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1 / 1)
严母自从那晚从严言大伯家回来就一直在计划一件大事。
陈景遇的脑子究竟有没有问题,她亲自考考不就知道了吗。
想清楚这么回事,接下来的她所要做的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去见一见陈景遇。但是要在不给对方任何准备下见到对方,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陈景遇本就是一个深居简出的人,任她托了多少人去打听,得到的答案都是含糊其辞的,没人能说得清陈景遇到底是不是一个正常人。
倒是严父的态度这次难得的强硬,“空穴不来风,既然靖珩敢那么说,就一定有根据。”
严母不甘心,看着在院子里忙着洗衣服的女儿说:“可是靖珩也说了,陈景行带陈景遇去北京瞧过一年的脑科专家,保不准就好了呢?”
“你真是糊涂!就算是陈景遇瞧好了,也难保会有后遗症,你是掉钱眼儿了吧,就想着把女儿推进火坑里头!又不是找不到别家了,就算是找不到别家,我这把老骨头也能养得起我自己的女儿!”
夏天的门上挂的门帘就是一串串透明的珠子,防止蚊虫飞进屋子里绰绰有余,可是隔音效果就差了许多。严言生硬的别过头,不让小侄子看到自己已经开始泛红的双眼。
她就知道,她会拖累年迈的父母。
严父已经五十多岁,原先也在镇上的公社当一个不大不小的干部,后来镇上好几家煤矿都被纷纷勒令停业,原先富裕的乡镇公社发不出工资,他才找了一个小区去给人家烧锅炉看门房。好几次她去给严父送换洗的衣物,都能看到他在寒风中看到进出的车辆哈腰点头,她只能躲在墙角抹干泪,然后再摆出一副笑模样和严父说:“爸,你穿这军大衣真帅,他们都老看你呢!”
严言沉浸在自己的冥想中,可严母带着哭音的话语已经一字不落的传来。
严母说:“你说得轻巧!另找一家?这些年看过的还少吗,不说远的,就说前几个月那个,看着斯斯文文的,是重点高中的老师,前妻嫌弃他木讷就离婚了,都觉得严言嫁过去最起码嫁的是个文化人,可是怎么着。和他的邻居打听过,才知道那人有家暴倾向,前妻生生被他打伤进了三回医院!”
“还有你凭什么养活女儿,你那点退休工资还有每个月看锅炉领的一千出头的工资?你看见昨天严歌穿的是什么了没有,你再看看言言身上的衣服,还是几年前镇上的市场促销买的二十几块钱的地摊货!还有咱们那儿媳妇,是个容人的人吗?你在家的时间少,言言每天伺候她,她给过言言好脸色吗?”
严言听及此,赶紧看了看严越的新房,不禁松口气。她才想起来,冯欣出去溜街了,万幸!幸亏没让她听到严母说的话,否则又有一场好闹了。
严言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十五块钱买的白体恤,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但也没有严母说得那般不堪。虽然和严歌身上的衣服比起来差得远了,可是那是严歌自己赚来的钱啊,她花自己的钱,严言心里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平。倒是她前几年打零工赚来的钱,花的都差不多了,小侄子的玩具奶粉等等,她的积蓄马上就要清空了。
转眼看看在她腿边费力蹬着两只小短腿的小侄子想要骑着小车往前走,时不时扭过头来冲她咧嘴一笑,倒也觉得钱花的值得。
可屋中的严母已经说得哭起来,只觉得再没人比严言更可怜。
而严父双手抱着头坐在沙发上,在懊恼自己的没出息,否则怎么连让女儿过上好日子的本事都没有。
珠子门帘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光彩斑斓,即便有些闪花了眼,严言还是准确捕捉到严母脸上的泪痕和严父双鬓间的白发。她想,即便陈景遇是个白痴智障,她嫁过去以后的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
突然,严母冲了出来,猛地撞在严言身上,深深看了一眼女儿,拔腿就跑了。严言还愣着,严父就交待严言看好昊昊,他追出去看看严母。
“姑姑,奶奶为什么哭了?”小侄子揪揪她的裤腿,用脆生生的声音问她。
严言蹲下和小侄子说:“因为姑姑不听话,奶奶被姑姑气哭了,所以昊昊不要和姑姑学习,要听话,那样奶奶就会很开心好吗?”
