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皇兄与皇妹(1 / 1)
才刚刚回到夕颜殿,便有宫人来传旨,说是今日夜里阖宫饮宴,为太子接风洗尘,请公主出席。
弋甯本能地拒绝。宫人的那句“陛下有旨,公主殿下和淑妃娘娘都必须出席”让弋甯想避,却避无可避。该来的总还是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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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和殿
宫廷夜宴的气氛正浓。皇帝举杯道:“太子此次汉阳赈灾,利在社稷,做得非常好,朕心甚慰。来,太子,你与父皇满饮此杯!”
“谢父皇!”赫连擎说完一饮而尽。
“好!”赫连梭满眼的赞赏和满意:“今日,朕心甚悦!太子我儿归朝是一悦!帝女还朝乃二悦!来人,快快去请淑妃和景和。”
“是。”宫人们依旨去请。
淑妃因担心弋甯,早早地去了建章宫,希望自己能陪着女儿一同前往保和殿赴宴。
弋甯早已打扮停当。只是略有些怯意,很怕这么与太子见面。她真的很怕,预估不了赫连擎的反应,遂有些故意拖慢行程。
“甯甯,此事迟早得面对的,逃不了。”慕容素提醒弋甯再拖延也无用。
弋甯深知此理,硬着头皮前往。路上正好遇上了奉旨前来的宫人,无奈只能命令抬撵宫人加紧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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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唱报:“淑妃娘娘到!景和公主到!”
皇帝欣慰一笑:“快传!”
弋甯拖着沉重的步子,跟在淑妃身后,头微低着,心颤得厉害。她让小琉在外候着,免得先惊了赫连擎。
皇帝开心地拉过慕容素的手,道:“淑妃,坐朕身边。”
赫连擎刚刚要见礼,见是自己在姑苏见过的慕容素,略有疑云,正要询问,皇帝便又开口:“来,景和,见过你皇兄!你们本来也相熟,以后会更好相处。”
赫连擎视线落在低着头,身着华丽宫装的女子上。
见其发上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明晃晃地摇着,项间纯蓝水晶吊坠泛着幽幽蓝光,耳垂上那玉雕嵌珍珠八宝耳坠微微一动,腕上的尊蓝夜水晶玉镯和手上的白玉鱼指环更衬得她的肌肤白璧无瑕。
完美的装束、完美的肌肤色泽,完美到像极了他最熟悉的那个人。不知为何,赫连擎握着酒杯的手有些颤抖起来。无尽的联想让他有些心惊。
“景和,快见过你皇兄!”皇帝喜悦地催着。
“皇妹弋甯见过皇兄!”弋甯艰难却不得不说出这句话来,头却抬也不敢抬。
“弋…甯…”赫连擎惊到酒杯落地。那碎裂声引得皇帝转身。
“怎么了,老四?”赫连梭问他。
“抬起头来!”赫连擎虽十分隐忍,但语气仍掩不住地激动。
弋甯牙关颤抖,眉头触动,手冰凉至极,艰难地抬起头来,与他对视:“皇妹弋甯,见…见过皇…皇兄。”弋甯颤抖着重复唤他。
赫连擎似被雷电击中般立在那里,全身颤抖,双拳紧握:“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似在问自己,也似在问皇帝,更似在问弋甯。
皇帝不明所以,回答:“老四是惊到了罢?朕也很意外的。能意外地找到淑妃母女,朕真的觉得是上苍眷顾。”皇帝开怀一笑,将太子的反应当成是像自己那样的意外感觉:“来来来,你们兄妹相逢,当应饮一杯以贺。”
赫连擎难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敬酒一杯:“敬、皇、妹!”然后一饮而尽。
可这觥筹交错的夜宴,容不得他难受,容不得伤心,阖宫兄弟姐妹和皇帝的妃子都在,都在敬酒或问安,他只能强忍着钻心的痛一一应付。
弋甯似与这热闹的夜宴格格不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自坐在位子上,自斟自饮,一杯又一杯。
赫连擎应付着这个兄弟、那个姐妹,还有一些不熟悉的娘娘们,眼睛忍不住往弋甯坐的方向瞟过去。见弋甯又新添了壶酒,心便牵动着他往她的方向走过去。
弋甯知自己已然有些醉意,但不醉如何能眠?将宫人新添的那壶酒倒满酒杯,想再饮一杯。手中酒杯突然被一只大手劫去,赫连擎赫然站在她的桌前。
“皇妹看来已不胜酒力,皇兄替你喝了!”赫连擎一饮而尽后对着站在弋甯身后的小琉道:“你家公主怕是醉了,且送回宫去醒酒罢!”
