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无心（1 / 1）
神界。
三重殿，空中花园。
“苍灵，近日异象频频，众仙家皆是心神不宁，虽然我极力压下一切，也怕时日过久，会漏洞百出啊。”天帝拾起一颗白色棋子，思虑良久，方落子。
苍灵拂过苍白的胡须，拾起身边之黑色棋子，落子，说道：“这事确实为难你，现在还差火与土两颗灵珠，只要找到，事情就能解决了。”
“苍灵，你说，我是不是也屡犯天规了。众仙触犯天规之时，我毫不留情的给予惩罚，可是我却背着他们违背天条，我真是个不合格的天帝。”天帝说这番话时，眼里透着许多无可奈何之感。
“千万别这么想，你这么做是为了整个三界。”
“任何人做任何事都会为自己找理由和借口，就连我，也不例外。”
“世上无人能真正做到无欲无求，既是你我，也如此。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不然，世界会变成无尽黑暗。”
“苍灵，你比我想得更开，在这方面，你还真是我的良师。”
“你真是抬举我了，有时候，我会想当个凡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男耕女织，这样的生活很充实。”
“找个时间，我们下凡看看吧，我也有很多年没到过凡间了，能让如此多之人留恋，定是个自在之世。”
白子，黑子，错综复杂，却蕴藏着无穷的智慧。
时间匆匆而逝，夜幕悄无声息的来临。
遥青雪见我鬼鬼祟祟的下楼，奇怪的问道：“小樱，你去哪？”
“我，我和碧渊去个地方，你不许跟来，”说到此，古延天正好开门出现，“延天，你也不许跟来，你们谁都不许跟来！”
古延天有些摸不着头，对着我们说道：“什么不许我跟来？你们在说什么？”
“我和碧渊有地方要去，所以，你们全都不许跟来。”
说完，不理会遥青雪与古延天的表情，拉着身边的碧渊匆匆下楼。
古延天对遥青雪问道：“小木要去哪？”
遥青雪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拉着碧渊神神秘秘的走了。”
“想必是去哪玩了吧，随她吧。”
“师兄，你的死纹血咒真的好了吗？”不管隔了多久，遥青雪始终把古延天当成自己的师兄，称呼亦未变。
“恩，好了。”
“师兄，你……”遥青雪止住话语，他知道古延天的性格，他不想说的话，就算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会说。
“青雪，我们去喝酒吧，好久没与你一同喝酒了。”古延天心中知道遥青雪想问的是什么，装作不在意，拍了拍他的肩，邀他一同共饮。
“如此甚好，不醉不归。”
郊外的树林里有很多虫子的鸣叫声，偶尔倾听大自然的声音，竟也是这般美妙。
亦书书早早就到了，取出竹笛，伴着虫鸣，奏上一曲，音色醉人，曲风婉转。
“碧渊，听到了没，这笛声肯定是亦书书的。”我与碧渊神秘的走进树林里，侧耳倾听美妙的笛声。
“恩，只有他能把曲子吹出如此神韵。”
我们跟着笛声向前，亦书书一人独自站在中央，身边飞着蝴蝶与萤火虫。
“他的笛声如此这般动容，竟能吸引蝴蝶深夜至此。”碧渊停下脚步，诧异道。
此情此景，我的心中萌生放弃的念头，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最后，还是狠心的对碧渊说道：“碧渊，开始吧。”
碧渊转过身，认真的问道：“最后问你一次，真的要这样做吗？”
“恩，真的。”
“好吧。”
碧渊的掌心呈显绿色光芒，口中念着咒语，草丛中窸窸窣窣的发出声音，一只只小蛇钻了出来，往亦书书的方向蠕动。
亦书书依然吹奏着竹笛，我赶忙捂起耳朵，越听一分，心中的愧疚便多一分。而最严重的后果，是我会就此永远的失去他这个朋友。
碧渊看着我，轻叹一声，“既是如此，又何必呢。”
蛇群向亦书书的背后缓缓前行，离他已不远，碧渊手指一挥，蛇群立即向闪电般攻击他。蛇群是穿过了亦书书的身体，与其说是身体，不如说是幻象。
