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二十六、绝望了(1 / 1)
入夜,月光清明。
一个黑影忽然躲躲闪闪地在墙根头挪动着,提溜提溜的眸子在夜色中生辉。
那黑影走一步三回头,忽然慢半拍地想到这宋府也没什么人,一拍脑袋,又大模大样地走起来。
没错,这就是半夜不睡觉跑出来的时笙。
她想了一个白天,就算那个祖师爷再不靠谱,最起码他也是祖师爷,怎么也不能让自家祖师爷给受委屈,这不是丢时家的脸么?
最后一拍板,还是得去看看时岳承。
时岳承被关在后院的柴房,就是上次关环邑的地方,一想到自家祖师爷和妖怪一个待遇,时笙就高兴不起来。
宋府本来就人少,又是月黑风高,安静地只有树叶沙沙声,时笙来到后头静院,看见大门紧闭着,上去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好家伙,这回是上了锁了。
时笙有点沮丧。
琢磨了半天,她瞧见一旁墙跟处有一堆木头,踩着木头应该能翻过墙去,她试了试,虽然有点费劲,不过勉强还行。
时笙一想里头情况不明,便摇了摇铃,让阿杉出来。
阿杉一出来便瞧见她正在翻墙,优哉游哉地飘到她头顶,嗤笑一声:“我说时笙,你怎么又在翻墙了?”
时笙懒得理他:“少废话,你给我下去瞧瞧,看里头那个院子里是不是关着个人。”
阿杉不情不愿地飘下去,结果还没往柴房的方向飘几步,便瞬间被重重地弹到墙上,他瞬间疼得哇哇叫起来:“时笙你坑我!这门上有宋戚临的符,再靠近我可就要散魂了。”
时笙一愣,没想到宋戚临动真格的,难道他真以为时岳承是他那堆师兄师姐派来的?
她翻下墙,拍了拍身上的灰,朝阿杉勾了勾手指:“行了行了,我错了行不,你回来吧。”
阿杉蹙眉望她:“你要见的人是不是今天翻墙的那个家伙?”
时笙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们的对话我在铃里听得一清二楚。”阿杉白了个白眼,“那家伙一看就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你管他做什么。”
时笙一瞪眼:“不准你这么说。”
阿杉一顿,没想到时笙会这么护着那人,他不由眨了两眨眼:“难不成,你看上那个家伙啦,品味也太差了吧?”
时笙挥挥手:“少废话,你回来吧。”
话音刚落,阿杉还想挣扎两下,时笙便轻摇了铃,瞬间他就没了踪影。
时笙收起铃,走到柴房门口,借着月光看清门上贴着道白符,符上是宋戚临苍劲有力的墨笔,时笙趴在门上往里瞧,时岳承正躺在草垛上睡觉,打着呼噜,睡得还挺香,好像把柴房当自个家了。
时笙不得不服他的适应能力,她在门上戳了个小洞,然后轻声叫唤:“时岳承……时岳承……你醒醒……”
月黑风高,时岳承还在做梦,梦里头是自己成了阴阳风水的大师,每天来拜会的人是络绎不绝,乐得他笑出声来。
可画风一转,忽然有个女鬼找上门来,阴测测地喊着他的名字,叫得他汗毛竖起,背上一阵冷汗,他慌得胡乱挥手,一个激灵,瞬间醒了过来。
而他的名字,正如同游鬼般地飘了过来——
“时岳承……”
时岳承唰一下跳起来,往墙上靠,哆嗦道:“谁,是谁?”
时笙在外面无奈道:“是我,你别怕。”
时岳承犹疑地望了望门口,借着月光,可以看到一个人影靠在门上,看样子像是个女子,他拭了拭汗,结巴道:“……你是谁?”
“我是白天你见到的那个女子,唤名为方月离,是司天台少监方连山的女儿。”
时岳承想了想,有点不大相信:“你真不是来索我命的女鬼?”
时笙翻了个白眼,这么怕鬼,还想当什么风水大师,简直是叶公好龙。她只好又好声好气道:“当然不是。”
时岳承听着声音熟悉,这才相信,唰一下跑到门口,可怜巴巴道:“方小姐,在下真的想不通,为何宋大人二话不说就将我关了起来,在下是诚心诚意来拜他为师的呀。”
“也不能怪他。”时笙挠了挠头,“最近宋府不安全,所以才这么戒备。”
“不安全?”时岳承不解,“天子脚下,宋大人三品的官,能有什么不安全?”
时笙懒得和他解释,挥手道:“说了你也不……”
话音还未落下,她忽然停住,时岳承见她不说话了,不由困惑道:“方小姐?”
外头的时笙微微仰头看着漆黑如墨的夜幕,有只巨大的白蛇正低低地游荡在长安之上,看样子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长安入夜,百妖盛行。
时笙这才确定,这宋戚临的师兄们果然不容小觑。
她解不开宋戚临的符,干脆盘坐在门外:“时岳承,你为什么要来长安,就为了学什么风水之术?”
