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二十、蠢护妖（1 / 1）
密林愈深，也愈静，独留下鸟兽低鸣。
时笙小心翼翼地探头张望，方才还是好好的晴天，随着深入山林，渐渐弥漫起山雾来。
前面环邑赤红的毛色若隐若现，不一会儿，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笙一惊，还想张嘴，玄月却倏然停了下来，伏地低沉道：“便送到这里，这里是白道山山神的地盘，我以前和他有过过节，不能再进去了。”
宋戚临启唇：“也好，玄月你先回去，届时以白符鸟为讯。”随即，他先下，再扶着时笙的手，将她带了下来。
玄月低吼一声，抖抖身子，转头便朝山下疾奔而去。
时笙打量着四周：“宋戚临，那个环邑不见了，周围又全是山雾，怎么办？”
宋戚临耳际轻贴山树，静默了片刻，转头望向她道：“往这里走。”
时笙眨巴着眼，心中十分惊讶，一般方士能见到妖鬼已是难得，他居然能听出草木之声：“宋戚临，你……听得到未成形的精怪的声音？”
宋戚临一顿，墨深的眸望向她。
她这么问，似乎通晓其中门道，方连山的女儿，居然懂得如此之多，看来得抓来环邑问问，那日它制造的幻境里，究竟有些什么。
宋戚临敛下眸道：“雕虫小技罢了。”
时笙狐疑跟了上去，两人行在山雾之间，雾气越来越浓，时笙左右看去：“宋戚临，这座山真的有山神？”
宋戚临回道：“你想见？”
时笙有点跃跃欲试：“想。”
宋戚临瞥她一眼，不客气回道：“除非山神愿意现身，否则以你我的凡眼，难上加难。”
时笙瞬间失望，唉，还以为古代的神满世界跑呢。
周围杂草枯木蔓延，行走极其困难，时笙一不小心被枯树枝一扎，疼得叫了出来：“这破地方，下次打死我也不来了。”
她瞬间唾弃自己，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大家闺秀不做，总是要跟着这个宋戚临来一些乱七八糟的地方。
上次是妖集，这次是深山，下次……什么下次，绝对不要有下次了。
宋戚临见她似乎打起退堂鼓来，勾笑道：“不让你来，你非来，唯有活该两个字送你。”
时笙瞬间怒得睁圆眼，可偏偏无言以对，确实她是非要跟来，可谁知道他这诡异的故友偏爱住在深山老林里。
咽了咽怒气，时笙还想扳回两句，宋戚临却倏然启唇：“拿上。”
时笙一怔，他递过来一把匕首，银光闪闪，匕身刻有极其复杂的字纹，时笙虽然看不懂，但猜想应该是辟邪的符文。
她挠挠头：“这是……”
宋戚临一笑：“这深山虽然有山神，也难保没有千年的老妖，若真遇上，你就拿去防身，我自有办法。”
时笙瞬间撇嘴，真要遇上老妖，谁来管你。
山雾一阵一阵弥漫上来。
两人只能看清两丈之内的枯枝杂草，时笙冲在前头，拿着匕首是砍了一堆又一堆，完全没完没了。
砍着砍着，她倏然明白了宋戚临的险恶用意。
敢情把匕首让给她，就是让她这个弱女子在前面开路啊，时笙瞬间怒了：“宋戚临，到底走到什么时候是个头？我手都快抽筋了。”
宋戚临在她身后，只见她砍得气喘吁吁，乌黑秀丽的发梢缠上杂草枯叶，狼狈不堪，眸却亮得发黑，白皙清丽的面容被枯枝划开一道小血痕，衬得那双眸，好似惑人的狐妖。
宋戚临走到她身侧，手抚上她那道血痕，时笙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瞬间脸红心跳地退了两步：“你……你想干什么？”
宋戚临感觉手上那温热转瞬而逝，下一瞬，他敛眸，将时笙手里的匕首夺过，再在匕首上涂抹时笙的血，血迹汇入字纹中，匕首瞬间泛着盈盈红光。
时笙见匕首泛光，有些惊讶：“这……这是怎么回事？”
宋戚临解释：“此物怕生认主，我怕你到时候用起来反被它欺，先祭点血让它安分一点。”
时笙后怕地盯着那匕首：“你怎么不早说，早说我一定先还给你了。”
宋戚临勾笑：“那你现在还给我也可以。”
时笙懒得理他，都拿她血祭匕了，怎么也得物尽其用。
倏然，山雾的尽头出现一条小道，山雾好似缭绕咋小道两侧，似乎可以望到小道尽头的宅邸。
