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九章（1 / 1）
“这……这……这是周师妹吗？！”“周师妹怎么会……！？”峨眉派纷纷议论，多数师姐平日里都觉周芷若待人和善，温柔有德，虽无甚出生入死之情，但好歹同门十载，看到如此温婉的小师妹就此丧命，不免伤心惋惜。峨眉弟子本看到灭绝身亡，又是诧异，又是悲痛，又是茫然不知所措，无论是否师徒情深，真落泪的，假哭喊的，可谓乱中有序，对于周芷若一死，有的叹她运气不好，跳的时机不对，竟就此丧命；有的眼尖，认出赵敏服饰的，想着许是周师妹拉着这妖女同归于尽，甚是敬佩；也有的想着师父是被这个烧焦了的妖女抓起来，才落得如此下场，嘴里便骂着“死妖女蛇蝎心肠，害我一干人等险些命丧与此，害死了师父与周师妹，恶毒得紧，可算是死了，她若不死，此仇，我峨眉也必报！”
丁敏君原本处于逃生成功的喜悦之中，突又惊于灭绝之死，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但毒手无盐向来觊觎掌门之位，向灭绝手上看去之时，却发现空无一物，心道：师父的掌门指环呢？莫不是跳下来的时候掉在了什么地方，不对，师父一向做事谨慎，刚才那般似是自己寻死，那么她老人家跳下来之前应该已传位给别人了，啊，不会是……丁敏君忙向周芷若的尸体看去，果然见其手上戴着掌门铁指环，又惊又怒，又极为不甘，师父凭什么把掌门之位传给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妮子，定是事发突然，这小妮子又趁机尖牙俐齿讨得师父欢心，将指环骗了来。丁敏君又四下打量了下其他峨眉弟子，发现多数都聚在灭绝的身边，周芷若旁边的没几个，而且似乎大家都还没有想到掌门之位这一事。丁敏君赶紧扑上前，抓着周芷若的尸体，一边大声哭喊（其实只是喊，没有哭），一边偷摸着取下了玄铁指环，手指往环中间钻，套了进去。
武林众人上前表示哀叹后，纷纷离去，毕竟自己的门派也非安然无恙，刚脱离险境，该当及早回去才是。倒是宋青书过来对着周芷若悲痛了一阵，可宋青书内心喜欢的只是周芷若的美貌而已，算不上真爱，对着一具烧焦的尸体，不久也离去了。张无忌自责没有及时接住两人，愧疚不已，可是人体下落之势急，张无忌又刚卸下灭绝的掌力，纵然武功再高，也不过凡夫俗子，如何来得及接住一同落下的二人，此事实则怪他不得。赵敏乃死对头，死了也就罢了，只是好歹是条人命，总是令人惋惜。可周芷若少时于自己有恩，此刻竟然也死了。然张无忌对周芷若也非真爱，只是敬爱，因此并无落泪，只是哀婉一阵，磕了几个头，也离开了。
众弟子就地火化了灭绝和周芷若，找了家客店，住了些时日调养生息。丁敏君凭着偷来的掌门指环，再趾高气昂地信口胡诌几句，派中弟子多数都是平和之人，峨眉群龙无首，按辈分丁敏君也算在前，何况有指环为信物，也就都没有什么异议，丁敏君便如愿当上了峨眉派掌门。
山不在高，难找就好。似远似近处丘壑连连，草木丛生，高低不齐，溪河蜿蜒，亦狭亦广，岸势犬牙差互，不可知其源。也不知风吹过了几片林子，水缠绕了几个山丘，一条小河里立着一个着素布衫裤的女子，裤脚撩起，手握一根尖竹竿，双足没入水中，日光照映下，显得又透又亮，仿佛河中原有的两块白石，一竿戳下再提起，竿上已多了条鱼，动作利落，俨然一个渔家女。那女子一笑，如日光般温暖。不远处一块石头上，坐着一个着素黄布衫的妙龄女子，虽无上妆，可也掩不住一脸美艳，笑意盈盈地看向叉鱼的姑娘。这两个女子正是赵敏和周芷若，原来那次赵周二人夜话后，赵敏便下定决心要与周芷若远离尘世，二人过自己的清闲生活，自给自足，就此终老，于是暗中吩咐心腹黄圆圆，找了两个与自己和周芷若身形相仿的女死囚，给她们戴上两人的首饰，先杀了，再烧了她们的脸，于次夜在万安寺纵火，制造了两人之死，就当这世上再无赵周二人，只有林间两个无人见过的寻常女子。
