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第 106 章(1 / 1)
直到腊月二十八,我妈还是没有告诉我这个年到底怎么过,于是我一堵气就告诉她除夕那天我有事儿不在家,让他们俩自己安排好春节。
我没敢告诉我妈我是要和严默一起过节,怕他们受刺激,又给我闹进医院里去。可是大家都不是傻子,我这么说意味着要和谁一起过年其实是明摆着的。
结果果不其然,我妈一听完我的话立马儿急了,站起来狠狠的瞪了我好半天,然后气呼呼的回了卧室,接着里面传来了很大声的摔门声儿;我爸见我妈回了卧室,便也停了手里的切水果,冲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然后就颤颤巍巍的也跟进了卧室。
我爸出院已经半个多月了,可他走路还是不太利落,只能慢慢的走,据说走快了会胸闷。今天上午我陪他去医院做复查,医生说他是心脏供血不好,给他开了倍他乐克让他吃,除此以外就是让他静养,并且让他控制情绪不要激动。
我突然意识到我的心脏病可能来自于遗传,我奶奶当年就是冠心病去世的,我爸现在也有心脏问题,而我,更是先天性的室间隔缺损,看来疾病就和坏脾气是一样的,都是遗传的。
坐在客厅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我烦躁的关掉了电视,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给严默打电话,他没接,大概是在忙。这一阵子他越来越忙,经常不接电话,发短信也要过好久才能回复,弄得我晚上等他电话的时候,经常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然后他一夜也不会给我打电话、发短信。
我很烦躁,心烦意乱的,越到年底越有一些抓不住的情绪困扰着我。简而言之说就是——没有安全感。
因为要定春节到底怎么过、在哪儿过,我和严默已经在电话里吵了好几次——主要是我一个人在吵。严默不同意我和他一起过年,甚至告诉我除夕晚上他要工作!他当我是傻子吗?除夕晚上工作?他被邀请上春晚了吗?
我在电话里和他吵,他就沉默不说话,让我觉得自己狠狠的一拳打在软棉花上,很想杀过去跟他理论一番,一决雌雄。可是现实是我压根儿就见不到他的人,最近每天中午我都有各种各样的聚餐、宴请,我连跑回家见严默一面的时间都没有。
可是我知道,我必须要和他一起过这个春节,因为我不舍得把他一个人扔下,更因为野马的一番话……
其实也正是因为严默经常不接电话、不回短信,所以前两天我才会接到了野马的电话。野马和我说一他直找不到严默,而他和小邢都要回老家过年了,见不到严默只好下午把店里的钥匙给我送过来。
于是我和野马约在我参加完中午的活动之后,我们在我办公室楼下的咖啡厅见面。
“小阳阳!”野马一进咖啡厅就大声的与我打招呼。
我冲他招了招手。
“这天儿可真他妈的冷!”野马坐下以后使劲挫着手,然后捧起我为他点的那杯咖啡喝了一大口,感慨道,“喔,舒服多了,这马尿还真不错!”
“什么马尿!”我冲他晃了晃拳头,却看到他那冻得通红的双手,于是压低声问他:“这么冷的天儿怎么不戴手套?”
“手套?”野马瞪大了他的马眼,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谁给我买手套?你以为谁都跟你家老默儿似的那么有福气啊?”
“嘘嘘!”我使劲冲野马打着手势,“小声一点儿。”
“怎么了?”野马茫然的看着我。
“小声一点儿,等你过完年回来我送你手套。”我压低了声音,只希望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这里毕竟是公共场所,还是个比较安静的公共场所。
“真的吗?!”野马高兴了起来,声音就更大了。
“小点儿声儿,”我快要崩溃了,一个劲儿的冲他比划着,同时感觉到四面八方在喝咖啡的人都在瞪着我们,“你小点儿声儿我就送你。”
“太好了!”野马终于压低了声音,却问我,“小阳阳,你们家还有姐妹吗?”
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还是答道:“有啊,我爸家这边有一个表姐、一个表妹;我妈家那边也有一个表姐,怎么了?”
“那个……”野马破天荒的扭捏了起来,“我吧,今年三十五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每天晚上玩自摸,苦啊!你能不能……把你姐姐妹妹什么的介绍给我一个?就你这样的就行!家里老催我,而且我也想结婚了,这半年多我攒了好几万块钱了!”
我笑了起来。
野马却急了,不自觉的又放大了声音:“真的,我真的攒了几万块钱了!你相信我啊!”
“我相信你!”我忍住笑,又冲野马做了个小声的手势,然后正色对他说,“我相信你是个好男人,以后也会是个好丈夫,可是我们家除了我,姐姐妹妹都结婚了,对不起呀。”
“唉!”野马长叹了一口气。
如果不看野马神神叨叨的劲头和他那头乱蓬蓬的脏辫,其实他还是个挺精神的男人、挺帅的小伙子的。野马人高马大,又有西北人的深轮廓,浓眉大眼的,感觉非常爷们儿,不像严默,容貌太过精致,所以某些时候会让人有一种“阴柔”的错觉。而且野马性格也挺开朗的,某些时刻脑子也活络,我想他只要稍微收敛一些他的神道、再努力一些,一定会很讨女孩儿喜欢的。
很久以前我就曾听说过,野马很吸引那些暗黑少女,在那些女孩儿中间人气极高。
所以我说:“叹什么气啊,我帮你留意着,有合适的姑娘一定介绍给你。可你真得努努力了,几万块钱就想让人家姑娘跟你过日子,不太合适吧?”
