…陛下?”慕容嫣有些疑惑又有些胆战心惊,不明白皇帝那抹怪异的冷笑的含义。
赫连擎拍案而起,茶盏被震落在地,碎裂声清脆。赫连擎禀雷霆之怒而下:“慕容嫣!朕倒真的是小看了你!朕一直念在你诞育了煌儿,处处考虑煌儿的体面,便忍你几分。你倒好!真真是要蹬鼻子上脸了!”
“陛…陛下,臣妾无知,不知哪里行差踏错,惹怒了陛下?”慕容嫣有些摸不着头脑。
“哪里做错?朕就没觉得你哪样是做对的!”赫连擎略收了收怒意,道:“好你个慕容嫣!倒是会撒痴!是谁借了你胆?引得你目无尊上,敢随意与长公主称起姐妹来了!你也配吗?”
慕容嫣有些面子下不去,便也鼓足了勇气回问了几句:“陛下,臣妾与公主自小便是姐妹,怎么就当不得和配不上了?好歹,臣妾现今还是个皇子的生母,难道在陛下眼中,臣妾就如此不堪吗?”说着,还掉出几滴泪来。
“皇子的生母?朕倒真的怕你污了煌儿的名声!”赫连擎绝情地下令:“来人!”
马上有随侍太监进来候命:“奴才在!”
“传朕口谕:德妃慕容氏,德行有亏,且目无尊上,废德妃之位,贬为从九品才人,迁往冷宫。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皇长子煌,寄养惠妃处抚养。”赫连擎这一旨意,生生地断了慕容嫣所有的希望。
“陛下…陛下…臣妾到底做错了什么?陛下…”如此晴天霹雳般的噩耗,慕容嫣无法接受。
赫连擎根本没有心情看此女子在那里哭诉,甩手离去。离去时还命侍卫先行封宫,待明日迁去冷宫。
听此信,飞羽殿众人如丧考妣,只说是“天降横祸,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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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颜殿
弋甯仍恹恹地躺在榻上。卧室外堂,补药温在炭盆上,不时地冒着热气。
小琉麻利地端起药罐,倒出浓浓的药汁。趁热,小琉将汤药和就药的蜜饯一同端至弋甯面前。
“殿下,补药好了。陛下叮嘱,请您务必趁热喝下才好。”小琉温言告知弋甯。
“放下罢。本宫一会儿再喝。”弋甯有些有气无力。
“殿下…”小琉正为难之际,遇到了救星。
赫连擎正进得内室来,见弋甯不喝汤药,便径自端起小琉盘中的药碗,说道:“还是朕来吧,你先下去。”
小琉依言退至外面。
赫连擎侧坐在弋甯床沿,将药碗暂时搁置在床头几上。又欺身上前,将弋甯扶坐起来,用软枕作她的靠垫。
“不许闹脾气故意不喝药!这是特意熬制的补药,可补你元气。”赫连擎故意加重语气。
弋甯不语,却也不拒绝皇帝喂食的勺子,喝了一口,秀眉立即紧触:“好苦…”
“苦口良药嘛!乖,一定要忍忍,喝完它。”赫连擎连哄带骗,逼着弋甯将药汁如数喝完,才赏了她蜜饯吃。
赫连擎见弋甯气色仍不好,便问她:“还是很不舒服吗?看你气色一直未变好。”
弋甯摇摇头,答道:“左右全身无力罢了,也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
赫连擎听她这么说,稍见安心,却还是叮嘱:“我不是时时在你身边,你可不许故意躲避吃药。身体调理还得靠这些补药,你需慢慢恢复本来的康健。”
“我不是小孩子了,别总当我是不懂事的。”弋甯并不愿与他太过争辩。
“好,好,好,你总是有理的。”赫连擎见她有心力与自己较真,倒松了口气。
弋甯不愿多言,坐了小会儿复又躺下。赫连擎见状,也不再吵她,最后叮嘱了句“近几日别出宫门,免得被风扑着”便摆驾走了。
皇帝一走,小琉便进内伺候。见公主歇着,本想退下,却听得弋甯闭着眼问话:“这两日,宫里可有发生大事?”
“有。飞羽殿德妃被贬为才人。昨晚的旨意,当晚便封了宫。今日已迁去冷宫了。”小琉如实禀告。
“他倒是迅速。”弋甯淡淡地说。
“陛下禀雷霆之势而下,自然迅速。”小琉附和。
“再过两日,待本宫恢复了元气,你便替本宫去安排。本宫要见见慕容嫣。”弋甯对小琉说。
“殿下?您的身体尚未恢复,不可外出。”小琉有些担忧。
“裹得严实点也就罢了,再安排个软轿,咱们悄悄的,不许惊了皇帝!听清楚了吗?”弋甯话虽轻,语气却重,让小琉有些惧意。
“奴才遵命!”小琉迫于无奈,只能答应。他明显感觉,公主自那次为温良仪之事醉酒后,对自己已不如从前了。所以,他也聪明地不敢再唤公主“小姐”了,只敢与众人一样,尊称公主为“殿下”。这次,如果自己仍逆了公主的意,恐怕今后公主不会再用他。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公主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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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
不管小琉情不情愿,终究还是安排好了一切,与公主一道漏夜前往冷宫。
用银两买通了看守冷宫的侍卫,只编了个忠仆探望旧主的桥段来忽悠看守。
看守看在银两份上,又觉着这样的忠仆的确不多,略有些恻隐,便放了小琉和拎着食盒用披风包裹严实的弋甯进去。
从富丽堂皇的宫室挪到如此凄凉的冷宫,换了任何人都有些难适应吧?可慕容嫣却出奇地安静,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似是在等人来。
弋甯前脚刚踏进门槛,便听到慕容嫣清幽地问话:“你来啦?”