时岳承见她似乎半夜就想找他纯聊天,虽有点困惑,还是解释道:“我自小对鬼神格外感兴趣,可家里一直逼着我读书,说是家中虽富足却无权无势,希望我能考个功名。”
“考个功名不是挺好。”
时岳承摇头:“可我不喜读那些正经书文,只喜欢看些志怪之谈,家里人一开始还只是不同意,后来见我入了迷,居然烧了那些志怪书籍,逼我娶妻生子,早点成家立业,我受不了,这才逃了出来。”
时笙想了想,族史上可从来没写到祖师爷身为大龄青年被逼婚不成还离家出走,果然这等丑事到了现代还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她道:“所以呢,你就直接奔长安来找宋戚临了,他有这么有名么?”
时岳承回道:“那倒不是,我是从建邺离家,然后一路北上,但凡听到有点名声的道士方士便去拜师,可没一个大师愿意收我,后来到达长安,听闻宋大人的大名,便来试试。”
时笙一听傻眼了,敢情这祖师爷像是只无头苍蝇似地搞广撒网战术啊?
好笨的法子。
她彻底对祖师爷的脑子绝望了。
时岳承还在念叨:“方小姐,你说宋大人关我会不会是为了考验我,只要我能扛过这十日,他便会收我为徒?”
你想太多了。
时笙在心底默默地想着,又不好意思拆祖师爷的台,只好敷衍道:“或许吧。”
时岳承想了想,忽然想到一件事:“方小姐,你为何会在宋大人府上?”
时笙一顿,这个好难解释,想了一番才道:“我为了宋戚临得罪了一个人,他为了保我才让我呆在宋府。”
时岳承恍然大悟:“原来方小姐和宋大人是生死相许的眷侣,在下驽钝。”
时笙瞬间睁圆眼,面红耳赤:“呸呸呸,你瞎说什么,谁和他生死相依来着,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知不知道?”
时岳承困惑地蹙眉:“可方小姐不是……”
时笙瞬间打断他的话:“听着时岳承,我与他什么关系都没有,现在只不过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十日之后一拍两散,从此不相干,知道不?”
时岳承听她似乎很介意他说她与宋大人之间的关系,只好点头:“在下不乱说了。”
时笙抹了把汗,这祖师爷不但没脑子,还有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叫人无言以对。她叹了口气道:“时岳承,宋戚临不会收你为师的,我过两天想办法帮你逃出去,然后你就远走高飞,爱去哪儿去哪儿,千万别来宋府行不?”
时岳承眨巴眼:“在下与方小姐非亲非故,为何这么帮在下?”
时笙被他问得愣住,挠了挠头,憋了半天才道:“我助人为乐不行啊,你管我。”
时岳承想了想,道:“圣人有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在下坚定信念,宋大人定会我为徒,方小姐不必为在下担心,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心领个鬼啊。
时笙欲哭无泪,这祖师爷的脑补能力简直出凡脱俗。
拜宋戚临为师,不是间接等于时家的祖师爷是宋戚临么?这种一辈子被宋戚临踩在脚底下的感觉,她才不要经历好不好?
时笙无力道:“时岳承,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时岳承转头往柴垛上一躺,道:“方小姐你走吧,在下要睡了,孤男寡女的,于理不合。”
时笙一口水呛在喉咙口,一阵阵无力感汹涌而来,怎么书上没说自家祖师爷是个脑补高手外加白痴一个,吹得神乎其神原来是骗鬼的啊?
***
翌日清晨。
宋戚临坐在水阁之上品茶,白衣蹁跹出尘,华倾站在他旁边,身形利落,长刀在侧。
“昨夜似乎不□□生?”宋戚临长袖挽起,微抿一口。
华倾红唇勾笑:“大人睡得真浅。”
宋戚临瞥她一眼:“方月离又干了什么蠢事?”
华倾回道:“方小姐昨夜去了柴房,想放时岳承走,可时岳承似乎不肯,最后方小姐只好回房了。”
宋戚临眉心微微一蹙,时岳承、时笙,两人姓氏相同,年龄相仿,时笙又对他如此关切,难道是她过去的亲人?
华倾见他不语,问道:“大人在想什么?”
宋戚临敛眸:“没什么,华倾你接着看住时岳承。”
华倾顿了顿,又道:“大人,昨夜有太白巨蟒游于长安之上,那是……”
宋戚临微微一笑:“那是我五师姐最喜欢的一幅画,平时她都不肯拿出来示人,没想到居然用在了我身上。”
华倾道:“大人,会被发现么?”
宋戚临微抿一口:“谁知道呢。”
华倾见他面色如常,便不再多语。
正巧时笙连连打着哈欠走了过来,瞧见两人立于水阁之中,不由叫道:“你们起得可真早啊。”
宋戚临一笑,望向她:“昨夜方小姐干了什么如此困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