“是。”小琉遂与其他宫人一起搀起公主,经过太子身边时,故意对宫人说:“准备好凤辇,摆驾建章宫!”
赫连擎收到小琉送来的讯息,复又去应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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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颜殿
“公主殿下,请洗漱更衣。”宫人鱼贯进来。
弋甯颓废地坐在榻上,举起右手背往外一摆。小琉会意,忙吩咐道:“东西放下就退下罢!”
“是。”宫人们摆完物件便逐一退下。
“小姐,让奴才伺候您洗漱罢?”小琉轻声询问。
“先不管这些。你去,叫人把宫门先闭了,今日谁人来都不许开门!”弋甯虽有些醉意,但思绪清晰。
“小姐,您这是?”小琉有些疑惑,难不成小姐是在防太子爷?
“叫你去就去!”弋甯有些愠怒。
“关闭宫门就能挡得住我想进来吗!”赫连擎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夕颜殿中。
“爷?您…”小琉正想说下去,被赫连擎打断。
“去,闭了宫门!所有宫人都退出去!你也退到三丈远去!”赫连擎命令道。
“不!小琉你不能走!”弋甯有些急急地喊道。
小琉为难地不知该怎么进退。
“该死的奴才!都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了罢!”赫连擎厉声命令:“滚出去!”
小琉真的不敢逆太子的意,才不得不退了下去。
“你何苦这样?!”弋甯有些无奈。
“何苦?!你知道我的苦?你怎么可能知道我的苦!”赫连擎有些不能接受现实:“你两个多月前既已知晓实情,为何不告与我知!”
“我…”弋甯很难解释给他听。
“如果我早知道,我…”
“你怎么做?”弋甯问他。
赫连擎其实也不知道如果自己提前知道会怎么样。
“生在帝王家,这种束缚、责任、名誉都不是常人所能体会到的。你贵为太子,我自然希望你一朝能荣登帝位。不要因我这种半路杀出的公主而毁了前途。”弋甯心中虽痛,却愿意为他忍受这种痛苦:“昨日,本是要告知你实情。无奈醉酒误事,反而错上加错。责任在我,与你无关。只是,因为你我而枉死之人,我希望止步于姑苏城,切勿再波及其他人。”弋甯有些晕眩,手指按着太阳穴。
赫连擎想上前,却又止步:“你喝杯茶水解解吧。”
弋甯依言将浓茶饮尽。单手支着头,似是非常难受。
“很难受吗?来,我帮你按按。”赫连擎仍旧没有控制住自己,走上前去,想帮她按太阳穴。
弋甯身体往后一缩,避开他的触碰。还决绝地说:“自此时此刻起,你我便是真正的兄妹,止乎于礼。我这个人,这一生,已不再是你能触碰的,也不再与你有任何牵扯。你不要出现在建章宫,我不想再在这里看到你。”
赫连擎的手顿在空中,僵硬地收回来,握紧拳头。“是吗?兄妹?止乎于礼?不想看到我?你竟然可以那么狠心决绝地说出这些话!”
“我累了,皇兄请回罢!”弋甯强撑着下逐客令。
“皇兄?哈哈哈…皇兄?”赫连擎痛苦地笑着:“昨日还合卺同眠的二人,今日居然就只能是兄妹了?哈哈哈…昨日还躺在我怀里的女子,今日居然就称我为皇兄了?你居然可以这么狠心!”赫连擎不停地笑着并笑出眼泪来。
“皇兄还是请回罢!”弋甯听着这些刺耳的笑声,头疼得更厉害了。
“不要叫我皇兄!我不是你皇兄!我不做你皇兄!”赫连擎越来越激动:“我要做你的四郎!我是你的四郎!”赫连擎边说边抓住弋甯的肩膀不停地摇着。
弋甯被摇得头晕眼花、头痛欲裂,有些支撑不住晕厥了过去。
赫连擎接住了摇摇欲坠的她,心痛、心碎、心酸…如此坚毅又杀伐决断的一个男人,居然哭倒在弋甯榻边,不愿离去。
弋甯稍许休息后有了些力气,哀戚地看着他:“只能这样了,不是吗?生在帝王家,必须顾着皇家的颜面。母妃从还在姑苏时,已经不断套我话了,我没有承认,你也不能承认。你我,只能缘尽了!”
赫连擎没有置声,默默站起来,拖着颓废的身体慢慢步出了夕颜殿,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