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2章 辰夜话北(1 / 1)
冷寂用旁观者的角度阐述了那一段众人皆知却不敢说出来的事实,只有陆七夕听得格外入神,她知道她是在找证据,一个足以毁灭别人一生的罪证。
也许那个白天香只是个一时兴起随意乱取的名字罢了,既然一开始就是为着灭亡而来的,谁还会有闲情逸致想给自己取个好名字,叫什么自然也是无所谓的。
偏偏那一次出征,冷镜也有份参与,不知道他是如何先于先帝看上了白天香,总之当他想去求亲时,却发现心上人成了自己的长辈,这种感觉必定是难忍受的,就此冷镜便萎靡不振,原本就没有什么做继任天子资质的他,更是变成了一团废物,坏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连先帝都不忍心再去看他一眼的。
“那时我还没有掌管禁卫军,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皇子应邀出席宫宴,当时刚刚被查出来怀了龙嗣的白天香被我父皇赐了香妃的名号,可笑的是历史上凡是跟香有关的女子皆是不得善终的。说实话,我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能将妖媚和清纯混合在一起,做到那般浑然一体的境地,她若是活下来或是不为刺杀皇帝而来,想必日后使她名留青史的会是她慑人的媚态而非是这些宫廷轶事了……”
据说,白天香死时红绸纱裙伴着刺眼的鲜血,淋漓流了一地,那血液仿佛不甘心似的将横枝末端蔓延到了当时也在场的冷镜的玉靴边。
记得某次陆七夕还在宫中时,她无意间闯入了一间尘封已久的宫殿,被冷镜责罚了整整十鞭,那时她还不知道为什么无意迷路的一次经历竟会换来如此大的惩罚。
“你又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冷寂冷冽似寒风的话语再一次袭击了陆七夕已今崩溃的心,那一股无法承受的辛酸和苦楚再也压抑不下来,哪怕咬紧牙关也好哪怕屏住呼吸也罢,都已经没有办法克制了。
既然那少年爱国那样一个惊天动地的女子,何必又要再来招惹她呢?被赐予香妃名好的是不会善终,那么名字中含香这个字的就会比她幸运得多么?
那就是让先帝一手壮大的国家被他的儿子给夺了去,至少这一点冷寂没有说出来,可他未必是不懂的。
人命在他心里竟就这般轻贱么?
双手拿着各有千金重似的东西,迟迟不敢下马的那个英气少年,早已不知何时离开了冷剂的骨血,扬长而去,而如今只有陆七夕还在这里。
陆七夕眼里有一瞬的亮光却不是因为喜悦,温软而又眩目的光亮是来自她隐忍着的泪水。
“那么……一切释怀之后呢?因为过去而存在人该去向何处?”
“王爷呢……感受到了么?觉得这么活着……很痛快么?”
他有什么本事去教会陆七夕什么呢?明明他就是自己口中的因过去而存在的人啊……崩塌的信仰,真假莫辨的母妃,原本一同嬉闹的手足……
人生不过就是过着过着就没有了的幻觉罢了,时间长一些角色多一些景致逼真一些又如何?死时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还不是黄粱一梦,只不再有醒来的时候罢了。
他能跟陆七夕说这么多,实在是个奇迹。
天际一抹微凉惨黄的月色见证着冷寂的百感杂错,而陆七夕的眼眸里的光越发令他畏惧,战场御敌时,浑身是血时……都不曾这么害怕过。
而偷瞄了一眼陆七夕的侧颜时,竟发觉在这黄和绿之间被浓雾包围起来的她,容颜看上去越发的起清丽起来,白如瓷的肤色被风微微拂动的长发,不知不知觉里流露出来的风情也是冷寂之前不曾察觉到的。
今日她可以将自己当作友人予以信赖,而不知哪一日这样短暂的时光就不会再被人提起了,决定便是下了就不能回头的,他知道,陆七夕……亦是知道的。
冷寂同样用笑容回应她的笑,然而他的眼里却有着陆七夕看不透的灰暗,如果不能感慨或者悲鸣的话,那么就拿笑容来代替一切吧,至少不会在面上看起来太狼狈。
这棵树,并非是远山慈云寺的那一棵。
陆七夕衣裳上的,是很久很久以前她还未降生时就已经长在陆家院子里苍天树,是冷寂最爱去的地方,如图陆七夕的衣裳一样,都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