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 第 231 章(1 / 1)
吃过早饭我就火急火燎的催严默去医院了,这要是在路上堵一上午他就别想下午有时间休息一下了,明天可是一大早7点50的飞机。
虽然严默同意我陪他去了医院、并且让我和他进了“小黑屋”,可是这一次我还是没有看到到底是怎么调整他的“腿”的。不过这次倒不是严默不让我看,而是陈技师见到我之后客客气气的对我说到:“还是请家属去外面坐一下吧,您在这里不太方便;您可以到我们的大厅里休息休息,很多家属都在那边休息的。”
我不知道陈技师是不是真的和严默串通一气了,不过严默倒是一脸无辜的看着我,然后叮嘱我说:“要是不愿意在大厅坐着,你还是去旁边那咖啡厅坐会儿吧,买块草莓蛋糕什么的,我刚才看见那儿有卖蛋糕的,草莓看着也挺新鲜的。不过记得千万不许喝咖啡啊!要是生个小子还好说,要是生个闺女咖啡色的可完了!”
我本来还想生气的瞪严默一眼,结果一听他这话就笑出了声儿出来,看来他真的相信孕妇喝咖啡生出来的孩子会是咖啡色的这件事儿了,这家伙也太好骗了吧?
“白痴!”我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严默待的那间包间……不不不,大概应该叫治疗室?或者叫矫正室?反正就是刚才我们进去的那间小房间,它位于走廊的最尽头,从那里走到大厅需要一段时间。于是我从那间小房间出来一边慢慢的往大厅走着,一边想着到底应该去哪里打发掉这段多出来的时间。我没有想好我是要在大厅等严默还是真的去旁边的咖啡厅等他,我这个人对咖啡完全没有抵抗力,进了咖啡厅肯定嘴馋的买咖啡喝,可是这会儿我被我自己随意编的“孕妇喝咖啡生出的宝宝是咖啡色的”这句话搞糊涂了,这句话真的是我凭空编出来的,还是我之前真的看过类似的报道才会说出来的?我想不明白了,可是我不愿意让我的小诺诺冒这个可能会变黑的险,即使小诺诺是个男孩儿我也不愿意让他黑成咖啡色的啊——跟严默现在这么黑,总不太好吧?
所以对于对咖啡没有控制力的自己来说,还是远离咖啡厅、远离咖啡的气味好了,这可是为了我的诺诺好。
结果我刚刚走到大厅,就从门外进来一个拄着拐的残疾人。她是个中年妇女,身材有些臃肿,虽然是夏天但穿着一条长裤,左裤腿折起来塞在屁股后面的裤子里,可以看得出她的左腿残肢很短,几乎整条左腿全部没有了,比严默的情况要糟糕的多。不过这位中年妇女好像完全不在乎她的残疾,挺胸抬头的朝前台走去。她拄着一副挺短小的腋杖,拐杖的腋下托上缠着厚厚的布。我想胳肢窝底下常年撑着硬硬的东西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即使托上缠再多的布也一定会磨得皮肤生疼、起茧子。严默只有在家中不穿假肢的时候才会用肘杖,但是只有短短的两年,他的左手手掌上就被磨起了厚厚的茧子,可想而知有多难受。
前台的小姑娘上前来迎上这位中年妇女,把她带进了里面的科室。
其实严默虽然受伤有将近两年的时间了,我觉得我也差不多算是完全接受了他的残疾了,可是在心底里我还是非常害怕遭遇其他残疾人的。我不知道在遇到残疾人的时候应该是什么样的表情,才会既不伤害到他们,又不过于冷漠,这个分寸我拿捏不好。所以每次见到残疾人的时候我都尽可能的躲开。比如我们单位楼下那家餐馆门口常年坐着的要饭的残疾老人,我每次见到他都觉得他非常可怜,很想要给他些钱或者买些吃的东西给他,可是又觉得如果我这样对他,是对他人格的污辱——也许是我想太多了。
但是我总是会不自觉的想,严默即使现在是残疾了,他也不会希望有人因为觉得他可怜而施舍他。
但是从刚才那位中年妇女脸上,我完全看不到任何的忐忑,也许是她已经残疾了很长时间,练就了坚强的心理素质了吧?
