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周向海(1 / 1)
我回拨了过去,让他记着我的手机号。他的银行账户也我让他回头短信发给我,最后提出送他回学校他也没有拒绝,车上他憋了半天挤出谢谢两个字来,我清醒多了,也就把事情理清楚了,见他不敢说话明白他在忌惮什么,临下车前我让他在座位上先坐一会,用手机拨打了江东的电话。
江东用特炫耀的语气跟我说:“人找到了吧?甭谢我!”“谢你?没骂你算可以了!”我一句话堵回去,也知道了他其实不清楚这事以为真把萧然找到了。跟他说明了情况,他那边也骂开了:“干,跟我说找着人结果是蒙我来着!哥你等着,我这就找他去。”说完风风火火挂了电话。
周向海在一边听我们讲电话,江东声音比较大他也都听见了,我冲他哼笑着说:“没什么好怕的,我这兄弟还是懂点事的,回头姓吴的要是找你,你打电话给我。”他点点头,再一次道谢,小心翼翼地下了车,末了站在路边看着我,我冲他摆摆手把车开走。
他是医科大学的学生。
两天后,江东又把我找出来,并把周向海也叫来了。那是他信托公司附近的一家酒吧,晚上大家穿的都特别随意,我是最后一个到的,周向海看见我来了才不那么拘束,入座后,他在我的旁边,江东坐对面,我对江东说:“我没来之前,你没把人吓着吧?”我指了指周向海,继续说:“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医学院高材生,跟你手底下那些人的差距大了去了。”“知道!知道!”江东连声说,“之前是误会!误会!我这不是没见过萧然吗,大哥你给我看的照片又不真切,我且让他们去找找,谁知道有人糊弄我来着。”说着他扬扬手,有人把姓吴的人叫来我们这一桌,他连声冲我道歉:“程总!我对不住你,我误会了你意思,下次再也不会了!”“还他妈有下次?”江东厉声说,这个人赶紧说:“没有没有!再也没下次了!”我说:“别跟我道歉,你差点害的是这个孩子,你应该跟他赔不是。”他也不含糊跟周向海道了歉,还说十万块钱不用还了算是赔罪的。
周向海一声不吭,看得出来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第一次接触这帮人,什么都说不出来,我知道他多少有些忌惮,就拍了拍他肩膀:“人家说钱不用还,你就不用还了,你这不还缺二十万吗?你叫我一声哥,这钱我替你出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程老板!我……我……”他一张嘴我就笑了,一旁江东也乐:“都说我大哥仗义,那是没说的,你小子还老板老板的,真没意思!”“程……程大哥。”周向海立刻改了称呼,一吸鼻子眼泪下来了,江东笑得更厉害了:“你以后啊,也别怕,没人会让你干啥,我哥的兄弟那就是我的兄弟,小子你稳赚不赔啊!”他一扬手让姓吴的离开,接着说:“既然都是当哥哥的,你那二十万搁我这出,我手底下的人犯浑,我给他们陪个礼。”我用胳膊肘顶他一下:“这你也要抢?我说过的话,你要打我脸怎么的?”揶揄了几句,最后一人出一半谁也不抢了。周向海哭了一会,激动地想给我们跪下,江东眼疾手快一下就把人捞住拎起来:“今儿开心!要跪一起跪!”我还琢磨他发什么疯,他就拉上我离了桌往酒吧柜台后面走。
江东是这的常客,老板都认识,后台有个通往更衣室的走廊,入口的地方供着一尊关老爷,我一见就明白了这是要干什么,江东就信这个我也就不扫他的兴了,他从炉子边上抽了九支香一人点了三支,这就拜上了,江东一本正经地说:“二爷在上,我江东,和程自舟,周向海三个人有缘江湖能得见,今日结为异性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有临危弃兄弟不顾者自绝于天!”他词说得挺溜,我一听他说话文绉绉的,不由得笑着接上:“愚兄不才,能结交二位贤弟,实乃福分,今后福无巨细必念着兄弟,有事当头更绝无二话,关老爷在上,今日所言苍天共鉴。”
周向海一听我们这蹦的词都这么个味,自己又说不出来这种话,干脆按他自己的来:“我能认识两个哥哥是我运气好,你们帮的忙我一时半会报答不了,今后用得着我的地方一句话的事,我也不多说了!”
