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各揣心腹事(1 / 1)
安迪输了。
看到凯文和客户带队的张副总裁随意地打着招呼,安迪明白她又被他耍了。原来他早就搞定了上面。
张总是公司总部派过来的新厂总经理,仍兼任总部的运营副总。想来,凯文当初“卖面子”的那个朋友应该就是这个张总。
安迪也不得不佩服凯文,他总是有着狼一样的直觉和变色龙一样的亲和力。前提是只要他愿意或需要。这种本性是不会变的,不管他到哪儿,干什么。
安排好其他员工,张总提议“到上面去坐坐”,并热情地邀请安迪一起去。
通过昨天紧闭的小门,他们三人到了二楼。这里竟然有一间雪茄室。
屋里的光线很好,柔和但不昏暗。
整体的复古风格,舒服却不浮华。深色的地板和护墙板好像是原先就有的,只是精心地整修过了。厚实的原木雪茄柜和酒柜里放着不少雪茄盒和挂签儿的酒,一看就是别人托管在这儿的。几张很有质感的皮沙发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位置和角度都有着不着痕迹的精心,有独处的,也有可以聊天的,各取所需。
安迪不大懂雪茄,她走到老式的书柜前。书的种类有点杂,都有被翻看的痕迹。看来到这儿来的客人也是参差不齐,有真的同好,也有附庸风雅,另有所图的。
“安迪,来一根?”张总举着自己的雪茄烟盒问安迪。
“我不会抽雪茄。”安迪笑着摇摇头,“也不大懂,还是别暴殄天物了。”
“不会可以学嘛。你不是会吸烟吗?来,试试看!我教你。”张总还在坚持。
看来琳达也挺尽职的。
“正因为我吸烟,就更不敢学抽雪茄了。” 安迪扭着身合上了雪茄盒盖子,半真半假地笑着嗔怪张总,“这样容易醉的,你是想让我当众出丑啊?”
“怎么会呢?你怎么会出丑呢?”张总呵呵干笑着。
“雪茄更适合你们男人。还是你和凯文一块享受吧。我负责欣赏。” 安迪拍拍张总的肩,施施然坐在了沙发里,“托尼不会不给我这个机会吧?”
“荣幸之至。”张总盯着安迪,笑嘻嘻地坐在了她对面。
安迪暗暗舒了口气。
刚才她眼睛的余光看到凯文怕她不知轻重,想过来给她挡驾。
一瞬间,她有些感动。但她不想他介入。她自己能处理。
这会儿,她轻松过关了,凯文的眼神变成了凌厉的审视。
安迪知道为什么。
只要需要,她当然会示弱,甚至撒娇,这有什么难的?雕虫小技而已。
只是对他,她不可以。
凯文给三人各倒了一杯酒,也坐了过来。
熟练地处理、点燃了雪茄,凯文把自己摊进沙发里,安静地品味着。
又是那副慵慵懒懒的样子。
安迪静静地喝着酒。
凯文吸雪茄的样子的确很受看——从容不迫里又有点心不在焉。他不时会转动一下雪茄,吸得轻浅但均匀,在口中充分玩味后,才慢慢吐出,微仰着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淡淡的烟雾在空中幻化出散漫的形状,晕开,湮灭……
张总的雪茄比凯文的颜色浅,也细,匆匆吞吐了几口,弹了弹烟灰。
他可没有这样的耐心,受不了这样的安静。
他推推凯文,“别又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给点音乐吧。就上次那张!”
凯文回过神儿来,白了他一眼,起身选了张黑胶唱片,是酷派爵士。
张总这才自在了,“你和安迪是同学,你怎么不早说呢?”
“告诉你做咩乜?”凯文垂着眼皮,掸掸裤腿,懒懒地拖着长音。
安迪一愣,凯文的普通话很好,她从没听过他讲口音。
软软的,又像是在撒娇。
“大家都是自己人,好说嘛。”张总也被他的口音逗乐了,“你小子好好说话。”
“告诉你好几次了,这会儿不该说话。你话痨啊?”凯文硬顶了回去。可张总反而挺高兴,他笑着踢了凯文一脚。凯文早有准备,抬腿躲开了。张总还想追一脚,被凯文伸腿别住了。
看来他已经摸准张总的脉了。俩人这套路演练的那叫个纯熟!