看那位中年妇女朝走廊里走去,我便在大厅里面找了个角落的座位坐了下来。大厅里人很少,除了我之外就远处还坐了一个老大爷。老大爷穿着一身洗得已经快要发白的旧衣裤,但是人却干干净净的,也看不出有任何残疾。
谁知道我刚坐好掏出手机准备看看新闻,那个老大爷竟然朝我走了过来,然后便在我身边坐下了。
“姑娘啊,你家里是谁来装假肢啊?”老大爷在我身边坐下以后便问了起来。
“我爱人。”我言简意赅的回答到。
我不太想和陌生人说太多的话,因为我弄不清楚这老大爷是什么情况,很怕他是来推销假肢的;听说在这种医院里净是这种推销员,一旦被他们缠上了就很难脱身了。
可谁知道老大爷并没有在意我的冷淡,而是继续问到:“是怎么回事儿啊?”
“车祸。”我依旧防备心十足的回答。
“哦,也是两条腿?”老大爷一副惋惜的神情,还摇了摇头。
“不是,左腿。”我不快的答到。
什么叫“也是两条腿”?严默断了一条腿还不够惨吗?
可谁知道那位老大爷在听了我的回答之后却叹了一口气说到:“唉,我那个孙女儿也是车祸,俩腿全都完了。”
突然间我就后悔了,后悔我刚才对老大爷的态度不好、太冷淡,还怀疑他是推销假肢的人,于是我赶快安慰他说:“您别太难过,天有不测风云,世事难料……”
我自认为自己平时挺灵牙利齿的,可是到这节骨眼儿上我却觉得我安慰老大爷的话是如此苍白无力,说的完全是废话,于是我心里愈发不是滋味了。
“我这个孙女儿啊,都高三了,本来没几天就要高考了,可谁知道……那天下晚自习,跟同学骑自行车回家,被个喝醉了酒的司机给撞了。那王八蛋不仅把她撞倒了,还从她腿上辗了过去,跑了……先是右腿保不住了,到医院了就截了,然后左腿做了好几次手术,植了几次皮,挖腐肉什么的,治了半个月,一直在向下烂,后来没辙,左腿也截了,刚17岁啊……”
“您别太伤心……”除了这句话我真的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可是眼眶却一直发酸。
17岁的妙龄少女就这么……喝酒不开车这件事儿,我们媒体一直大极力宣传,可是依旧有人抱着侥幸的心理挺而走险,害人害己。
“姑娘,我就是想和你打听一下,装个假肢大概得要多少钱啊?效果怎么样?你爱人装了吗?”老大爷又叹了口气,继续问我到。
“装了,我爱人那个好像是2万,他是左腿膝盖上面一点儿截的,所以效果还不错,平时如果不是太累走平路看不太出来,但是上下楼梯还是有些辛苦的。不过听说这儿的假肢好像还挺不错的。或者您也可以找个技师咨询一下。”我如实说到。
但其实我对于假肢使用到底是什么感觉说不出来,严默也从来不会告诉我他那些不便。
可是老大爷听了我这番话却又是叹了口气,再次摇了摇头说到:“这儿安假肢的说的可好了,说我孙女儿装了以后连拐杖都不用,光用假肢就能走路,而且他们说好好练习的话,能走的很好,外观上看起来就是有一点儿跛脚,其他的都跟正常人一样。”
我刚想对此表达认可却听那老大爷继续说到:“可能吗?这让谁想,也是不可能的啊。我就想啊,她装上假肢以后能站起来,能拄着拐杖走路,能自己照顾自己就不错了。什么样子外观的那都是瞎扯,难看点儿就难看点儿了。都这样了,还管什么好看难看呢?主要是她能自己照顾自己就好,我和我们家老太婆还能活几年呢……”
这次还没等我说什么,前台的小姑娘就走过来了,一边开导这位老大爷,一边介绍他们这儿的成功案例,说什么“有的双腿截肢的,人家截的比你那孩子可高的多,装上假肢以后都走得很好……”
