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十六章(1 / 1)
其实就是最简单的番茄炒鸡蛋卤子配上宽面条,陈景行已经很久多年没吃过这样简单的面食。
一大碗面条摆在书桌上,和整个书房格格不入,严言说:“要不还是去楼下餐桌上吃?”
陈景行说:“不用,这就挺好。”
严言站在书桌三米开外的地方等他吃完。
面条还冒着热气,陈景行办公时戴着无框眼镜,刚低下头眼镜就变成雾蒙蒙一片,十分滑稽。
“忘记摘掉眼镜了。”陈景行把眼镜放到一旁。
是纯钛的眼镜架,轻巧简便,难怪他会忘记。
以前严言去眼镜店见过这种,被摆在单独的玻璃橱子里,灯光打在上面,是低调的奢华。她曾抬头仰望最高的那个橱子,却发现触不可及。
“再来一碗吧。”
就一会儿出神的时间,陈景行的一碗面条已经见底,看着她发怔,陈景行又说了一遍,“再来一碗,还有吗?”
严言回过神来,“噢,还有,马上好。说着她就跑下楼去。
好在她做饭的速度不慢,面条下了两锅,肖雨婷的朋友们基本人手一碗。
“还挺能干的。”王佳慧尝过一口后的感想,“就是表情冷冷的,好像别人欠她钱一样,穷山恶水出刁民,你以后小心点吧。”
肖雨婷不以为意,“我嫁给景行的时候比她能干多了,你记不记得当年陈家住的黄土窑洞,前面有一块菜地,一年到头几乎就没花过菜钱,可都是我种的。”
程蕊笑笑说:“你最厉害的还是嫁给了陈景行,你们家陈景行厉害,不到十年你就披金戴银了。”看着肖雨婷得意的脸,程蕊说:“味道有些淡,我加些卤子。”
程蕊和肖雨婷是年少时的玩伴,平时来往并不多。今天肖雨婷把她们叫来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给严言一个下马威。想及此程蕊笑笑,她并不是很想配合她呢。
“是叫严言吧?”程蕊站在厨房的门口和她打招呼。
“是。觉得味道不合适吗,淡还是咸?”严言看她还是满满一碗,没动过筷子的样子。
“噢!不是。真是麻烦你了,做我们这多人的饭量,很辛苦吧。”
严言看了她一眼,见她笑吟吟的望着自己,她说:“还好。”
看起来她并不想和自己搭话。程蕊倒也不气馁,“我来是想问一下,被套枕巾那些绣品在哪儿可以买到,正好我有一个表妹也要出嫁想置办一些特别的嫁妆。”
严言又盛了一碗面条,浇上卤子,加醋放葱花,做完所有的动作后,她扭头对程蕊说:“是我自己绣的,至于哪里有卖,我不太清楚。”
她的表情淡淡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她的嘴角习惯性的上扬,可程蕊还是觉得她并不想继续同自己深谈。
“麻烦借过一下,大哥还等着吃饭。”
程蕊这才注意到,她至始至终都只是站在门外,连门内都没踏进去,距离感太强。
陈家是螺旋式的实木楼梯,对于韩镇这样的小地方,是一件极其奢侈的事情。
严言踩在每一个台阶上,不会发出任何的声音,很安静。
不像她们说话时尖锐的声音,厨房的木门不合上,仅靠那一扇推拉门,什么声音都能听到。
不过,她们应该也不会在乎她是否能听到。
路过陈景遇所在的卧室时,才看到陈景遇蜷缩在床上,头都快埋进肚子和腿的夹缝中。
她环视一圈,发现白色帐幔后的窗户敞开,帐幔随风飘扬轻柔地拂过她的脸颊,就像触摸婴儿的脸,一样温柔。
她关上窗户,又给陈景遇身上搭了条被子,才看到他才慢慢把身体舒展开来。
等她关上门才发现陈景行倚着栏杆,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指指他的书房。
天黑了,陈父陈母才领着陈奕超回来。
陈父去书房找陈景行,往书桌上放一串佛珠,他说:“贴身戴在身上,尽量不要离身。”
陈景行望着那张清心寡欲的脸庞,轻笑一声,“觉得我罪孽深重,迟早会天降横祸,又觉得好歹还算你的儿子,就求来一串破珠子?”