赵敏出身富贵，从未做过任何可以谋生之事，而周芷若生于汗水渔家，捕鱼自然不在话下，母亲早逝，下厨虽不至于出神入化，可应付日常食用，却是绰绰有余，因此两人同居这几日，都是周芷若料理日常事务，而赵敏所做，也只能看着周芷若下水捕鱼，采摘些少数认得的野果，也无弓箭，就以石头为暗器，偶尔打个蜂窝，弄些蜂蜜。
这一日，两人用过晚饭，上床就寝，赵敏突然说道：“芷若，你捕鱼那么厉害，教教我吧，虽然每天看你叉鱼的样子，于我是一乐事，可我不愿你每日这般操累，而我像个孩童一般，全都靠你照料，我也想照料你。”周芷若不以为意：“无妨，我愿意照料你，我心中欢喜。”赵敏黯然道：“既然我做出了把你带出来的决定，就应该让你衣食无忧，让你过得比以前好，不然我做甚么要这般欺骗外面那些人呢？以前我是郡主，可以使唤好多下人来服饰你，可如今我没了这本事，自己反而要累你照顾，我实在……实在……”周芷若原本不以为意，听赵敏如此说，心弦似被拨动，一时间百感交集，以前……以前……我原是个普通的渔家姑娘，后遭变故，父亲去世，无依无靠，张真人带我去峨眉，生活才有了着落，师父养我教我，临死前又给我如此重托，我却被情迷了心窍，竟然自私地图着自己安乐，可我又真真切切地爱着敏敏，好不容易才离开世俗，虽说师父的死跟她下令放火脱不了干系，可她算准了张无忌到此，师父本可获救，实在是我们都没想到师父性格竟刚烈至斯，宁死也不愿受明教教主之恩，敏敏抛弃了郡主的生活，跟我在一起，我纵然伤心，可还是硬着头皮跟着她走了，心下总觉得对师父不住，可我也不能做对不起敏敏的事。赵敏见周芷若许久不答话，又不信她睡着了，便凑过去想看看。周芷若思绪万千，一时出了神，突然看到头上赵敏一张脸，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大眼，均受到了惊吓。“我……跟你在一起我就很快活了。你要是想学，我明日教你就是了。”周芷若虽答得诚恳，但语气中透着漫不经心。几日以来，伐木造屋，削竹制器，几乎都是周芷若在忙里忙外，赵敏不曾帮得上什么忙。赵敏心念周芷若又忙了一天，乃至困乏至此，心下又多了几分愧疚和心疼，当下便不再说话。两人慢慢入睡。
“师父！不要！徒儿没有忘记誓言，不要杀她！徒儿，徒儿一定完成师父遗命！啊！”周芷若突然开始叫喊，惊醒了赵敏。赵敏听到周芷若的喊声，连忙向周芷若所在处摸去，紧紧抱住，“怎么了？不怕，我在呢。”周芷若似乎并没有醒，嘴里还念叨着“倚天剑屠龙刀”，身子也不安分，晃来晃去，终于把自己晃醒了。赵敏初时以为只是周芷若做了什么噩梦，但是听到“倚天剑屠龙刀”便知事情另有隐情，开始问了起来。“你这般反应激烈，可是梦见了什么？”周芷若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即又用力摇了摇头。赵敏料是灭绝死前给周芷若下了什么不可为人所知的命令。“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还不能释怀？”周芷若原本想否认，可是听赵敏的语气，似乎她好像知道了什么，真是该死，自己怎么偏偏有说梦话的毛病，小时候在峨眉派就有几个同房的师姐妹说过，唉，峨眉派，心里终究还是不能彻底置师父遗命于不顾，可是又不知道自己刚才睡梦中到底说了些什么给敏敏听到了，于是矢口否认以试探赵敏。