时笙瞬间兴奋起来：“应该就是那里了吧？”
宋戚临拦在她前面，修长的指腹三下五除二折出一只白符鸟，他将白符鸟放于手心，吹了口气，白符鸟便晃晃悠悠飞了起来。
宋戚临将她拉在身后，低沉道：“先跟着我走，等会见到什么都不要怕。”
时笙一怔，他这口气真是难得的正经，奇怪，见这故友有必要这么戒备么？
前几日刚下过雨，小道有些泥泞，白符鸟发着幽幽的光飞在前头，时笙有些费力地跟在后面，她望了望不远处的宅邸，忽然惊叫出声来：“宋戚临，那宅邸门前有一只好大好大的黑牛。”
只见朱红正门前，立着一只蛮壮的大黑牛，其身是一般黑牛的数倍大，头顶三角，正来回晃着尾巴走动。
宋戚临回道：“这不是一般的黑牛，身为山神居的护妖，它的力道足以让我们当场毙命。”
时笙睁圆眼：“等等，什么山神居的护妖……这里难道是山神住的地方？”
宋戚临颔首，补充道：“这头护妖应该脾气不小，见女色易怒。”
时笙眨巴着眼，觉得实在有点难消化，什么叫见女色易怒？说起来，理论上牛不是最多见到红色喘粗气么，怎么就见女色易怒了，这都是什么光怪陆离的世界啊。
她哀怨地望向宋戚临：“喂，不是说好的去见你故友，怎么变成来山神住的地方了？”
宋戚临扶额，低叹了一声：“师兄最喜幽静之处，应该是借山神居住了段时间。”
师兄？
时笙一顿：“你这故友是你师兄……等等，原来像你这样狡诈奸猾的人还有师兄啊？”
宋戚临瞥她一眼，原来在她心中，自己居然是这等形象，他勾笑道：“方月离，得罪朝中三品，你可知道是何后果？”
时笙瞬间改口：“不不不，宋大人才智过人，非常人能及，我一时口误、口误……”
宋戚临懒得理她，启唇道：“前面那头护妖正好寂寞，你去与它聊聊，也好问问我师兄在不在。”
时笙眨巴眼：“它……它不是见女色易怒么，我去，不太合适吧？”
山神宅邸山雾缭绕，偌大的府隐在一片迷雾之中，护妖正在来回走动，见忽然有人闯入，不由怒声道：“来者何人？”
宋戚临见时笙唰一下到自己身后，勾笑道：“在下乃丞渊道人的师弟，不知我师兄可在？”
护妖来回踱步，看看他，又看看后头的人，倏然道：“你后头那个是什么？”
时笙瞬间紧张起来，急中生智，把自己长发翻到前面，露出一只眼，又翻起白眼，故作低哑道：“我乃游荡的女鬼，跟着这位道人来此。”
宋戚临一见，险些笑了出来，这方月离实在太有意思，与她说这护妖见女色易怒，她便装成女鬼。
上次是女道士，这次是女鬼，她这转变转得还挺自然。
护妖犹疑地看了看她，又凑过去用牛鼻子闻了闻，嘟囔了一句：“没鬼味呀。”
时笙见宋戚临不动，只好硬着头皮编下去：“我被这位道人收为善鬼，自然和一般的恶鬼不一样。”
护妖顶着三个犄角想了想，最后放弃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转而面向宋戚临：“你真是丞渊道人的师弟？”
宋戚临回它：“若不是，我怎知道他在此处？方才有一狐身人面入府，那是我师兄麾下的妖兽，它也可作证。”
护妖想了半天，最后让了步：“山神大人最近不在府中，丞渊道人借住于此，不过我不知他今日是否在府，你进府看一看，若不在就赶紧出来。”
宋戚临勾笑：“自是当然。”
护妖随即牛头高昂，低鸣许久，朱红正门便在这低鸣中悄然开启，宋戚临迈入府中，时笙在护妖犹疑的眼神中躲躲闪闪也进了里头。
随即，朱红大门又悄然关闭。
时笙见大门关闭，终于松了口气：“好险好险。”
宋戚临勾笑：“你小聪明还挺多。”
“废话，不然等着被它吃么？”时笙把头发撩到后面，再用手梳了梳，“你不帮我，我当然只能自力更生了。”
宋戚临笑而不语。
时笙弄好头发，想了想又有点不对劲：“那头黑牛就这样放我们进来，未免也太草率了，我们要是坏人，那山神家不就危险了？”
宋戚临环视四周：“山神府邸别有洞天，那只护妖自己都不敢进，又怎么会怕我们动手脚。”
时笙哦了一声，又道：“那是怎么个别有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