我与碧渊亲眼所见，皆是瞠目结舌。
笛声止。
亦书书放下竹笛，笑着说道：“木子，碧渊，你们出来吧，我知道你们在这儿。”
我与碧渊面面相觑，走出树林到亦书书的身边。
我失声道：“书书，你……”
“我都知道，你约我来这儿的目的，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我就让你看到。”亦书书一脸平静，并无任何情绪表露。
“我……”此刻的我，不敢与亦书书对视，只能看着地面。碧渊却直视着亦书书，因为她是第一次见到像亦书书这样的人。
“我告诉你们吧，我没有心。”
听到此，苍天犹如给了我与碧渊一个晴天霹雳，震惊的看着亦书书，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你们没有听错，我没有心，所以任何妖物都不能感应到我的存在，更别说是攻击，就像刚才的蛇群，它们根本不知道我的确切方位，只是跟着碧渊的指示进行攻击。”
无言以对，心中无比震惊。
亦书书看着碧渊，继续说道：“碧渊，你攻击我试试。”
“真的要这么做吗？”
“恩，没关系的。”
此刻的我，像是得了失语症一般，说不出一句话。
碧渊汇神凝力，握紧拳头朝亦书书袭去。亦书书变成了幻象，碧渊像是打着空气，根本碰不到亦书书一根毫毛。
碧渊看着自己的双手，诧异的向亦书书看去。
“碧渊虽然你化成人形，但你也是妖，所以也伤不到我。”
碧渊忙问道：“那人与仙呢？”
“也不能。”
“那为什么我们能感应到你？”
我依然怔在原地，亦书书看了我一眼，“因为这个。”他从腰间掏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白色石子，他把石子扔到旁边，此时站在我们面前的他就如同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碧渊捂着嘴，说道：“怎么会这样？！”
亦书书拾起白色石子，笑了笑，说道：“因为在我身上发生了一些事。”
良久，站在一旁的我，缓缓开口道：“碧渊，你能先回去吗？我有话想对他说。”
“好，那我先回去，你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我知道。”
碧渊一转身，消失在黑夜的树林里。
呼呼的风声，吱吱的虫鸣，簌簌的叶声，寂静的树林，沉默的两人。
“书书，对不起。”
“不必说对不起。”
“你明明知道是我对你设下陷阱，为什么还来？”
“因为我想来。”
“为什么不生我的气？”
“因为我不想生你的气。”
“为什么？”
“不知道。”天知道此刻亦书书多么的想说，因为我喜欢你。
我低下头，觉得自己很无耻，说道：“我倒希望此时你能打我，骂我，这样我或许能好过一些。”
亦书书走近我，握着我的手，让我的手静止在他的胸口上，“如果我有心，我会原谅你，何况现在的我是无心之人。”
亦书书的手很冰凉，没有一丝温度，他的胸口上也没有规律的跳动，整个人，就像一块石头，冷冷的石头。
“书书，对不起，对不起。”我抱紧亦书书，泪水滴滴滑落，这次，是我做得太过分了，让他揭开自己的伤痛，我真的很卑鄙。
亦书书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说道：“没关系，你没有错，我应该早些告诉你。”
我松开亦书书，大喊道：“不，你身上肯定发生了非常痛苦的事，我那么无耻的让你揭开伤疤，让你回想，打我吧，求你打我吧。”
亦书书抓着我的双臂，说道：“木子，你冷静些，这不是你的错，发生的事不管怎样都已经发生了，告诉你，是我的选择。”
“可是……”
“没有可是，我还是我，那个欠打的亦书书。”
明明受伤的是亦书书，明明是我在他的伤口上撒盐，为什么反过来是我被他安慰？为什么痛的人好像是我自己似的？
跌坐在地上，仿佛天上的星星都在笑话我，树林里的虫子也在数落我，我是多么的无耻与卑鄙啊！
亦书书蹲下，轻声说道：“木子，你别这样，起来，好吗？”
“我……我……”