一看这架势我也不方便再说什么了,而且对于假肢我根本就不懂,也没什么发言权。即使这儿的假肢是严默代言的,我也不能就凭空告诉老大爷他的孙女儿装上这个牌子的假肢能跑能跳。
“我看就是个摆设!”可是没一会儿老大爷却大声的跟小前台的姑娘辩论了起来。
他们辩论了没一会儿,一个老大妈推着一辆轮椅从里面的走廊走进了大厅,轮椅上坐着一个很文静的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留着标准的中学女生短发,齐流海儿,眼睛很大,样貌清秀,不胖不瘦,一看就是一个好学生。她安静的坐在轮椅上,低着头,腿上盖了条毯子,上面还放了包,所以看不出她的腿到底被截了多少。
她大概是听到了她爷爷和前台小姑娘说话的声音,于是抬起头看了看她爷爷,但是随后便把目光投向了我这边,在我们目光相遇的那一刻,女孩儿触电似的把目光缩了回去,深深的低下了头。
我有点儿内疚,我不知道我刚才那种怜悯而又好奇的目光是不是对她造成了伤害,于是我也赶快把目光从她身上挪开,然后我就准备跟老大爷道别,听老大妈的意思他们是准备走了。
谁知道老大爷竟然过去拦住了老大妈和她说起了话来。我听老大爷的意思他是想找个装完假肢的人来问问效果、看看效果。结果他今天在大厅里待了一上午,竟然连一个装假肢的人都没看见,只碰到了我。我觉得老大爷的意思他是想等严默出来问问情况了,可是他和老大妈说完以后并没有再和我说什么,而是三个人安静的在角落里坐了下来,于是我也不好主动去和他们攀谈什么了。
况且我把握不好严默是不是愿意配合这件事儿,虽然他残疾了这件事情现在差不多全世界都知道了,但是我也深知他不是那种真的毫不在意暴露自己残疾的人。
可是我内心深处是希望严默能给这祖孙三人一些帮助的,哪怕只是给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儿一些鼓励也好啊。
大概是因为我马上就要当妈妈了,所以心就变得特别软了,一想到如果我的孩子遭遇到这样的事情,我的心就开始疼了。我甚至想都不敢往这方面想,我希望我的孩子一生平平安安、无灾无难、一帆风顺……我知道我有些太贪心了,可是我真的这么希望。
看着角落里安静的祖孙三人我有许多的疑问产生了:我不知道这个小女孩儿的爸妈为什么没有来,为什么是爷爷奶奶陪着来的……可是我这些疑问,却一个也不能问。
那个女孩儿一直很安静的坐在轮椅上,因为老大爷也不再说话,所以大厅里变得静悄悄的,而我也不敢再去看那个小女孩儿,我怕我的目光会伤害到她,虽然我是善意的想要关心她。
又过了一会儿只见老大爷从随身带的塑料袋里掏出一个矿泉水瓶子,瓶子里面就剩下小半瓶水了,他先拿给小女孩儿喝,然后孙女喝完再让奶奶喝。
看到这一幕我心里特别不落忍,于是起身问前台的小姑娘:“你们这儿有一次性纸杯吗?”
“没有。”小姑娘连眼睛都没有抬的继续刷她的微信,冷冷的答到。
我很气愤,转身走出了大厅。
我在旁边的咖啡厅里买了一块不算小的草莓蛋糕,买了两瓶橙汁和两瓶矿泉水。这一刻我没有想到施舍,我只是想分享。
我拿着买来的东西走回大厅的时候那祖孙三口还安静的坐在角落里,而严默也还没有出来。
于是这次我没有犹豫的朝那一家三口走了过去,然后在小女孩儿面前蹲了下去。
“嗨!”我抬起头热情的朝小女孩儿打了个招呼,然后晃了晃手中的蛋糕对她说,“喜欢吃草莓蛋糕吗?”
