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年少时光(1 / 1)
大家都说,靳则思是一个很安静的女孩,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体育课,教室里只有一个人。
靳则思坐在座位上,看着她的饮水杯,面无表情。
官晋澜从外面走进来,经过她身边,蹭到了她的手,停了一下,低头看着她。
她眼角余光瞥着滞在原地的双腿,隔了两秒方才抬起头,看着他,说:“做什么?”
他挑挑眉,笑了一下,说:“你真的很喜欢发愣啊!”然后轻笑着走开了。
靳则思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她转过头来,看见自己的饮水杯里装了大半杯的水,想了一下,好像是前天装进去的,她只喝了两口,剩下的就一直搁着。
她起身拿着杯子离开座位,走到教室前面的饮水机重新打水,隐约觉得身后好像站了人,她没有回头,一直看着杯子里的水接满了,才转过身,发现官晋澜站在离她很近很近的地方,低头看着她,手里拿了饮水杯。
她微微皱了下眉,他站得离她太近了。
正欲绕过他,他忽然开口了。
“靳则思,五一组织爬山,你去吗?”接着又补充,“班级活动。”
靳则思盯着他白T恤上黑色的字母,摇头,说道:“不去。”然后绕过他走回座位。
官晋澜在后面回头看着她,说:“这可能是毕业前最后一次活动了,大家的意思是,在高考前,集体出去玩一次,当放松。”
靳则思站在座位旁,看了他两秒,放下杯子,垂眸。
“嗯。”
官晋澜站在那里看着她,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几秒,他轻轻笑了声。
“呵——”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斜斜洒进窗台。
靳则思待在再次只剩自己的教室,往后靠了靠,看着窗外的闪着粼粼波光的小湖,嘴里喃喃道:“这么快,五月了。”
时间在无数的卷子和数字中飞快流逝,爬山的前一天晚上宿舍里的女生都有些兴奋,兴高采烈地准备着爬山要带的东西,还不忘互相提醒一下,你带那什么什么了没?然后有人会惊呼,啊,你不说我都忘了!
靳则思坐在自己床上,靠着墙壁,在发短信:妈,明天我跟同学去爬山,后天回去。
短信很久都没回,下铺张子月两只手抓住靳则思床沿,然后把脑袋伸上来,看着她,问:“则思,你真不去啊?”
靳则思摇头。
旁边有人搭话,是刷了牙回来正弄头发的刘影虹。
“她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能会去。”
张子月点头:“也是。”
刘影虹整理完头发,边走向自己的床,边说:“所以啊,刘洋让我来叫上她一起的时候我就直接说了,她不可能会去的,刘洋说不问一下怎么知道,我说她的性格我最了解了,说了不会去就肯定不会去的,刘洋就说了个‘哦’。”
靳则思还是面无表情,张子月笑了声,说:“你说刘洋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靳则思没有回答,倒是刘影虹也笑了,说得很暧昧:“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还问。”
然后加上宿舍里其他旁听的几个人,都暧昧地笑了。
靳则思看了她们一眼,不作声,又低下头来,嘴角轻轻扬了一下,带着嘲意。瞬间那个笑又隐了下去。
晴天。
早上室友们叽叽喳喳收拾了一番,终于出门去了。靳则思在床上翻来覆去躺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看了时间,七点五十,想了一下,他们好像是先在校门口集中,然后七点半出发的吧。那么现在,应该已经在车上了。
她坐起来,发现手机里有一条短信,是妈妈的。
“嗯,玩得开心点。”
她垂眸,想,玩得开心点啊?那好吧。
洗漱后在湖心亭里坐了很久,周围被太阳晒得越来越热,她受不了,起身往教室走去,路过办公室时刚好物理老师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她,叫了她一声。
“你们班今天不是组织去爬山吗,你怎么没去啊?”
物理老师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很爱笑,为人也和善,很受学生敬仰,靳则思平时很受她关照,自然也很喜欢她。
靳则思停下来,拢了拢头发,笑了笑,说:“怕热,不想动。”
老师笑眯眯地看着她,说:“呵呵,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平时就是锻炼太少了,动不动就喊热,快考试了,要多动动知道吗?”
靳则思乖巧地点头:“嗯。”
回到教室刚坐下,发现后面有响动,她愣了一下。
不是所有人都去爬山了吗,怎么还会有人?
她回头,发现官晋澜坐在座位上,在一堆书后面,左手撑着脸,正看着她。她怔了一秒,没说话,回过头去。
她并不十分喜欢官晋澜这个人,因为他给她的感觉就是两个字:骄傲。
没错,他就是骄傲,并且骄傲得很直白。她曾经听到有同学拿了题目去请教他,他什么都没做,就说了一句:那么简单的题目都不懂,多看看书吧。很不可一世的语气。
后来那个同学真的什么也没说,回去翻书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跟他走得那么近。在她看来,官晋澜完全就是一个被老师和同学宠坏了的孩子,成绩好,家世好,相貌好,什么都顺风顺水,于是他也顺风顺水地变得有些不可一世。
靳则思想,如果他没有了那些光环,他该怎么办。
可是没有可能啊,即使他家能一夜破产,他被老师同学讨厌了,他的脑袋还是很好用的,至少跟她这种日夜苦读的人比,是绝对占优势的。
她拿出新买的杂志,翻开,第一页就是杨澜的文章。
关于那个“最美的时候”的问题。
杨澜说,美丽的极致是忘却自己的那一刻。
她不懂,连自己都忘却了,还有什么美丽可言呢?
