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故技重施(1 / 1)
这日夜里,李砚娚和赵品吉刚准备入睡,赵品倩却又是这么毫无避讳的闯进来。
“品吉,漫卿又发烧了,你快去看看吧!”
赵品吉很不耐烦的皱起眉头,之前听到她生病的消息,他还会担心焦虑,但现在他却只觉厌恶。脱衣裳的动作未停,“大姐,每次都用同样的借口,你们也不觉得腻吗?”
阴谋被拆穿,赵品倩先是露出尴尬的神色,随后便破口大骂:“赵品吉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漫卿称病骗你去看她?难道你不了解漫卿的性子吗?她才不屑这样做!就不知道你到底是丢了哪个魂儿,曾经你那么爱漫卿,现在让你去看她一眼你都不愿意吗?”
赵品吉也怒了,“病了就送医院去,我去看了也没用,我不是治病的医生!”
“漫卿的病还真就只有你能治得了!你去看看她,只是去看看又能怎样?”
赵品吉狠一狠心,挥手道:“我是不会去的,你们要么把她送医院,要么就让她这么病着,别来找我。”
赵品倩气得直跺脚,“我就没看出来我弟弟竟是这么一个薄情郎负心汉!亏得漫卿还为了你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我当真是替她不值!”
姐弟俩激烈的争辩着,好像忘了旁边还有一个人在。赵品倩三番五次半夜闯进他们的卧房把赵品吉强行拉走,李砚娚脾气再好也不能忍了,“没人会拿自己的健康说笑,品吉,你就去看看梁小姐吧。”赵品吉吃惊的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对李砚娚的愧疚与心疼,李砚娚笑笑,又说:“我陪你去。”说着就拿起赵品吉的衣裳给他披上。
赵品倩可不乐意,嘲讽道:“你去干什么?看人家有情人是如何恩爱呓语的?你可真够有气度的。”
李砚娚并未看她,自顾自的给赵品吉扣衣扣,“再大度怕是也比不上大姐吧,放着自己的婚姻不维系反而去帮别人抢走人家的丈夫。大姐如此重友谊,砚娚望尘莫及!”
“说得好听,什么人家的丈夫!明明是你抢了人家的爱人!脸皮厚到这种程度,真是无人能及啊!”
“不管谁是谁的爱人,我是品吉明媒正娶的妻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你……”
“好啦!不是要我去看漫卿吗?还不走!”赵品吉打断了二人无硝烟的战争,一是怕口无遮拦的赵品倩又说出什么话来叫李砚娚伤心,二是,他不敢在李砚娚面前说起这些事,这些事,让他在李砚娚面前有种抬不起头的压迫感。
马车停在一幢西式小洋楼前面,赵品吉轻车熟路的穿梭在楼梯和走廊之间,有管家模样的人上前,焦急道:“三少爷您可算来了……”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李砚娚也没仔细听,只是匆忙的跟上赵品吉的脚步。
赵品吉在二楼一间房间门口停下,好像是在做激烈的心理挣扎,仰头深呼吸一口气之后,他推门而入。李砚娚也想跟着进去的,却被赵品倩拉住了,赵品倩涂着红脂的指甲卡住李砚娚的手腕,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印子。
“你还要跟着进去看他们如何互诉衷肠吗?李砚娚,你有没有一点羞耻心?”
李砚娚一把甩开她的手,厉色道:“你硬要拆散别人家庭,你有没有羞耻心?”说罢便也进去了房间,可刚一走进门口她就挪不动脚步了。
梁漫卿披散着长发,脸上布满泪痕,面色憔悴,西式风格的房间华贵得如公主的寝殿。赵品吉坐在床沿,梁漫卿打着吊瓶的手紧紧的抱着他,俯首在他肩上啜泣。赵品吉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慰。不知是灯光太强还是四面墙壁太白,这一幕,是那么刺眼。
“品吉,你还是来了!听到我病了的消息你还是很着急的,还是迫不及待想飞来我身边陪我的是不是?你还是很爱我的是不是?”