啪地一声,佛珠落地,绳子崩断,珠子滚了一地。
陈父指着他:“生下你简直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陈景行说:“我也是,比你更后悔,可惜我没有选择的机会。”
“早知道生出来是你这种丧尽天良的人,趁早打胎也好过你妈因为生你落下病根!”
陈景行站起来,他的个子很高,比陈父高半个头,他一字一句说:“她要是知道今天的你是这副模样,也不会嫁给你。”
他就像一个叛逆的少年,用最恶毒的话伤最亲的人。
他低着头,眼镜折射灯光,陈父看不清他的眼镜,只觉得薄薄的镜片夹杂着话语淬了毒液,在心头割肉。
陈父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门,脚下是光滑明亮的地板,能清晰地倒映出他的模样。
历经沧桑后的无奈。
他扶着栏杆一阶一阶往下走,手上需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扶住栏杆往下迈脚。
他今天跪了一天,才拿到那串开过光的佛珠。
其实拿到那串佛珠还有另一种途径,捐足够的香火钱就行。可是他觉得那样比不上他亲自求更有诚意,所以他跪了一天。
尽管他很小心,还是摔在了楼梯上,整条腿都是麻的。
“呀,你没事吧,摔到哪儿了,我们去医院看看吧。”方淑琴跑过来细细打量他,眼里已有了泪意,“你怎么不说话呢,摔得很疼吗?”
他勉强扶着栏杆站起来,轻轻拂开她的手,“我现在不想看见你,离我远点。”
他留给她一个背影,步履蹒跚地往下挪步。
直到听见关上房门,陈景行才从栏杆旁退回到他的书房。
滚落了一地的佛珠,颗颗圆润光滑,他捡回来放进脚边的抽屉后,手上还有阵阵的檀香。
他嗅了嗅,鼻头一酸。
陈景行一直盯着自己的手,忽然发现视线里多了一双高跟鞋。他抬头,肖雨婷站在面前。
陈景行皱着眉头说:“有什么事?”
“你是不是又给她家什么好处了,否则怎么可能让她再跟你回来?”肖雨婷绕到他的身后,趴在他的肩膀上,“嗯?你说啊。”
那一声嗯,语调上扬到让陈景行觉得恶心。他站起来,不顾她之前的动作,让她险些跌倒。
“没有。”恶心到他不想和她多说一句话。
肖雨婷瞪着眼说:“你骗我,要不是给了足够的好处,她怎么和没事儿人一样。”
陈景行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钟,“随便你怎么想。”
“陈景行,你该不会是看上她了吧?”
闻言陈景行扭过头冷冷的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该不是看上她了吧,要不然怎么花大价钱娶她,处处帮衬她的娘家人,该不是景遇只是一个幌子,她真正嫁的人是你吧,要不然怎么会乖乖的跟你回来?”
陈景行点了一支烟,斜眼看着她。
肖雨婷瞪大双眼看着他,身子前倾,只要他说出是来就会扑上来一样。
陈景行吐出一个眼圈,在他们两个中间。他想知道他们中间如果隔一层东西,看她时会不会就没有那么狰狞。
他记不清她是什么时候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或许是几年前,或许是这只是一个过程,今天他看到了最后的成果。
她能轻易说出令他气到极致的话,脸不红气不粗地在他面前扯谎话。
气到极致,陈景行反而乐了。
“看上她倒是比看上你好,最起码她关心我饿不饿,你只关心我穷不穷!”
他不想和她废话,她还在原地站着,他索性关上门离去。
真是多雨的季节,他顶着风雨出门,浇透了他的心。
他再无所不能,也觉得寒心。
车子驶进煤矿的一刹那,陈景行整个人瘫软在车座上。
望着满山的霓虹灯,彻夜都会闪烁不停,不像他的婚姻,时常是黯淡无光的。
接下来几天,陈景行都没有再出现在陈家老宅。反倒是肖雨婷住在楼里,并不外出,每天除了挖苦嘲讽严言几句也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
这天雇工请假,恰好陈景遇的换洗衣服攒了个够,严言瞧着外面日头正好,就想在院子里洗涮一番。
院子里开着各式各样的花,中央的草丛间搭着个秋千,陈景遇坐在上面看严言忙里忙外费尽力气才把洗衣机搬出来。
日头好,也累得她满脸通红满头大汗,陈景遇看得热闹,“快点啊,你怎么那么慢?”
他欢乐得坐着秋千上上下下,不知人间苦滋味。
严言朝他笑笑,看着他的动作太危险,“你小心点,别摔着!”
“荡秋千我最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