弋甯不语,只是拎着食盒慢慢走向她。小琉很识趣地留守在门口,未靠近,但视线一直盯着里面,一旦有事,他可以第一时间冲进去保护公主。
“我一直在等你。”慕容嫣淡淡的话传来:“只是没猜到你来得那么迟。”
“姐姐倒是淡定,宠辱不惊。”弋甯不由地夸她。
“与你一比,我自愧不如。”慕容嫣扯出一抹冷笑。
“姐姐怎么这么说?”弋甯无辜地问。
“我的确有太多的不明白。可时至今日,我也不会自欺欺人。我能确信:是你误我!”慕容嫣有几分笃定地说。
“姐姐怎么会这么想?”弋甯继续无辜地问。
“既然败在你手,我自然认输。只是,我想要个明白。你为何如此恨我?我们好歹多年姐妹,自幼一起长大。你乃嫡出,我这庶出的长姐一直不如你。就算后来做了太子妃,你我又不太见面,为何你要这么害我?我只求一个明明白白!”慕容嫣情绪略显激动。
“姐姐你说的没错,你我的确不该有仇恨。”弋甯找了个椅子坐下,倒也不嫌弃脏乱。
见弋甯如此淡淡地,慕容嫣有些气急起来:“你既然说你我无仇恨,为何来害我?你已贵为公主,何必与我一个妃子计较?”
“姐姐,你我本不该有仇恨的,可我得为姐姐报仇不是吗?”弋甯娇笑出声。
“你为我报仇?”慕容嫣有些糊涂了:“你为什么要为我报仇?为什么害我是为我报仇?”
“姐姐怕是误会了哦。我说的是:为我的姐姐慕容凝报仇!你不记得了吗?你还有个早夭的妹妹,她叫慕容凝!”弋甯巧笑倩兮,还用丝帕捂住嘴轻笑出声。
“慕容凝…”慕容嫣惊愕。
看着慕容嫣呆楞的表情,弋甯慢慢站起身,走到她身边,笑着问:“姐姐不是杀了姐姐吗?不记得了?姐姐十一岁就懂得杀人了,不是吗?我都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呢!”
慕容嫣惊慌失措,有些急切地辩解:“你…你胡说!怎么可能的事!”
“姐姐真的不记得了啊?那要不要妹妹提醒一下姐姐?”弋甯好整以暇,轻快地说:“那是一个夏天,拙政园的荷花池边…”
“不要说!不要说了…”慕容嫣惊惶地打断她。
“看来,姐姐是记起来了。妹妹真担心姐姐忘记了呢!”弋甯仍面不改色地说着。
“甯甯…”
慕容嫣刚刚开口,就被弋甯打断:“不许叫我名字!你不配!”弋甯突然脸色一变:“你叫着我名字的时候,难道就不会想起凝姐姐的名字也跟我同音吗?”
“你…”慕容嫣顿时无言以对。
“我今天来,是要让你输得明白些!还要告诉你,你那做妾侍的母亲,自会有人好好招待她的!”弋甯的眼睛里似是充满了快意。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已经被你害成这个样子了,还不够吗?”慕容嫣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的境况根本顾不上母亲,但至少宫里还有个姨母撑着。
“你是不是以为,只要能忍住,等你姨母,或者等你儿子来救?”弋甯就是不愿意让慕容嫣舒心,必须得狠狠打破她的希望:“你一个有皇子的,我都这么轻易解决了,你觉得那些无足轻重的,还会有好的吗?”
“赫连弋甯,你到底想怎么样!”慕容嫣实在不愿意再忍她。
“想怎么样?很明显啊!想你死罢了!”弋甯轻飘飘地说出狠话来。
“没那么容易!”慕容嫣不甘示弱:“我还是陛下的才人,不是吗?至少看出陛下还念着煌儿。煌儿是皇长子,说不定有一天能承继大统。到时,他必会救我出去。”
“你且这么想着吧!”弋甯讥笑出声:“如果你那么天真,就这么想着吧!你别忘了,我朝是立贤不立长的!就算你儿子真的做了皇帝,别忘了,他现在是惠妃的儿子!你说,他会要你这么一个被贬冷宫的小才人做太后吗?”
“我自己的儿子,我当然清楚!肯定以孝为先!”慕容嫣根本不受弋甯影响。
“好,既然你这么确信,你就慢慢等着罢!有我一天,断不会有他做皇帝的一日!你先祈福保佑你儿子能安然无恙长大才是!”弋甯怎么可能让慕容嫣好过。
“你个毒妇!怪不得没人娶你!你克死了一个又一个,心肠还如此歹毒,我诅咒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慕容嫣知道自己现在没办法对付弋甯,只能嘴上功夫赚便宜。
“我根本没想过要嫁。”弋甯见慕容嫣那么有兴致,便想起一个更好的法子来对付她:“姐姐,你记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开始遭陛下厌弃的?”
慕容嫣见弋甯问得诡异,有些不安:“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给你看些东西。”说着,弋甯拿下了一直戴在头上的披风帽子,露出梳理整齐的发髻。那伏鸟花枝步摇摇曳生姿。
慕容嫣惊呼出声:“这步摇怎么会在你这里!”
“那你得去问四郎咯!我怕我回答不了你!”弋甯刻意娇羞地说。
慕容嫣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弋甯:“是你?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