带着哭腔的声音连李砚娚听了都不免心疼,赵品吉艰难开口道:“漫卿……”
梁漫卿不等他说话又更紧的抱着他,“你不要说话!你不要说那些你不爱我之类的话来伤我的心!我知道你是故意气我的!你骗不了我!你说你不想再一味的宠着我纵着我,事事以我为中心,我改!我把这些毛病都改掉好不好?品吉,你不要不理我!”
赵品吉的喉结滚动两下,大手顺着她的头发,“漫卿,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们之间的那种感情并不是爱,只是我们的优越感让我们觉得我们应该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曾经我也以为我很‘爱’你,没人能阻止我‘爱’你,我‘爱’你‘爱’到无法自拔,可是后来我才发现那不是爱!我发现,原来一直以来我只是把你当做珍宝一样的去爱护,我宠着你纵着你,我觉得你应该得到这样的荣宠。可是漫卿,那并不是爱!”
“那不是爱那是什么?那不是爱的话,你为什么会像情人一样的宠我惯我!”
“是,我曾经是很宠你、惯你,你像一个高贵美丽的公主一样,如此美丽的人儿是属于我的,这大大的满足了我的虚荣心。所以我愿意宠着你惯着你,以至于我也把这种感情错当做是爱情。”
梁漫卿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布满泪痕的美颜还是刺痛了赵品吉的心,她哽咽着说:“品吉,你觉得这样的说辞有说服力吗?这是你所谓的理由吗?”
“这不是理由,这是事实。”
梁漫卿忽然笑起来,“事实?什么是事实?事实是你爱上了别人所以你要抛弃我!事实是你背叛了曾经的诺言,你负了我!你不是说她是个呆板守旧的木头吗?那你为何又会为了她抛弃我?你不是让我等两年吗?等两年她还没有给赵家生下子嗣你就以‘无后’为由休了她然后娶我,为何你却要先抛弃我?”她抓住赵品吉的胳膊,上好的料子被她揉捏得起了褶皱,声音也狰狞了起来,“是她勾引你的对不对?是她用了手段逼迫你的对不对?还是她找了你爹娘来威胁你是不是?品吉你说啊是不是!是不是?”
听她把砚娚说得如此难堪,看她的样子如此狰狞,赵品吉用力握住她的双肩摇晃,“漫卿你别这样!”语气又弱了下去,“我知道你心里怨我,你骂我是薄情郎也好说我是负心汉也好,漫卿,你别再执迷不悟下去了。”
“我不要!”梁漫卿大吼一声又紧紧的抱住赵品吉,“你给了我那么美好的曾经,现在你说放手就要放手,品吉,你真放得了手吗?我正沉浸在你给我的幸福中,现在你却告诉我这只是我一个人的美梦而已,品吉,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李砚娚没有再看下去,她觉得自己纯粹是来找虐的,明明是她自己叫品吉过来的,现在她却觉得心里很不舒服。看到他们俩抱在一起,梁漫卿哭得梨花带雨的趴在他的肩上,他拥住她柔声安慰,这一刻,李砚娚心里满是负罪感,自信在这一刻崩塌。原以为爱情是不分先来后到的,她也一直以此为信仰,所以她才能这么坦然的面对赵品倩的各种挑衅与讽刺。但是现在,她不再自信了。
退出房间,赵品倩以看好戏的眼光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怎么样,你还敢说不是你破坏了他们的感情吗?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他们现在会是很幸福的一对,漫卿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李砚娚听完,安静的走了。脚步沉重的走出小楼,回头望去,猛然发现自己的装束与这里格格不入。她一直都是着传统的妇女袄裙,虽不像梁漫卿一样新潮时尚,但也是大方柔美的。此刻她站在小洋楼门口,感觉就像是闯入了宫殿的乡野村姑一般。由此想来,又觉得赵品吉和梁漫卿才是最般配的。
车夫见她出来了,连忙上前问:“夫人,要回府吗?”