“你这个样子还想不想去找灵珠了？该发生的终究会发生，你的内心如此脆弱，口口声声说要恢复记忆，你这样的情况，要是记忆真的恢复了，你只能被回忆活生生的吞噬！”亦书书站起身，厉声严肃的冲着我大声说，这番话说中了我的要害。
是啊，我口口声声的说找灵珠，而内心却如此软弱无能。我以为自己足够强大能应对任何事，应对任何挑战，可是我错了，自己的这关都过不了，更别谈什么恢复记忆。
亦书书骂醒了我，现实就是这般残酷，适者生存。
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这是给我一次审视自己的机会，一声不吭的往前走去。亦书书叹气，跟在我身后，两人，一前，一后。
自己明明无心，却为何会喜欢上一个人？自己明明无心，却为何见到她会有心跳的感觉？自己明明无心，却为何满腹惆怅？亦书书看着我的背影，无奈一笑。
遥青雪与古延天在客栈的顶楼对月共饮。
古延天提着一壶酒，会心一笑，说道：“好久没有这般酣畅淋漓的感觉了，青雪，谢谢你。”
“喝酒也需要如此客气吗，师兄。”
英雄，惺惺相惜。
古延天放下酒壶，眼神迷离的看着远方，说道：“青雪，如果小木把一切都想起，还会是这样的场面吗？”
遥青雪笑了笑，说道：“我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的。”
“这么有把握？”
“恩。”
古延天没有问遥青雪有什么办法阻止一切，每个人的心里都需要秘密，才能存活。
“不是说好今夜只喝酒吗？来，继续喝！”遥青雪递给古延天一壶新酒。
“好，不醉不归。”
成於宁把自己闷在房里一整天，昨夜的噩梦缠绕着她，她的心在动摇，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如果我真的把一切都想起，自己也会没命。
可是必须这么做，这么做才能让我与遥青雪反目成仇，何乐而不为，而且就算我到时再有能力，也不会只身前往三重殿。
“你不要再来烦我了，我没有一天是后悔的，杀了你我感觉很快乐，我说过，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成於宁坐在床上，双眼直视前方，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话。
“哈哈哈！成於宁，你好狠的心啊！你会死得比我更惨！哈哈哈！”成於宁似乎看到了幻象，仿佛木青就在这屋子里，她的声音不绝于耳，笑着，说着。
成於宁飞快的下床打散眼前的幻象，被噩梦折磨了一夜的她，面容憔悴，眼神呆滞，头发凌乱。
“你不要再来缠着我！”成於宁大喊着，施展法术，以定神。
木青的声音不再，成於宁跌坐在桌子边，喘着气，目露凶光，“谁都不能阻碍我的计划，谁都不能！”
浑浑噩噩的回到客栈，关起门，靠着门坐在地上，脑子里全是亦书书的话。
自己这般究竟是为了什么？自己这么做又算什么？害怕着记忆，却又想让记忆恢复。自己的内心够不够坚强？够不够坚定？所有问题在脑海里闪现着，头疼欲裂。
门外突然响起了亦书书的话：“寻找灵珠是你自己选择的路，想要恢复记忆也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你之前不是说过吗？不管前路多么艰险，多么困难，都会咬着牙挺过去。现在都走到了这个地步，没必要再放弃。有时候，我真的想把一切都告诉你，可是，哎……”
每当我失意之时，身边都有一个为我鼓劲，让我振作的声音，能认识亦书书，真好，真的很好。
“恩。”我极力克制自己的哭腔，简单的恩了声。
门外变得安静。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抽泣的我，每次哭泣都会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流下泪水，可都违背了自己的誓言，一出事，却是我一人哭得最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