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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言等她睡着了才敢起身,匆忙的就要出去,刚到外屋没几步,就撞在了一人身上,她定心一看,是一脸心急的聂双,而聂双身边站着的人正是连旭。
聂双扶稳她,连旭便往里屋走去,小言下意识的想跟着进去,而聂双拉住了她,她便会意的停在了原地。
里屋很静,床上睡着的人没有发出一点点的声音,就连大力的呼吸也是轻巧无声的,阔别几日而已,她消瘦不少了,眉间写下的表情都不是昔日御史府所有的,盖着厚重的被子,她还有些瑟瑟的抖,哪怕入眠,恐怕也不一定是个好梦。
连旭坐在床边,一手握住她的手,她向来温暖的五指变得刺骨的冷,他既觉得心疼,也觉得满足,过去分别的短短时日仿佛无尽的漫长,到了今日,他还能握住她,就如同握住了一个即将离去的世界,最后的割舍和最有的拥有总是太过的无奈。
由心而出的一句话:“没事了,青青,我在这里,别怕。”
床上的人似乎真的听到了,紧皱的眉头渐渐的舒缓下来,露出一张比较安详的睡脸。
他伸出另一只手来,解开她额前的纱布,白布之下露出猩红的伤口来,伤口外翻,血迹未干,伤口不算深,但也不浅,有些血肉模糊,和脸上惨白的皮肤成了鲜明的对比。
连旭的心口又开始疼起来,他一手按住胸口,将痛意强压下去,一手汇聚金光点在青青的额前,金光汇入伤口,伤口渐渐凝结愈合形成了粉色的疤痕,不用几日就会完全的消失。收力的时候连旭咳了一声,捂着胸口尽量不惊动床上的人,胸口几处的致命伤短时间并不能痊愈,这种切肤的痛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
连旭迫切的想让她离开,让她永远远离这些疼痛,永远不要再遭受苦难,曾经为了免去府中的大难,她独身面对酷刑,那时的场景至今让他追悔不已,安静中无尽的悲伤到了嘴边,却是无力的一句:“青青,我舍不得你走。”
想要握着这只手永生永世,哪怕受尽苦难也不想放开。
话落消散,一语深情终究只有自己听见。
聂双和小言听见响动进来,聂双赶紧的扶住了师父问:“师父,您没事吧?”
“没事。”连旭说完藏起所有的无奈又对着小言道:“放心吧,我已经用法力替青青疗伤了,她没有大碍了。”
小言望了望青青,又看着连旭,恭敬的行礼:“大人,您怎么过来了,我听闻你和水妖一战受了重伤,您没事吧?”
“青青她知道了?”
“恩,我们也是听说的,所以青青才会担忧一晚上,大清早的就去城中,只是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就出事了。”
连旭捂着心脏的伤口幽幽叹气,她还是知道了,可以想象她昨晚是如何熬过来的,连旭表情不变,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些凄凉:“放心吧,我没事,今日感觉到青青出事,就赶过来了。”
聂双并不这么想,他搀扶着连旭,看了床上的青青,又看向连旭的胸口:“师父,您的伤很严重,您不能一直硬撑,可惜我的道行不深,不然就可以替青青疗伤了。”
小言听完聂双的话顿时觉得心情沉重,大人有伤,青青也是卧病在床,明明离开的时候都是好好的,为什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她又看了看青青的眼睛,小心的问:“大人,青青的眼睛好像失明了,不知道她还能看见吗?”
连旭道:“我知道,她的眼睛要过些日子才能康复,回去之后我会让聂双送药过来,你每日给她服下,自然会好的。”
说完,连旭忽然咳嗽的重了些,捂着心口,嘴角殷红,吐出大口的血染红了袖口。
聂双吓坏了,立刻扶稳住了连旭:“师父,您快回去休息吧。”
连旭点头,就转身要离去,不过才走出两步,他虚弱的回过头来:“别让青青知道我们来过,早日带她离开,这里终究是个是非之地。”
小言点头,连旭和聂双便化作白光离开,消失的无影无踪。
夜暮刚至,聂双就提着大包的药材过来,径直放在了外屋的桌上,小言闻声出来,他便耐心的将桌上的药包分好,细心的交代每种药的用法和用量。
记忆中的聂双是不懂得如何照顾人的,一向大大咧咧的,见他的时候不是练习法术就是懒散的依靠在廊柱之上漫不经心的看天,看风云变幻,他如今这样子倒真还有些不习惯,小言局促的听他说完,一样一样的牢记在心里。
一切交代完毕,小言鼓起勇气问:“大人没事了吧?”
