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六(1 / 1)
第二天,加隆中午醒来的时候,拉达曼提斯果然已经离开了,仆人服侍他用完午餐,加隆换了一身衣服,独自到花园里散步。
今天的天气晴朗和暖,加隆心情也不错,他缓缓地沿着花园的小路,走到了庄园的大门附近。
远远地望了一眼,正看见管家正在与两个陌生的男人交谈,那两人虽身着便服,但气度却与众不同,加隆心中微微一动,便向那两人走了过去。
一旦走近看清了两人的容貌,虽然仍然记不起他们的姓名和身份,但加隆却没有理由地确信,自己应该与这两人非常熟识。
那两人也早就看见他了。其中一个浅紫长发的男人向他微微一笑,“你好,加隆,好久不见了。”
加隆走到他们面前。“抱歉,我不记得你们的名字。”端详过后,他歉意地道。
另一个金发的男人神情宁静,“看来传言是真的,你真的失去记忆了。”他优雅地把手放在胸前:“我是处女座的沙加。”然后又指了指身边的男人,“他是白羊座的穆。我想其余的黄金圣斗士已经来看过你了,你应该明白我指的是什么。”
“是的。我明白。”
穆温文尔雅地笑了笑,“我们本该和大家一起来,但由于通讯的延误,我们来晚了。”
加隆一笑:“不用在意,也不是什么大病,反而累得你们穿过半个地球,我才过意不去。”
听了他这话,穆与沙加互相对望了一眼,似乎从眼神中交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穆说道:“我们刚刚在过来的路上看到了一家不错的咖啡馆,就在附近,你想和我们去坐坐吗?”
不等加隆回答,一边的管家插嘴道:“加隆先生的身体还很虚弱,恐怕不适合外出。”
加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是不是适合外出也许我比你更清楚。”
管家极为恭敬地向他鞠了一躬,但并不让路:“拉达曼提斯先生对您极为爱惜,走时吩咐我们务必关照您的身体,还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拉达曼提斯……”加隆的脸上隐约笼上了一层寒霜,他早就该想到,拉达曼提斯根本不会给他任何自由。
“既然如此也不必勉强。”沙加道。
“那仁慈的拉达曼提斯先生允许我在客厅里招待客人么?”加隆冷冷地问管家。
管家又深深地一鞠躬:“您言重了。能招待您的朋友们是我们的荣幸。”
穆轻轻地笑起来:“那我们就打扰了。”
管家正要将他们迎入正厅,沙加突然道:“从这边看,这庄园的花园很是别致,加隆,你可否陪我们走走?”
加隆看了管家一眼,冷冷地问:“你看呢?”
管家犹豫了一下,不过在加隆冰冷的威势下还是退却了:“您请便。”他恭顺地低下头,“不过请千万注意您的身体,不要勉强。”
此时正是初夏时节,绿树连绵,微风徐徐,最为舒适。三人漫步在拉达曼提斯庄园的庭院中,加隆苦笑一声:“让你们见笑了。”
“哪里。”穆笑了一下,“拉达曼提斯就是这样的人,做出这种事来倒也不十分奇怪。”
“你了解他?”加隆看了他一眼,“对了,米罗告诉过我,你们都是被拉达曼提斯……”
“没错,在地上冥王城中。”穆点了点头,并不避讳这个话题,“那时他可让我吃了不少苦,不过,那都只是各自立场不同,你不会认为我是因此而对他有成见吧。”
“当然不。”加隆迟疑了一下,问道,“那在你眼中的拉达曼提斯是个什么样的人?”
“拉达曼提斯,”穆顿了一下,说道,“我得说我并不了解他,不过首先,他的实力非常强大,我必须承认,即使当时的冥王城没有结界,我也没有把握能战胜他,其次,他的忠诚与精神力也是令人敬佩的,公正地说,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敌人,另外,如果你想知道他的性格,我认为他非常傲慢自负,固执独断,但同时又不缺乏冷静和谨慎,”穆又笑了一下,“这么说起来,和你还真是有点像。”
“和我?”加隆微微冷笑,脸上的表情显示着他半点都不同意穆的观点。
“拉达曼提斯喜欢战斗,喜欢挑战强大的对手,也珍惜能够与他势均力敌的对手,也许正是这样的特点,才造成了他对你的迷恋。” 沙加平静地道,“而你,加隆,其实和他也是同一类人,所以,看到你们复活后在一起,我们都并不十分惊讶。”
加隆的目光远远地投向前方,沉默不语。
“抱歉由于我们在战后离开了欧洲,与你们的联系并不多,所以没有更多的信息可以告知。”穆歉然地说。
加隆微微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三人继续往前走着,穆语调温和地与加隆交谈,耐心细致地将他所了解的过去向加隆娓娓道来,这种如同微风拂过般沉静和淡然令加隆心中升起一种淡淡的怀念。
“加隆,”沙加突然开口了,“你养伤养了多久了?”
“三个多月。”
“你不觉得这段时间过长了些吗?”
加隆立刻转头看向他,眼中锐光一闪:“确实。”
沙加湖水般澄澈的蓝眼睛平静无波,“你有没有服用过海德拉草?”
“那是什么?”
“这种草药并不稀有,在山中随处可见,它本身虽然无毒,但服用后会延缓伤病的恢复,长期服用不但会使人伤情难愈,精力不济,还会使人身上散发出一种极淡的特殊气味。”沙加缓缓地说,“而我在你身上正闻到了这种气味。”
加隆的脚步顿住了,他的心中顿时一片冰凉,果然不是自己的身体有问题,是拉达曼提斯!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加隆决无法想象这是一个不带有目的性的行为——限制他人身的自由,限制他伤势的恢复,很显然,拉达曼提斯希望无论是由于自己自身的原因,还是拉达曼提斯所造成的外部原因,他都无法离开这个庄园。
“这实在,令人无法理解。”同样震惊的穆微微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
沙加长久地凝视着加隆,“我现在有一个极其疯狂的推测。”
加隆压抑着满腔奔腾的怒火:“什么?”