“别动手动脚的!这儿还有女士呢。”凯文又瞪了张总一眼。
“没关系,你们继续。”安迪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过招儿。
她了解过了:这个张总也是苦孩子出身,没什么靠山,是小心谨慎、一路死拼才熬到今天的位置。老婆在国外陪孩子读书,他单身一人在这边儿赚钱。现在终于可以外派出来独当一面,把这个机会看得很重。因为有刘鹏摆在前面,所以有功更好,无过才最重要,也算是个真想办事的人。贼心或许有,但绝对没贼胆。合作起来倒不困难,中规中矩。
“上次让你当参谋,你还东扯西扯,直接告诉我不就得了。”张总又吸了一大口,急急地吐了出来,看向凯文。眼神里是长辈式的欣赏和溺宠。
“说好的嘛,我是纯为帮你忙,只对方案给意见,商务你们谈,买哪家你自己定。她又不给我抽佣,我干嘛替她说好话?!”凯文嘟着嘴,瞥了张总一眼,“我的保密合同还没到期呢,你不要害我哦。”
张总本来还想说什么,但被凯文看得闭了嘴。他向凯文和安迪举了举杯,“来,喝酒。”
当初接招标资料的时候,安迪就觉得有些奇怪。资料中的技术要求和指标较上版而言都非常专业,特别是里面的细节,只有行家才会注意到。她还以为张总的手下里有这方面的高手,或是聘请了第三方呢。可在后期的技术谈判中,第三方并没出现,张总团队的表现也很不稳定,好像总是要回去讨论,暂停后又推翻再谈。她当时就觉得张总肯定是做决定的人,但他身后应该还有一个人或团队在给他出谋划策。
原来和她交手的是凯文!
不过,的确像凯文说的,他应该没参与商务。否则,合同的签订还得多费些时间。
“托尼,那你这次人情是欠大了!这人可不是‘雷锋’。”安迪其实并不介意凯文的这种中立的、专业性的参与,因为这样可以省去很多技术要求方面的误解和匡正。既然安迪没受什么损失,她也乐得卖凯文个人情。只是在保密合同期内做这种事,还是有风险的。
“我知道,自家兄弟,有数啦。”张总拍了拍凯文的手。
张总可不傻。他们明年还有二期工程,原则上应该也是安迪他们的。他现在抢先把凯文推出来,和自己拴在一起,把话挑明了说,也是想让安迪知道自己是早有准备的。
“你还是小心点好,要是让约根知道了,肯定找你麻烦。”安迪压根没理会张总的“用心良苦”,她转向凯文。
“他还能吃了我?”凯文一点也不在乎。
“被咬到不也得去打疫苗吗?他已经快疯了。”让约根头疼也是她的乐趣。
“别提那个死人!”听到约根的名字,张总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大,“他们公司真是昏了头,派这么个货色来!鼻孔翘上了天,还把我的技术经理骂了个狗血喷头!他以为他是谁?!”
“他技术上的确厉害。”到底是老东家,凯文还是忍不住替他们说好话。
“我呸!我都想请他洗‘水晶咖啡浴’了。”张总还是恨恨的,看来约根是很让他没有面子了一回。
固执的天性和机电专业的背景使约根不能容忍任何的概念模糊或是技术歧义。认真本无可厚非,问题是出在他的态度上。莫明其妙的优越感使约根很难做到对事不对人,和本地客户讨论时他表现的就更加明显,那么招致反感和抗拒也就不难理解了。
不过,张总提到咖啡,水晶,这让安迪不免心里一动,但脸上还是装作一片茫然。
果然,凯文笑着转过了脸,把手背挡在了嘴上。
“这小子想泡妞儿,结果被人当众浇了一头一脸的咖啡。真解气!”张总拍着沙发扶手,殷勤地给安迪补课。
安迪的脸涨红了。怎么都传到这儿了?!
凯文笑得更开心了。他用手指了指安迪。
张总看看凯文,又看看安迪,终于明白了,“原来是你干的?女侠啊!”
安迪恼也不是,笑也不是,肯定是凯文告诉张总的,只是没说名字,“怎么哪儿都有你?!”她也只能拿凯文说事儿。
凯文收了笑,“这事儿跟我半毛钱关系没有。我那时不在国内。我也是听说的。”
“你听得还挺远!” 安迪还有点讪讪的。
“是他运气不好。”凯文坐正了身子,“约根让秘书在他常去的餐厅订的位子。晚上回去的时候,人狼狈不堪,还骂骂咧咧的。他住的那个国际公寓的保安是我那儿一个小销售的老乡。消息传过来,不到中午,那帮小子就都打听出来了。连礼物的牌子和照片都搞到了。我和总部一个哥儿们喝酒的时候,他跟我打听你,我才知道的。”
“活该,谁让他自不量力的。”张总也笑得很开心。
“还有绝的呢!后来开销总会的时候,那几个大区总监一人别了一个同样的胸针,约根是敢怒不敢言。”
没想到德国人还有这样的幽默感,看来约根在总部的人缘也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