聂双无奈的摆头:“伤的很重,今日为青青疗伤又伤了元气,要一段日子才能调养好。”
“要是青青知道恐怕又要担心了。”
聂双朝着里屋看去:“她醒了吗?”
小言摇头:“还没,睡的很沉,估计昨晚一晚上没睡。”
聂双沉沉的说:“那就让她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她。”
“是。”
……
屋内寂静无声,偶尔才能听见木柴被烧的噼噼啪啪的响。
小言一直守着,从太阳西去到星星隐现,冬日的夜寂静的异常,然寒风已重,屋外呼啸如鬼鸣。
火堆旁边的药已经熬好,整个屋内都是浓重的药香,说不清是好闻还是难闻,小言将药盛好,端着过来放到床边,等着她醒来。
床上的人忽然动了动,睫毛颤动几下,眼睛慢慢的打开,失去视力的双目透着一股茫然,毫无生气。
她醒来的世界仍是黑漆漆的一片,于是便问:“现在什么时候呢?”
“现在是晚上了,外面漆黑一片。”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好受些:“青青,该喝药了,我去外面替你买了些药回来。”
她摸索的伸手,从小言手中接过药碗,递到嘴边,一口口的咽下,药味苦涩,入口从舌尖到胃底都是极重的苦味,喝完之时,几乎整个舌头都感觉不到什么味道了,她不免抱怨:“好苦啊。”
小言叹气:“当然苦了,不过你每天都要喝,大……大夫说你的眼睛不碍事,坚持喝药的话不要多久就可以康复了。”
青青的表情却不如她想象的喜悦,她只是点头,一手放到额角受伤的位置,几番摸索,脸上呈现不解的神色:“大夫来过了吗,我记得我明明受伤了,怎么现在好像没事一样,而且头也没有先前那么痛了?”
小言看了一眼桌上堆满的药材,只得编造谎言:“大夫刚走不久,你是受伤了,不过我给你敷了药,已经消肿了,你只是看不到而已,现在你的额角还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这样啊,谢谢你。”她半信半疑,其实自己也有些记不清当时到底受了多重的伤了,撞到树上的时候就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额上伤口也被包扎好了只记得是很疼的,其它的就无从知晓。
小言握着她的手:“你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只要你快点好起来,那我就比什么都开心了。”
青青笑的单纯。
从离开御史府之日起,小言就没见过这样的笑颜了,此刻她忽然就幻想起以后的日子,在农村十里荷花的地方,会不会真的过上安静的日子,她会不会一直有这样的表情,不会再去悲伤了。
“青青,等河道疏通,我们就买票回去吧,我好想看看青青的家乡。”
“好,我记得以前红蜓也说过想去那里看看。”她这么说,小言以为她又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遂想换过话题,青青接着又自己抛开了沉重:“不过以后我和他们再也不会有关系了,我的生活本来就没有他们,现在也要回到我最开始的地方,既然真心喜欢着大人,那么只好他安好快乐,我在不在他身边都是一样的。”
“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日子久了就会习惯的。”
“是啊,也许不要多久,我就会忘记他们了。”
既然是安慰的话也无妨,至少她还愿意这么想。
小言累了一天,熄灯就去睡了,青青在她走后就慢慢的爬起来,小动作的摸索到窗边的书桌上坐下,单手支起脑袋,朝着屋内无边际的黑暗痴望,因为看不见人任何东西,所以记忆才会格外的清晰,没有眼睛的干扰,更能够直面自己的心。
房中虽然是两张床,和御史府一样,不过有一张床已经是摆设了,和小言在这里的日子一直都在强迫自己去习惯没有他的日子,以为很难熬,也确实很难熬,可是熬着熬着也过了这些日子了,也就慢慢的接受了,再熬一段时间回到家乡,肯定会有新的生活占据,日子也会越来越清净的。
大人说过,自己的命运安定,会遇到一个喜欢自己而自己又深爱的过一辈子,天注定的姻缘或许自己真的会去爱那个未来的人吧,既然知道那天会到来,又何苦的抓着连旭的感情不放了,容的自己去幸福,就不希望他去找一个人也好好的过一辈子吗?
不甘心,的确不甘心,那又能怎样呢?
蓦然间,祁君的笑颜再度的扩大,她不想承认,可又不得不承认,那个女孩子笑起来很美,他们在一起确实很般配,这可是从多人嘴里说出来的事实,说不定这个时候东华山上已经有为他们二人祈福的字条高高的挂在了许愿树上。
“忘了吧。”仿佛另一个自己在身边这么说。
“……好。”她如此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