李砚娚摇摇头,越过车夫径直往前走。她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思绪万千,就这么平静的走着,走着,一路走回了赵府。夜深人静,人们都已经睡下了,偶有巡逻的家丁见到她跟她问安,她也是不理。一路走回来,双腿都麻木了,好像不是她在支配双腿,而是双腿自己在进行机械运动。
她就这么走着,如同一缕孤魂野鬼般。
面前出现一个黑影挡住了她的路,抬头一看,是赵品富。她轻声问:“你的伤好了吗?”声音微若蚊蝇。
木偶一般盯着他看,见他没有要回答自己的意思,便绕开继续走。错身而过的瞬间,赵品富握住她纤细的手臂,“你不累吗?日子过得这么难受,你为什么不离开?”
“离开?我能离到哪儿去?”
赵品富的手一扯,李砚娚便被扯到了他面前,李砚娚双眼无神的看着他,赵品富表情微动,“如果你受不了了,就来找我,我带你离开。”他语气坚定像是在宣誓一般。
可还没等李砚娚探究他的表情和话里的深意,一个带着怒气的声音便由远及近,“你想带她去哪儿?”赵品吉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二人身边,一用力把李砚娚扯到自己怀里,揽紧她的肩膀像是在宣导主权一般,“你想带她去哪儿?”语气里满含敌意,眼神戒备的看着赵品富。
这还是兄弟俩第一次这样‘针锋相对’,李砚娚如同一个木偶般被他们扯来扯去,赵品富不愿意与赵品吉多言,只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砚娚就离开了。
赵品富走后,李砚娚木然的问:“你怎么回来了?梁小姐没事了吗?”
赵品吉收起阴沉的表情,转过李砚娚的身体,双手握住她的双肩,心痛道:“砚娚,你生气了吗?”刚刚他跟漫卿那样亲密的举动,她看见了,心里肯定很不好受的。
李砚娚摇摇头,“我自己叫你去的又怎么会生气呢?我刚刚看梁小姐哭得那么伤心那么爱你,我在想,我是不是破坏了你们的感情。让你这么痛苦,让梁小姐更痛苦。”
“你别这么说!”赵品吉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是我负了她这不关你的事!”
李砚娚眼圈微红,一滴泪从她眼里滑落,“我真的可以自私的这么想吗?”
赵品吉心痛的拥她入怀,“是我没用!是我没用!伤害已经造成,我只能好好的呵护你,至于漫卿,就算是我对不起她吧。”
“品吉。”李砚娚伸手环住他的背,“不如,我们分开,你跟梁小姐在一起吧。”
“你说什么?”赵品吉不敢置信的放开她,“你说我们分开?砚娚,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在我确定我爱情的归属是你的时候,你怎么可以说‘我们分开’的话!在我努力向你靠近的时候你怎么可以推开我?”
“并非是我矫情造作!我刚刚看到梁小姐哭得那样伤心,我忽然觉得我是那个破坏人家感情的第三者。之前我以为爱是不分先来后到的,爱情本就是很玄乎的东西,没有哪个人能说孰对孰错。可是我刚刚看到你跟梁小姐那样难分难离,我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愧疚感。如果没有我,你现在仍将她视作掌上宝,她也仍旧开心坦然的接受你的宠爱,你们仍然是幸福的一对。”
“世界上哪有什么如果!如果有‘如果’的话,我会从一开始就好好对你!”赵品吉几乎是吼出来的,“你不要有内疚,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只管放心享受我的爱就好,所有的事,都交给我来解决。”
“我真的可以吗?”李砚娚泪眼朦胧。
赵品吉重重的点头,“你当然可以!外人说什么你也不必理会,因为她只是羡慕你得到了幸福而已。”
李砚娚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抱紧了他。这一刻,他的怀抱,就是她的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