沙加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不,我没有任何证据。这个想法太疯狂了,我不能这样不负责任地怀疑任何人。我相信,即使是拉达曼提斯,也不会做出这种丧失理智的事。”
穆也面带疑问地看着他。
沙加没有再解释下去的意图,“加隆,不过无论如何,你要小心提防拉达曼提斯,我不想说他居心叵测,但仅从我现在所了解的片面看来,他的目的并不单纯。他在向你,或者是向所有人掩饰什么。”
加隆暗暗捏紧了拳头。“我知道。”他一字一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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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加和穆并没有久留,三人缓缓地沿着花园走了一圈,他们便告辞了。
加隆心事重重地独自走回大屋,上了楼梯走到二楼,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望向长长的走廊。他突然想到,自己从未关心过拉达曼提斯的生活,从未踏足过他的卧室,或是书房,或是别的什么,即使他一直都知道它们在这里。
加隆走进了走廊,左手边的第三间房,他伸手推开了门。
这是拉达曼提斯的卧室。并没有什么特别,简洁利落,没有什么装饰,很像他的风格。房间收拾得非常整洁,也许是太整洁了,这更像是一间不常有人住的客房,唯一给这里带来些生气的是柜子上的一瓶金色的郁金香,开得正盛,想来应该是仆人一早在花园里摘来的。
但是拉达曼提斯与郁金香?加隆心想,真是不伦不类。
加隆在拉达曼提斯的卧室里环视了一圈,然后退了出去,继续往前走,走廊尽头是拉达曼提斯的书房。
他走进拉达曼提斯的书房。
他的书房依然非常整洁,但比他的卧室要有生气得多,整占了一面墙的书架高高地顶到了天花板,一边的沙发几上随意地放着几本书,书桌上很有条理地摆放着纸笔墨水和一些信件,加隆可以想象拉达曼提斯每天都腰背挺直地坐在这里,处理那些成堆的文件。
加隆走到书桌边,随意地拿起一张纸看了看,上面说了些关于北部某块土地投资的事宜——看来他对战后的生活适应得相当好。
“啊,加隆先生。您在这儿。”
加隆闻声转过头去。是管家,他看上去也很意外。
“有什么我能为您效劳吗?”管家恭敬地道。
“没事,我只是随便看看。”加隆淡淡地道。他放下那张纸,准备离开书房。
然而,当他与管家擦肩而过的时候,却从眼角瞥见那管家有意无意地侧了下身子,将左手背在了背后。加隆毕竟还留有战斗的本能,一个普通人反常的细微动作无法逃脱他的眼睛。
加隆疑心顿起,他站住了。“你背后藏着什么?”他问道。
管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强笑道:“这是今天寄来的拉达曼提斯先生的私人信件,我替先生送过来。”
加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放好吧。”
管家答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用手护着那信封的正面拿到身前,然后转身,在加隆监视的目光中,弯腰打开了书桌最底下的抽屉,把信封放了进去,然后迅速地关上了抽屉。这才松了一口气般地直起腰来。
却没想到面对的是加隆更为冷厉的目光。
“信封上写着我的名字。”加隆用一种轻柔而不祥的声音说道。
管家在那坚冰般寒冷彻骨的目光下手足无措起来,“您,您一定是看错了。”一颗汗珠从他的额上滑落下来。
加隆不再和他争辩,他一把推开了管家,打开了抽屉。管家刚放进去的那封信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加隆先生收。
“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加隆捏着那封信举到管家的面前。
“呃……”管家张口结舌,“这……也许您还不适合……”
“滚出去!”加隆怒吼。
管家被赶走了。加隆抓着那封信,倚着书桌,疲惫地闭上双眼,他感到一阵阵的眩晕,不知是由于自己虚弱的身体还是过度的愤怒。这样不行,他对自己说,不能因愤怒而损伤身体,或是丧失理智。
虽然拉达曼提斯不在,但加隆也百分之百地相信,管家绝对是受了拉达曼提斯的命令,拦截下了自己的信件。这次正巧被自己遇上,那没遇上的,还有多少次?
他喘息了片刻,暂时将自己的愤怒压制了下去,然后抬起手,看了看信封。这是一份印刷件,并不是一封私人信函,寄出人是希腊的税务机关。
加隆撕开信封,取出其中的薄薄一叠信纸,仔细地阅读。然而只读了几行,他拿信的手就微微颤抖起来。信中用英语和希腊语两种语言简明扼要地表述了,他将得到撒加的遗产。
撒加没有结婚,也没有家庭,唯一的血亲就是他,自然而然,死后的一切都将交由他来处理。
信纸的前两页列举了相关的法律条文,而之后则是一份具体遗产的列表。
撒加并不富有,他只留下了数目不多的存款,连居住的公寓都是租借的。现在,存款已经转入了加隆名下,然而他所租住的公寓即将被收回,他留在公寓内的东西也将在一个月内寄到加隆的住处。
加隆不认为名下拥有一座庄园的拉达曼提斯会窥伺于撒加这些微不足道的遗产,那唯一的理由就是不让自己得到,或是得知这份遗产的存在,那这份遗产中一定存在着自己丢失记忆的关键线索!
他拿着那封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虽然他几乎可以肯定拉达曼提斯隐藏了更多关于他的信息,但他也并没有去翻查拉达曼提斯的书房,或是卧室,他的高傲让他无法做出这种不够光明正大的事,他要等到拉达曼提斯回来,当面质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