小女孩儿大概是没有想到会有人和她说话,于是惊慌的抬起她的大眼睛着我,然后垂下长长的睫毛,轻轻的摇了摇头。
“爷爷奶奶喝水。”我笑了笑转过头,把手中的矿泉水递给了也一脸吃惊的老大爷和老大妈。
“不用不用,姑娘你快喝吧,我们这儿还有水。”老大妈慌忙冲我指了指那只剩一个瓶底儿的矿泉水瓶,然后便要扶我,“姑娘,快起来。”
“没事儿,您和爷爷喝吧,这么热的天儿得多喝水,怕太甜所以没敢给您和爷爷买橙汁,不过小姑娘喝点儿甜的不碍事儿。”我说着把橙汁递给了小女孩儿。
“那……那就拿着吧,快谢谢姐姐。”老大妈赶快对孙女儿说到。
“谢谢姐姐。”小女孩儿依旧低着头,用蚊子一样小的声音说到。
“不用谢。”我笑了,然后又问小女孩到,“能不能陪姐姐吃点儿蛋糕?姐姐怀孕了,今天特别想吃草莓蛋糕,可是一个人吃太没意思了,哥哥又一直不出来……”
小女孩儿慌张的抬起了头,看着我手中的草莓蛋糕泯了泯嘴,然后喉咙一阵滑动,好像有些心动了,然后她便躲闪的我的目光询问似的看了看她爷爷奶奶,接着便又垂下了眼睛。
小女孩儿好像都禁不住红红的草莓的诱惑,反正我小时候是这样的。
“姑娘怀孕了可不能这么一直蹲着,快起来,坐这儿。”老大妈赶快把我搀了起来,然后对小女孩儿说,“那就谢谢姐姐,吃一点儿吧。”
“谢谢姐姐。”小女孩儿再一次用她那细弱的声音向我道了谢。
“爷爷奶奶如果可以吃甜的也吃一点儿吧。”我拿着叉子和盘子分起了蛋糕来。
“姑娘快吃吧,别忙了,”老大妈冲我摆了摆手,“我们不太吃甜的,不过毛毛确实好长时间没吃过蛋糕,谢谢你姑娘。对了,你先生……在里面啊?刚才我听我们家老头子说你先生也是车祸啊?”
“嗯,车祸,快两年了。”我也轻轻的叹了口气,“不过恢复得还不错,装了假肢以后现在走路挺好的了。”
“唉,还这么年轻,真是造孽了。”老大妈叹了口气。
老大爷没有说话,而是拍了拍老大妈的手。
“来,毛毛,吃蛋糕,好吃吗?”我把我那块蛋糕上的草莓叉给了小女孩儿问到。
她还是没说话,但是稍稍抬起了眼角,朝我怯怯的笑了,然后继续用叉子划着她那盘蛋糕,吃相很秀气。
于是我们俩这么安静的吃着蛋糕喝着橙汁,老俩口更加安静的看着我们,老大妈看着她孙女的眼神特别的温柔,场面倒也不尴尬。
过了差不多又过了一个小时,严默才从里面走了出来,步伐看不出异样,大概会给大爷大妈和小女孩儿一个很好的正面鼓舞。
一看到严默出来,我赶快朝他迎一上去,小声的和他说明了情况,但是我没有和他说我希望他怎么做,我希望他自己来决定。
严默听了我说的话后,低下头看了看我的眼睛,然后笑着拍了拍我的头,便朝那一家三口走去了。
严默也如同我刚才一样在小女孩儿的轮椅前撑着地蹲了下去,然后抬起头用他那充满磁性的声音说到:“嗨,你好,你是毛毛吗?我叫严默。”
“严默?”小女孩儿听到严默的名字之后迅速的抬起了头,还在嘴里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然后轻声的问,“你……你真的是严默吗?你不是长头发的吗?”
“是啊,”严默笑了起来,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到,“正在拍一部戏,所以把头发剪了。”
“哎呀,是大明星啊?”老大妈一看小女孩儿这反应也赶快站了起来,不好意思的对严默说到,“大明星快请坐,快请坐。没想到大明星也会……我们就是想看看……假肢的效果怎么样,我们家老头子不太相信他们卖假肢的人说的话,毕竟是一大笔钱啊,你可别笑话我们。”
“哪会儿啊,这确实是不小的一笔钱,我当时也是凭估了好久才决心装的。大妈,我可不是什么大明星,不过唱过几首歌罢了。”严默笑了起来,然后张罗到,“要不咱们一起去吃顿饭得了,一边吃一边聊。”
“不了不了,”老大爷也站了起来赶忙摆手,“我们就想了解一下、咨询一下,这也不是小钱,他们又说的天花乱坠的,所以还是想看看实际的效果……”
于是严默在大厅里撩起了裤腿,和那祖孙三人极其详细的讲解了假肢的使用以及各种假肢的优缺点、应该如何选购假肢……他甚至想要赞助小姑娘装假肢,不过被老大爷和老大妈谢绝了,但是严默还是把自己的手机号留给了老大爷,告诉他如果有什么需要或者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随时打电话给他……
看着那一家三口离开的身影我眼睛又有些发酸,今天的严默,好像特别有爱,不知道是不是他马上就要当爸爸的缘故,我在他身上突然发现了以前从没有见到过的特质——父爱。
无论如何,严默一定会是个好爸爸、爱我们的诺诺——我欣慰的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