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 第 181 章(1 / 1)
因为大雾和冰雹,本来从机场到玉龙雪山只需要两个小时不到的车程,可我们在浓雾中竟然开了三个多小时才终于到达雪山脚下。
已经晚上7点多了,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连雪山都看不太清了。
刚才进到山里以后Andy就一直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给苏西指着路,所以我们的车子才能通过一条特殊通道进来在而没有遭遇疯狂的歌迷被堵在半路上。
所谓的停车场是离舞台后方大概三四公里外挺大一片空旷泥地。别看只是片黄泥地,可这里着实停着不少的好车,老款的奔驰完全不起眼,被穿着雨衣的车场管理员指挥着停到了角落里。
冰雨密密麻麻的继续从天下砸下来,完全没有要停止的意思,一推开车门便涌入一股寒冷的空气,我穿着船鞋的脚背刚伸出车门外就一下子被冰冷的冰雹砸中了,疼,也冷,真的冷。
又冷又饿又累,我脑袋里盘旋不去的只剩下一首歌了,不是严默的歌,而是——“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真是疯了,所有人都疯了!我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在这种鬼季节在玉龙雪山这种鬼地方办三天的摇滚音乐节!他们不怕有人会冻死吗?当然,我更想不明白我为什么想听《国际歌》!
远处传来铿锵的音乐声,当然不是《国际歌》了,而是那种特别噪的声音。鼓点儿声穿过那雾蒙蒙的雪山、草地,穿过黄泥土地,飘进了我们的耳朵中,震颤着我们的耳膜。大概是好久没有听到过这么强劲的音乐节奏,我觉得胸口有点儿发闷,虽然肚子饿却又有点儿想吐。
我好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便开着车门坐在位子上喘着粗气,呼出去的呵气形成了白烟,可想而知这里有多冷。不过这会儿雨倒是比刚才小多了,小到都看不见雨点儿,完全是毛毛雨,只是小冰雹砸得有些烦人。我觉得呼吸有些费力气。
接着我就看见远处跑来几个穿着军大衣或者军用绿色雨衣的人,因为离得远也因为大雾,我看不清他们的样子,只见他们迅速的朝我们的车跑过来,然后团团包围住了刚被Andy搀扶出车的严默。
那一大群人撑伞的撑伞、拿毛巾的拿毛巾、递茶的递茶、抱琴的抱琴……他们不住声的叫着“默哥、默哥”,嘘寒问暖,表示着没有去接机的歉意,表达着走台、调音时间已经不多了请默哥尽快移步吧的请求。
严默穿着一件短袖T恤,站在雨雾中、站那群墨绿色人中、站在乌压压的雨伞下显得脸色更加苍白。他脸上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隔着人群我也看不太清,但总觉得他的脸上有些湿漉漉的。我想起来应该把披在身上的衣服还给他,大概是因为现在是半山的位置,温度比刚出机场的时候还要冷得多。
我咬了咬牙终于站起来下了车,可是还没等我把衣服脱下来便听到严默问那个撑着伞的人到:“有没有厚衣服?”
“有,有军大衣。”那个撑伞的人赶快说到,然后示意后面那个人把自己身上的军大衣脱下来递给严默,“默哥您穿的太少了,往年这个季节是不下雨的,要到6月份才进入雨季,今年也不知道怎么雨水来得这么早,还这么冷,今天才14度。”
严默没有说话,只是接过军大衣以后步履蹒跚的朝我走了过来。他把那件巨大的大衣裹在我身上后对我说到:“太冷了,别着凉了,要不然还是让苏西送你回酒店吧。”
“我不冷,你别操心我。”我说着赶快把已经脱下来的夹克递给了严默,“你别冻着,别逞强……”
“知道。”严默一边说一边低头帮我把军大衣的扣子系好,那件大衣我穿实在是太大了,完全像个袍子,严默把扣子给我系好以后不放心的又看了看我赤-裸着的小腿和脚背,问到,“腿冷不冷?要不让Andy帮你买双鞋和长裤去吧。”
“不冷不冷,快去工作吧。”我轻轻的推了他一下,示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要再唠叨了。
严默看着我笑了,然后穿起夹克又揉了揉我的头发,转过头问Andy:“大伟他们到了吗?”
“到了,设备已经调得差不多了,大伟哥说你不用着急,十点半才上场。”
“嗯。”严默低头从裤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说到,“时间还早,你带阳阳和苏西去吃点儿东西吧,吃点儿好的、热乎的。”
“知道。”Andy从他的随身包里掏出了一把伞撑在了我头顶上,然后问严默,“你吃点儿什么不吃?”
“不吃了,饱吹饿唱。”严默说着捏了捏我的脸蛋儿,笑了,转过头跟站在一边的苏西说,“兄弟,对不住,我得先忙去了,一会儿等我完事儿了咱们好好聊聊!”