“算了,”野马垂头丧气的说,“除了你们家的,我上哪儿找那么傻的姑娘去啊?”
“你什么意思啊?”我被野马气笑了,什么叫我们家的姑娘傻啊?
“表扬你呢,听不出来啊?”野马还一副吃惊的样子看着我,然后笑了起来,“我发现你确实挺傻的,连表扬你,你都听不出来!”
“谢谢啊,我还真没听出来您是表扬我呢!”我冲他抱了抱拳,更加想笑了。
野马伸手想要胡捋我的头发。
我眼疾手快,伸手挡住了他的手臂,说道:“男女授受不亲啊!”
野马靠回到椅子背上,笑了:“操,行了,咱们情份算是到这儿了!”
“无所谓啊,”我耸了耸肩,“你跟严默有情份就行了,不用算上我。”
野马眯缝起眼睛,仔细的打量了我一阵子,问我说:“那你知道我和老默儿,是什么样的情份吗?我估计丫是不会说的。”
“知道啊,师徒关系嘛,他是你师父,教过你画画。”
“大爷的!”野马脸上带着开怀的笑,却咬牙切齿的说,“我压根儿就没想过学画画!”
“是吗?我怎么记得当年小麦他们老说,你跟严默学过画画?只是你没什么天份,所以放弃了。”我真的听过这样的传闻;而且我也不怕说野马没天份会打击到他,他属于刀枪不入的主儿。因为这大半年的接触,我发现我不像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那么怕野马了。他属于虚张声势的类型,其实人真的很好。
“得了吧,他们都属于造谣,是他们丫想学画画没天份;小阳阳,你也见识过我画画儿的手艺,店里那些抽象派的作品都是咱爷们儿画的,你觉得我这水平犯的着找一师父吗?我没开班授课就算便宜那帮孙子了!”野马得意的看着我,“我就问你,想知道我和老默儿真正的关系吗?”
“你说说,”我翘起二郎腿看着他,“难不成你们俩是夫妻关系?”
“我操!你这口味太重了!”野马假装打了个冷颤,“我现在开始为丫老默儿担心了,就丫那点儿脑子,丫这辈子怎么可能斗得过你啊?要不还是让丫从了我得了!”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我笑嘻嘻的看着他,“至于我们俩的事儿,这就不劳您老操心了。你要是没的说了,我可就回去上班了啊。”
“说,说,”野马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低下头,扒开他那头脏辫,指着他头上一条长长的疤痕问我,“看见了吗?”
“那么大我看不见,我瞎了啊?”
“得,当我白问,”野马抬起了头,整理着他那头辫子,问我,“知道你家老默儿肚子上有道疤吧?”
我点了点头,那条疤不算短,藏在了他腹部的一片纹饰的下面,不仔细看其实看不太出来。我曾经问过他那条疤是怎么弄的,他跟我说是盲肠炎开刀留下的。
“我们是生死之交,过命的兄弟。”野马点了点头,“当年要不是你家老默儿帮我挡了一刀,估计我早就见马克思去了,那刀只差两毫米就捅在他的肝上了。”
我楞了,我从不知道那道疤痕的后面还有这么个故事。我当然知道当年的严默打起架来有多野,但是“男肝女肾”啊!想像着那个严默被刀捅的画面,我就快要哭了。那时候他还不认识我、还很年轻,他受伤的时候是谁陪在他身边?
“不说了不说了,”野马低下头搓了搓脸,再抬头的时候眼睛却是红的,“大过年的,不说这个了。小阳阳,老默儿丫真是个好人,我和丫认识得有十七八年了,对丫也算是有一定的了解了。丫那个人吧嘴笨,真的笨,你就是再逼他,一句一句教着丫,丫嘴上不会说出什么花儿来,就上次丫那记者会你还看不出来吗?可是丫却真的是拿命和人相交的,只是,太冲动了……我听丫说了前几年你们俩之间发生的事儿,他也是无心之过……咳,我也不是想为丫开脱,我知道是丫对不起你……可是,这也就是命吧?我其实只想说和你说,老默儿真的挺不容易的,你出差的时候我去过一趟医院找老默儿。我只能这么说,我这个当儿子的,对我爹也不见得能像老默儿那样对你爸,丫真的是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丫愿意为了你吃一切的苦……”
“嗯,我知道。”我应着,就有泪水不小心从眼睛里跳出来。
“其实我今年本想着留下来和老默儿一起过年的,可是我妈今年过年正好赶上六十大寿,我不回去不成。咳,其实说句那什么的话,也就是因为今年多少挣了点儿钱,有脸回去了。不过,我有点儿担心老默儿……”
“为什么?”我不解的问野马。
“以前村子里过年是什么样儿,你知道吧?”
我犹豫的点了点头。
“那时候别管怎么样,起码村子里还有一帮人一起过年,可是今年……你是北京姑娘,可能想象不到一个人过年、没脸回家是什么感觉,而老默儿丫又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我怕他走回头路……”
“不会的!”我把手按在了野马的手上,坚定的说,“严默答应过我再也不碰叶子的。而且,今年过年的时候我们会在一起的,你放心。”
“哎哟!”野马又大叫了起来,嘴角还带着一丝坏笑,“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个女流氓摸我手干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