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 22 章（1 / 1）
(二十二)
夜晚十一点，楚信声走在回家的路上，凉风吹走了聚会时的吵闹与燥热，让喝了几杯的他感到十分舒爽。他摸了摸包里的相机，嗯，还在，几年不见的同学将拍照的“重任”交给他，他也乐意用这个借口躲了不少酒。
朦胧的小雨已经停止，脚步有湿润的声音。路面沾了水，映着霓虹的光影，色块斑驳，油亮如画。心情愉悦轻松的楚信声想早点回到家换下已经汗湿的衬衫，也顾不上欣赏着人影瑟瑟的街道。埋头行走中，一只黑猫突然窜出，他着实被吓了一跳，那猫也不看他，自顾自地又跳入草丛中，骄傲而灵活。他重又抬头，余光瞥见一个身影，一个女子的身影，不禁，注目。
那瘦削的身躯上飘着一件酒红色的长裙，过肩的长发参差散落，白肤黑眸，神情哀而不伤。她转过头，正与楚信声的目光相对，风乍起，红裙飞舞，黑发扶摇，眼睛里闪着迷惑的光。
他用相机捕捉到了这个暗夜精灵。
秦黎环顾教室，没一个认识的，而她又是最后一个来的，也就是说，她是完全的新人。她叹了一口气，反正过段时间就会变得自然的。女孩们会结成一个个小团体，而她，不管是否热情主动，也应该会是某一个中的一员。
只有一个女生旁有空位，灰色长T，黑色短裤，一头长发随意地搭着，正望向窗外。怪不得旁边没人，她浑身就散发着一种足以让人离得远远的“闲散人员请勿靠近”的气场。她一回头，看见一直盯着她的秦黎，皱了一下眉，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秦黎走过来，占领了她身旁的座位。
“你好，我叫秦黎，黎明的黎。”她在问候“同桌”。
她打量了一下秦黎，掏出一支钢笔，在纸上写下“刘念”两个字，还没等秦黎看见就问道：“你刚才干嘛盯着我。”
“因为你侧脸很好看呀。”秦黎回答地很果断。
刘念没有眨眼睛，好像还在消化她的话，“啊？说什么呢。”
“当然，正面也好看。”
“我不是那意思。”刘念一时不知怎么接，摸了一下自己的头，轻笑一声。
“刘念，刘念？”秦黎连说了两遍，“有点拗口啊，我念的还行吧。”
“还行。”
之后的调座位她们成了前后位，刘念在前，秦黎在后。刘念依旧寡言，也没什么和善的表情，偶尔秦黎会和她搭几句话，不过秦黎也不是嬉笑多语的人，所以她们那一圈总显得冷清。
没过多久，上高中的新鲜感就褪去，日子又过的和从前一样。
秦黎属于那种遵纪守礼的乖学生，成绩是班上固定的前几名，运气好也能拿个第一，也属于漂亮的女生，可又总不是最漂亮的那一个。父母都在政府工作，有点小职位，可也不是高官，家教良好，平时也是柔和温顺。这样的女生容易让人亲近，因为不会抢风头，也少有人嫉妒。秦黎的未来很容易想象，念个不错的大学，找份稳定的工作，将自己的小康家庭延续下去。她对自己的状态很知足，能这么一帆风顺的过下去已经很难得了，她觉得自己不是个贪心的人。
至于刘念，上学上到高中，秦黎也习惯班里总会有不合群的人，但她看刘念像看个艺术家，而艺术家不合群是正常的。她从没想过要和刘念成为朋友，也无意疏远她，只是单纯的把她当做另一个世界的人，一个她难以触摸的另一个世界的人。
开学一个月之后，班里又来了一个人，可谓是吸引了全班人的眼球，不过她本人肯定是不愿意有这样的开场的。只是在一天早晨，教师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安静的女孩，光头。
大家惊讶不已，议论纷纷，即使她戴着帽子，那显眼的光头岂是那么容易就遮得住的。
“听说她是得了什么病才头发掉光的。”
“真的？会不会传染啊。”
“不知道，不过好像还没治好。”
“好可怜啊。”
“我们离她远一点，万一传染怎么办？”
“就是，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发病什么的。诶，我跟你说，我以前班上有个得什么病的，上着课就犯了，特别吓人······”
······
这些话自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围绕在她的身边，那瘦削的身体，苍白的脸色，好像一碰就会坏掉一样，即使有一些有同情心的同学，也因为摸不透她的想法，也许自己还会说错话就也不会去主动接近，敬而远之是几乎所有人的第一选择。
她也不和别人接触，不笑、不说话，永远低着头,走路沿着墙壁，恨不能迅速从别人的视线中逃离。
完完全全的异类。
数日之后的一个星期五，因为要放假，人头攒动，学生们都急着赶回家，她独自等到高峰过去，才匆匆地收拾东西出门。依旧是低着头疾走，不小心撞到了人，她招架不住，一个踉跄跌在了地上，帽子也从头上掉了下来。