“可我方才听你在睡梦中叫喊啊，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别瞒着我。”“我喊了什么？你倒是说说，我还在忧心什么。”周芷若一步一步地探着口风。“哈，我听到你说倚天剑屠龙刀了，莫不是你师父连屠龙刀也看上了？”周芷若一惊，心想不妙，想必自己应是又说了什么师父遗命之类的字眼，不知秘籍兵书剑中藏的秘密赵敏是否听到了，当下就先否认：“敏敏，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侮辱先师！？她老人家乃出家人，怎能动得抢掠等勾当的念头？”“那你干么要在梦里喊倚天剑屠龙刀？定是有事瞒着我。”周芷若虽探出赵敏并未得知刀剑的秘密，可也让赵敏这下问得无以为答。一番思索，决定具实以告，不过赵敏毕竟是个有抱负的蒙古人，万一她也没有彻底放下元人朝廷，武穆遗书和驱除鞑虏这一节可说不得。“你我真心相待，我也不瞒你了，我师父确实让我设法取倚天剑屠龙刀，那是我派的最大机密，你应该知道我峨眉派的祖师婆婆郭襄，乃当年襄阳城头号守将郭靖郭大侠和黄蓉黄女侠的女儿，郭大侠夫妇一身当世无双的武艺若不传与后人，岂不可惜？但若不慎落入奸人之手，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夫妇二人将毕生所学写了下来，藏在了倚天剑屠龙刀之中，刀剑之利，无可匹敌，只有刀剑互斫，才能从断刀断剑中取得这些武功，师父希望我能学成这些功夫，光大峨眉。原本我想即使是师父遗命，可想必师父也受过风陵师太如此遗命，只是未能完成而已，这般不可能完成的事，就当我也没有能力做到好了，我不去做也罢，可现在师父仙去，峨眉派大多都是女流，说实话也没什么武功卓绝的弟子，只怕日后要被别的江湖人士欺辱，日渐衰落乃至没落，我实在是不甘心，也不忍心。”赵敏听罢，目瞪口呆，料想周芷若所言非虚，本就想让周芷若无忧无虑，立刻便承诺道：“芷若，你放心，倚天剑我之前已藏在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除我之外，没有第二人知道，原本这般神兵，是用来保护你的，可这把剑都无法让你的心安定下来，又谈何保护之说，只求你舒坦，纵它是开天辟地的盘古斧，我也愿折。至于那屠龙刀么，咱们再想办法。你既信任我，将贵派最大机密说与我知，我为你赴汤蹈火，必定助你完成师命，好叫你一生无愧无恨，与我在一起。”周芷若听到这番言辞，又是难过，又是感动，又是心动，你倾尽所有的对我好，我却仍对你有所保留，可若是我一五一十全部说与你知，你便未必愿意如此全心全意毫无犹豫地帮我了，兴许我们就要互生嫌隙了，为什么你偏偏就是个蒙古人，又为什么偏偏是蒙古人来犯我汉人之地，若你我都早生百年，就不必受民族大义所迫了，唉，真是生不逢时。周芷若背过身去，泪水顺着眼角渗入枕头。“怎么了，你不高兴么？”赵敏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不，不，我很感动，敏敏，你真好。”周芷若转身过来抱住赵敏，两人渐渐睡去。
次日晨，赵敏带着周芷若前往藏剑之地，取了剑，周芷若看到倚天剑，想念峨眉之情越发激烈，竟落下一滴泪，“敏敏，我……我想回峨眉看看。我们不露面，就悄悄地看看。”赵敏见周芷若落泪，心中不忍，立即便答应。周芷若带赵敏从峨眉看守最少处潜入，找了棵枝繁叶茂的树，躲在上面，暗暗看着峨眉派殿堂里要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