她听到官晋澜在后面接电话,用一种很温和很宠溺的语气说,好了,我下周一定陪你,这周班里不是组织爬山嘛,脱不开身。
靳则思想,撒谎果然是不需要打草稿的。
接着又听到他说,乖了,我手机快没电了,先这样了啊,拜。然后是手机放回桌面发出的轻微响声。
靳则思兀自笑了一下,继续看她书。
“这时的你不仅是最自然的,因为你不必取悦任何人;你也是最独特的,因为没有任何人可以与你相比。这只属于你的内心体验,是摆脱了任何高矮胖瘦的尺度发自生命本源的炫目光环。”
这时物理老师走进来,说:“靳则思,来办公室帮老师忙可以吗?帮我分一下试卷,我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
官晋澜从座位上站起来,老师看到他,笑了:“官晋澜也在啊,刚好,你们一起来吧,多个人多份力。”
靳则思跟在老师身后,官晋澜跟在她身后。一路上听着老师碎碎念着高三的孩子真辛苦,试卷一沓一沓发下来,学校的印刷机就一直没停过。
靳则思静静听着,官晋澜似乎跟什么人都有聊不完的话题,也似乎跟谁都能像朋友一样,什么都能说,能轻易把对方逗得呵呵直笑。
她听到老师笑了一阵,忽然回头对她说:“靳则思啊,你应该跟官晋澜学学,年轻人活泼一点看起来更有活力啊。”
她点头,刚想说“是”,就听到从后面走上来与她平行的官晋澜说:“她比较文静,所谓窈窕淑女么。”
老师听完又笑了,说:“也是,各有各的特色。”
靳则思瞥了旁边的人一眼,对方正笑看着她。靳则思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去看湖面,隐约听到那人轻轻“啧”了一声。
周末的办公室里并不经常有老师在,一般是住校的老师偶尔会来处理一下事情,靳则思想,物理老师还真是为了学生不遗余力啊。
几张桌上都堆放着刚印好的试卷,很厚一叠,她想,怪不得老师要跑到教室去找她,自己一个人分好这些,月亮都要出来了。
老师跟他们大概交代了一下要注意的地方就出去了,说是要找更多是帮手来。靳则思看着她离开,低头认真忙着。
官晋澜挨得她很近,因为试卷就堆放在相邻的几张桌子上,他们时不时要经过彼此。官晋澜有时候会碰到她,刚开始还会说声“sorry”,几次之后就连“sorry”都没有了。靳则思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快,但是地方是在不是很宽敞,磕磕碰碰总是不可避免的,可是她隐隐约约总觉得官晋澜是故意的。
忍了很久之后,她终于在官晋澜又一次“不小心”碰到她的胳膊之后轻轻说了句“你就不能注意一点吗”,谁知竟惹得官晋澜哈哈大笑。
她有些恼羞成怒,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官晋澜笑完了直视着她,笑意还在脸上。
“靳则思,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把不满说出口呢。”
靳则思一怔,随即面无表情地过头去。
“我说,你天天板着一张脸不累吗?”官晋澜停下手中的工作,绕到她跟前,微微俯下身来对她笑着,“我觉得他们形容得很不错,典型的苦瓜脸嘛。”
靳则思还是不理他,自顾忙着,试卷四张一份,她很快就又分好了五六份,而官晋澜干脆就倚在桌子旁,抱着手臂定定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的。
面无表情地耐着性子又分了几份,靳则思的脸终于垮了垮,有些忍无可忍地看向他,说:“老师让你来这里吹空调的吗?”
官晋澜挑眉,戏谑道:“你不觉得我完全是因为你才来的吗?”
靳则思的手停了一下。
官晋澜看着,解释道:“你看,如果不是老师去教室找你,也就不会叫上我了,所以我现在本来是应该在教室里补眠的。”
靳则思冷笑,说:“你大可回到宿舍去睡。”
“可是我就是喜欢在教室睡怎么样?”
靳则思想说“你就是喜欢睡在马路上也不关我的事”,可是她忍了,只是淡淡瞟了他一眼,继续手上的工作。
“啧,可真是够冷漠。”官晋澜说完,凑上来一起干活。
这次他倒是没有再碰着她,但是靳则思几次看向他,都见他嘴角含笑。靳则思很不厚道地想,这个人是抽风了么?
老师不知道从哪里又叫来几个学生来帮忙,看到他们两个时先是一愣,然后有一个女生走过来对靳则思说:“嗨,你是靳则思吧?”
靳则思怔了一下,点头。“嗯。”
“我们班语文老师经常提起你,你文笔很好。”
靳则思说:“哦,是吗。”然后没有话了。
跟她搭讪的女生盯着她瞧了几秒,见她专心致志忙着手上的工作,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这才讪讪转过身去,开始干活。
回去的时候天气很阴沉,靳则思看着沉得有些吓人的天色,恍了几秒,突然自语道:“快下雨了。”
官晋澜跟在后面说:“是啊,爬山的那些家伙们要遭殃了。”
靳则思吓了一跳,她是完全忘记了后面还有一个人。官晋澜看到她的神情,纠结了一下,忽然一笑,说:“靳则思,我真的很佩服你。”
靳则思从来没想到过会从这个天之骄子口中听到这几个字,而且还是对她说的,于是下意识就问:“佩服我什么?”
“你走神的时候估计掉池塘你也不知道。”
“……”
“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靳则思不语,垂头认真看着路。官晋澜对此见怪不怪,说道:“你是不是很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