小侄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想着自己要听话不让奶奶哭。
严言把他抱起来进屋子里给他讲故事。
盛夏七月,严言在屋中直冒冷汗,肚子一揪一揪的疼,她算算时间,经期即将到。每次来之前,就会疼的要命。可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只能忍着疼等冯欣回来。
不一会儿,小侄子就厌倦了,小手扑腾着喊着:“姑姑,我饿了!”
家里的奶粉已经没了,冯欣逛街还没买回来,而且小侄子还小,也不能吃中午剩下的旧饭。
正巧,冯欣这时回来了。严言忙叫她,“买奶粉了吗,昊昊正饿了。”
冯欣提着大包小包翻找,猛抬头说:“哎呀,我给忘了。”
严言把小侄子放到床上,翻找家里有什么吃的,找出一箱罐装的哇哈哈八宝粥,递给冯欣一罐,你给他热热,我急着去厕所。
严言没料到这次会这么痛,痛的直冒冷汗,在厕所按着肚子蹲了有十几分钟才缓过力气来,接着就听到砰地一声,小侄子哇地哭了起来。
她赶忙往外跑,就见小侄子趴在厨房的厨台上小手包着脸,身上都是冒着热气的八宝粥。严言站在旁边,一时竟张不开口。
过了几秒钟,冯欣听到声音也进来了,严言见到她才回过神大声喊道:“冯欣!”
在他们镇上,家里做饭用的都是煤炭烧的火。一来是因为乡镇的煤矿多,每年乡镇村委都会点着人头往每家每户发放一定的煤炭数量,冬天用来取暖也远远用不完;二来是因为煤质好,烧得火旺,用炭火做饭快,所以很少人家会用电磁炉煤气灶做饭。往常严言做完饭就会把厨房的门搭上,就是担心小侄子误闯厨房发生意外。
现在的情况,她看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家里的炭火烧得旺,冯欣热八宝粥的时候没有把盖子揭开,受热膨胀迅速所以炸开了,而小侄子误闯进来,冯欣却串门去了。
严言回过神来抱着小侄子就跑,她记得乡镇医院就在那条大路上,但愿她的小侄子脸上不要留疤,否则她怎么和严越交待啊。
医院人头攒动,小侄子在里面包扎,严言就和冯欣在医院的长凳上不发一言。严言是好脾气的人,如今她就怕张口一个没忍住嘶声大骂。
天快黑了,严父严母才收到消息赶来医院。严父问:“好端端的,怎么就烧伤了?”
冯欣说:“昊昊饿了要吃东西,姐就让我给他热一罐八宝粥,正好隔壁林婶找我有事,我就把八宝粥放厨台上热着,我想着姐就去一趟厕所应该很快,我就出门了。结果回来就成这样了。”
“你难道不知道热八宝粥要把盖子揭开,还有昊昊一个人在屋子里,你也不把厨房的门搭上。”
“我知道你去上厕所会上那么久吗?你也没告诉我说热八宝粥要揭开盖子呀?”
严言只觉得一阵无力,瘫坐在长凳上等医生出来给结果。
不一会儿医生出来说,昊昊就是手背烫伤了,他动作快,脸上没烫着,而且他年纪还小,抹几天药就没事了。
众人松一口气,冯欣得理不饶人,“严越走的时候给你那么多钱,不就是让你好好照顾昊昊吗?”
严言诧异的望着她,发现自己竟然一个字都不想再和她说。
严父严母望着女儿,脸色苍白,娇小的身躯仿佛一阵风都能吹散,女儿仰头望着冯欣,眼里尽是抹不开的悲伤。他们也见严越走之前给严言钱了,只是那钱是还之前严言给昊昊买奶粉的钱。严言死活不要说那也是她的小侄子,是严越硬逼着她收下,她才接受,而那笔钱后来又都花在了昊昊身上,小车子,故事书等等都是严言亲自置办的。
严言一把推开冯欣,跑了出去。
等她跑累了的时候发现已经跑了公社林彩月的办公室前。
原来,她的心里已经做好了决定,所以她才潜意识的来到了这里。
林彩月的办公室前停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是严言没见过的牌子,可严言知道这辆车就是把他们全家都卖了都买不起这辆车,她这样想着也尽量躲着这辆车走,生怕一个不小心磕坏划坏。
严言敲敲门,林彩月说进。严言进去,不知该如何开口,思索再三决定直说,她说:“婶子,尽快让陈家的人准备亲事吧!”
配着她那张苍白至极的脸,她说出这句话颇有破釜沉舟的意味。
她怕林彩月没听清楚,又说了一遍:“尽快让陈家的人准备亲事吧,越快越好!”
角落里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好,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