“没事儿没事儿,你先忙。”苏西对严默说到,可他好像已经困得不行了的样子,鼻涕眼泪的一个劲儿打哈欠。
“累了?要不先找个地方歇歇?”严默说着便吩咐Andy,“看看附近有没有空着的客栈,要不行你们就都先去……”
“不用不用,”苏西拉了一下严默的胳膊,挥了挥手说到,“你快去忙吧,不用管我们了。”
于是严默又叮嘱了Andy两句,才和那群人往半山上临时搭起的帐篷处走去,只是他依旧走不快,脚步也很蹒跚。
Andy特意叮嘱了两个工作人员搀扶好严默、抱好他的琴,才又回到我身边,帮我撑起伞。
可是这时候苏西显得神情更加不自然也更加不耐烦了,他匆匆的向我和Andy说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一会儿再见,就顶着冰雨快步的跑回了车上,然后开着车一溜烟儿的走了。
“哎呀!”看着苏西绝尘而去的车Andy忽然大叫了一声,“咱们的行李还在他车上呢!”
“没事儿,他一会儿不是还回来呢吗?”Andy的大叫吓了我一跳,我觉得心跳得更快了。
“还好我和默哥的钱和证件都在身上呢,你的呢?”Andy说着还往我随身背的包上张望了张望。
“嗯,我的也在。”
“那就好,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儿!不过忘了给默哥拿身儿换的衣服了,他那破T恤穿上台……也无所谓啦,他穿什么都帅!”Andy好像高兴起来,对我说到,“带你喝奶茶去啊!”
“好啊!”我努力的向Andy笑了笑,可是胃里反酸得更难受了。我想也许喝了奶茶会好一些,毕竟离刚才在飞机上那餐已经过了挺长时间了。
Andy撑着的那把伞有些小,我又不好意思让他被雨淋了,便和他让开半个身子,跟在他身后。Andy举着伞走了一会儿突然生了气,回过身子瞪了我一眼,然后不管我反对不反对就搂起了我肩膀,把我搂进了他的怀里。
大概是下雨的缘故,本应满地都是的集市并没有几个,只有几个本地的纳西人背着背篓卖一些小吃,热乎的东西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姐姐,喝点儿酒吧?喝点儿酒就暖和了。”And说到。
卖吃的的不多,卖酒水饮料的却不少,于是我欣然答应了,这么冷的天喝些酒确实是好主意。
于是我和Andy吃了两块粑粑,喝了两听啤酒,身上确实觉得暖和多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酒好像上头特别快,一听啤酒没喝两口我就觉得脚底下踩起了棉花来。
酒足饭饱以后我跟着Andy、踩着棉花朝远处挤满穿着花花绿绿的雨衣、腿上穿着塑料袋的人群中走去。
我使劲的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结果那些人确实每个人腿上都套着塑料袋。
我很奇怪,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腿上要套着塑料袋,直到走到草地上Andy一打听我们才明白:半高的草很容易把裤腿打湿,而且看起来柔弱的草其实很剌人,用不了一会儿穿长裤的裤子就湿了,光着腿的腿上就都是被草剌的血道子了。
我发现Andy真的很擅于和人打交道,没一会儿他就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大打儿的塑料袋,我们也入乡随俗的每人在鞋里面穿一层塑料袋,再在外面罩一层塑料袋。这样一来腿倒是也暖和了。
虽然天气不好下着雨,可是现场的场面还是壮观的。雪山草地上回荡着优美的旋律和动人的歌声,耀眼的灯光下万余名观众爆发出似火的激情幕沉寂的夜空,无数的雨衣、雨伞或者赤膊的人在山谷中呼喊、鼓掌、扭动、狂舞……
这是我们看到的一支英摇乐队的演出尾声,可接下来场面就变了。
那只英摇乐队下台后舞台上换了一个20多岁的赤-裸着上身的年轻主唱,他就像一头咆哮的狮子。对于现在新生代的乐队我完全不熟,还没弄明白他们是什么风格的时候,那吉他手面前摆放着的二十多个效果器便开始传出刺耳的噪音——在刺耳的声音中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他们的风格是工业噪音音乐。
但是恐怕能接受这种音乐风格的人不算太多,我看到不少人都跑到了离音箱远远的山坡上,因为地上太湿没办法坐,许多人开始撑着伞静静的蹲在地上抽起了烟来……
可是这支乐队的风格太冷了,加上天气又冷,当他们唱起第二首歌的时候台下的观众变得不耐烦了,接着有些人的情绪开始变得莫名其妙的愤怒,竟然有人喊出了“傻逼!假唱!”——所有人都能看出来,那支乐队真的是在拼命的真唱,这样的指责是莫须有的。
接下来更多的人喊了起来,他们喊的是:“下台!换人!严默!”
在叫嚣声中我的酒劲儿好像过了,即使披着军大衣我还是觉得很冷,只觉得那些噪音、叫骂声也渐渐离我越来越远了一样。
我在泥地里忍受着寒冷和雨水、忍受着饥饿、忍受着月经导致的肚子疼,像大部分歌迷一样,只是在苦苦的等待着今天压轴的严默。
这一刻,我也是严默的忠实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