“呦，这不是六班那个秃头嘛！”面前的这个吊眼男看到她讥讽地说。
她委屈地站起来，想快点逃走。
“站住！撞了我就想这么走了？”
“对不起，”她低着头小心快速地说。
“对不起就完了？”站在吊眼男旁边的男生横在她前面。这三个人正感无聊，便戏弄起她来。
“哎呦，越看越丑。”吊眼男“啧啧”地说。
秦黎正好碰见，她虽然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实在不忍心，刚准备站出来，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回头一看，是同班的刘念。
“你要干嘛？”
秦黎一副“这不是明摆着”的表情看她。
“你过去一对三？一点脑子都没有。”刘念面不改色地表达对秦黎智商的嫌弃，“两分钟能跑到保卫室吧，就说这里有人打架，记住，自己别跟着保安跑过来，快去，我在这盯着。”
秦黎一瞬间就服从了。
很快，几个保安就跑了过来，还奇怪怎么没看到有学生打架，但是看见了那三个男生围住一个女学生，大喊一声：“那边的学生，干什么呢！”
三人听了，一溜烟就跑了。
秦黎看那三人和保安都走了，从旁边绕过去走到她身边，“你没事吧？”
她摇摇头。
刘念站在秦黎身后，“这次就是碰上了，那几个人胆子没多大，就是挺浑的，下次绕着点走就行。”
她嗫嚅着说：“谢谢”然后就哭了，“都看不起我，可是，我也不愿生病，也不愿意没有头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只是想上学而已······”
秦黎刘念才知道她是因为治疗的副作用导致头发掉光，虽然治疗比较成功，但是头发一时之间确实长不出来。
“说到底不就是个头发嘛，都至于吗？”刘念扔下这句话就大步流星地走了，秦黎见状，也告别了她，跟上了刘念。
“你跟着我干什么？”刘念问。
“没干什么，顺路。”秦黎背着手说。
刘念好像有目的的就进了路边的一家小小的理发店，秦黎有预感地也跑了过去。老板招呼道：“来来来，坐这边。准备弄个什么发型啊。”
刘念指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剃了。”
“啊，是要剪短发啊，刘海弄个什么样的啊，要······”老板反应了几秒。
“不是，是剃光。”
“啊？”一旁的秦黎和老板同时叫了一声。
“你是说光头？姑娘你开玩笑呢吧。”老板一脸不相信。
“谁跟你开玩笑，不能剃就早说。”刘念倒是很干脆。
“能能能”老板心想怎么说也是生意啊，他有点难为地下手，边剪边说：“这么漂亮的头发剃了真可惜，后悔不要怨我啊。”
刘念倒是很淡定的眼睁睁看着一缕缕头发随剪刀的起落而飘下。身后的秦黎看着镜子中的刘念，眼睛有点湿润，这真的是那个独来独往一直被认为是冷漠的刘念吗？忽然间，她很想好好地去了解眼前这个女孩，她的身上有让人为之着迷的魅力。
秦黎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对着正在忙碌的老板说：“也帮我把头发剃了。”
忠厚的老板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说你也要剪个光头？”
“对啊。”
“为什么？”刘念问她。
“跟你一样的理由，”秦黎把自己的辫子松下来说：“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耍帅呢？”
刘念看着秦黎那股认真的样子，会心一笑，“真的舍得？”
“又不是不长了。”秦黎甩甩蓬松的头发。
刘念剃完，老板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这个光溜溜的脑袋，秦黎瞧瞧刘念，喊着正在愣神的大叔：“喂！老板，该我了。”
“啊，好。”老板回过神来，移到了秦黎那边。
刘念手肘撑在桌子上，看着做准备的秦黎，突然说：“你就别剃光头了，剪个板寸吧。”
“啊？”
“你突然剃个光头回去不会吓到你家里人吗，反正光头和板寸效果是一样的，光头有我就够了。”
秦黎想了一下，今天说不定奶奶会来，“那好，就理个板寸吧。”
结束之后，老板看着她俩一前一后的出门，心想进门之后都是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啊，现在的学生审美难道都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