这就正儿八经插香拜把子了。
难得的清闲,我多少放了放心里的不愉快,江东大概就是为了这个,见我难得轻轻松松地陪他耍,他也特高兴,他说:“哥,你一定觉得我胡闹了,这回真不是,你看啊,人家向海是海,我是江河的江,水涨船高,捧的是大哥你啊。”“那我还得谢谢你?”我感到好笑,“承你吉言,但愿今后我真能顺风顺水。”“那是一定的啊!”他拍着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坐回酒桌,周向海问我到底在找什么人,我和江东对视了一眼便也不瞒他。只不过江东在介绍,我就在边上沉默着。
其实我真不指望多少人懂,多少人当真,感情是我自己的,我自己清楚就够了。
“他还是学生吗?”向海问我,我说:“早毕业了,两三年了。”“学什么的?”“油画。”“那不叫油画,”他更正我,“大学里头这叫美术学。”听他这么说多少懂一点,他见我皱了皱眉头解释说:“我高中同学有学艺术的,让他在这边学校问问,如果在什么培训班上班,兴许有人认识。”
我还来不及表态,江东先拍起了桌子:“你看!大哥!我没说错吧!”
之后便拜托向海打听这方面的事,照片也发了一张在他手机里,我倒是没抱太大希望,因为北京大大小小的画室我跑了不少,也托人找了,一开始我也是想了不少办法,就连萧然那个表姐我也想办法联系上了,人家压根就不知道表弟的去处,而且对萧然毕业后干什么也是一点都不知道,最后实在没辙才顺其自然。
这种不知道终点的思念是折磨人的,冗长又无望,在心里面一点一点消磨着感知以及对周遭的兴趣,除了工作能够让我找回干劲,我都快忘了生活里还会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就像是一种吞噬感,无边无际,我逃不了也不想逃。
最初那三个月我过的一塌糊涂,谁打电话也不想接,萧然的号码已经成了空号了,消失的就像他没来过。我每天能沿着马路走啊走的,是不是停下来往马路对面瞧一瞧,我多希望他骑着自行车从边上经过,哪怕他看不见我,我也想要看见他。
放弃希望的时候是最难熬的,跟谁都不联系,堃叔来我公寓找我,他一敲门我就立马去开了,但怎么可能是萧然呢,堃叔就悲伤地看着我,给我做了顿中饭,那时候父亲公司的事已经了了,我待业在家没事干,三四天没出门,胡子没有刮精神也不好。
堃叔絮絮叨叨地说了些家里的事,我一句也听不进去,扒完了饭,我就回卧室睡觉了。堃叔也走了进来,他在我身边坐着。
那天过的真漫长,我昏昏欲睡却迟迟入不了梦,堃叔就在边上陪着我就像在医院里那会一样,我背对着他,他做什么我都顺着他,不抵抗已经是我下意识的行为了。我记得他叹着气对我说:“家里的东西,你真不要……那就不要吧,别憋坏了你自己,你这样我心里不好受。”我没什么感觉,说实话,我也没想过自己会变成这样,我曾以为自己没心没肺呢,结果还是高估自己了。
见我不吱声,堃叔又说:“要是那个孩子在……你会好受点,堃叔也不说什么了。”我转过身坐起来,他担忧地看着我:“孩子,你有话可以说啊,跟堃叔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不知道如果早点跟他打招呼事情会不会还有余地,然而当时我什么想法都没有,思想就像一塘浅水,清的见底。萧然他也一定不想看到我这个样子,如果他回来我一定不能还是这个样子。
“自舟……自舟啊……”堃叔看着我苍白的脸老泪纵横,“我从来都是盼着你没事啊。”
我干笑了一声:“我没事,真没事,能有什么事?”我转开脸,看着这个房间,眼前好像过电影似的,多少次我叫萧然起床,多少次一起挑着衣服,多少次萧然巴拉巴拉地躺床上说着明天想吃这个想吃那个。现在呢,他还按不按时睡觉?按不按时吃饭?
“自舟,有什么事不能说吗?”
沉默了一会,我回答道:“没别的事,我就是在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