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三十岁生日(1 / 1)
虽然不知道自由的日子哪一天才是终点,但是我和萧然都知道时间是有限的。他不提婚姻也不说感情,仿佛那天晚上他什么也没有问。半个月后,他问我三十岁的生日要怎么过。
“随便吧,上一次过生日还是我初中的时候呢,”我冲他笑笑,“那时候林纷……那会她还叫林自芳,后来嫌难听高中的时候改名了,钱老大,季老二,王老四都在一个院子里,各自掏钱买了各种小零食堆在一起坐在地上吃,这就是过生日了。”萧然很好奇:“你没吃过蛋糕吗?”“怎么可能?”我说,“只不过不会为了生日去买,小时候不常见,除非考了年级第一不然吃不到这种东西,我也就考过两次。”他瘪瘪嘴:“还就两次?这都两次了。”他看起来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
结果当天晚上他买了个蛋糕回来,把送的蜡烛都插上了,还抱怨说加起来没有三十根让我凑合着算了,我笑过之余忍不住说:“再早一点遇上你,没准蜡烛还够。”他抿起嘴巴似笑非笑把蜡烛一根根点燃了让我许个愿。
其实我根本就不爱吃蛋糕,只是我没有告诉萧然,他有这个心那就随他好了。我闭上眼睛许愿,萧然在边上唱生日歌,调都跑得没边了,我笑着睁开眼睛吹了蜡烛,他迫不及待地把蜡烛拔光了,然后把刀递给我说:“你是寿星你来切。”我给他切了块大的,自己的那块用叉子刮掉奶油再吃,他问我:“你不吃奶油?”我说:“对啊,不怎么吃甜腻的东西。”他赶紧从我盘子里把奶油划拉到他盘子里去:“不吃给我,我最喜欢了!别浪费粮食。”
我刚想笑他怎么突然这么懂得节约了,他将他吃剩的奶油和从我盘子里划拉出去的那些统统扣到我的脸上。我把塑料盘子从脸上拿下来抹了一把脸,萧然笑着举起手机对着我咔嚓了几下。
我没有生气,而是故作严肃地说:“这位小同志,不是说不浪费粮食吗?”“这叫物尽其用你懂吗!”他一边乐一边还嘴,我哼了一声,趁他不注意扑倒他把手上沾到的奶油毫不客气地抹他脸上和脖子上:“大哥我就教教你,出来混是要还的。”接着我们在地板上滚了一圈,我哀叹着打扫又得花时间还是去找个钟点工来搞一下卫生好了。
闹够了,衣服差不多都扔进洗衣机,两个人先后进了浴室。我站在花洒底下把脸上滑腻的奶油冲洗干净,我知道我和他各怀心事,这让笑容都不怎么自然。等我换好衣服,在我前面进去的萧然还站在浴室门口。
“你刚刚许了什么愿啊?”他温和地笑着看着我。我问:“你好奇吗?”他点点头,我笑:“那我就更不可能告诉你了。”
萧然呵笑着垂下眼睑看向地板,“自舟,我跟你说个事,”他咬了咬嘴唇说,“我想搬回去,回画室那边的房子,我觉得近点好。”他这根本不是商量的口吻,我皱起眉头来:“什么时候?”“就这几天。”他看着我,交换的眼神都读得懂没说出来的潜台词。
我升腾起一股无名火,用毛巾擦了擦头发,看着洗漱池上方的镜子。
我每天都看着这张脸,我不知道别人看着我这张脸的时候做什么想法,在我自己看来不笑的时候跟谁都有距离感,于是我扯了扯嘴角,让表情看起来没这么惨。
陈自舟啊陈自舟,过了今天就过了一个坎,你真不能这么下去了。
我看向镜子里的萧然,平淡地问:“我赶你走了吗?”他没想到我会这么问,他耸耸肩:“没有。”我看得出来他也憋着一股劲呢。“有什么话直说嘛,你想走我绝不拦你。”原本挺大度的话被我说得尖酸刻薄,萧然却比我冷静上很多,他没有像平时一样立刻顶回来,而是走过来想从背后抱住我,我挣开他,把毛巾摔在洗手池上。他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站在我后面像做错了什么似的捏着衣服下摆。
我清楚得很,是我理亏,可我没说谎,他走,我绝不拦着。
“萧然,我们为什么要这样?”我说,“这到底哪里不对了?”现实点有问题吗?承认一段感情也没有错啊,可就是哪里不对,这种异样在折磨我们两个人,也许萧然的意思是对的,我们分开来会好些。
看不见,喜欢就会少一点,他不在跟前,我好像就能一步一步回到遇见他之前的样子。我是这么想的,但是大错特错了。
萧然搬回去之前跟我说有事没事都记得打电话,可我去美国出差那几天却一个电话也没有打。我想知道,当真断了的那一天我还是不是还能和以前一样。
在纽约见过几个外籍股东顺道去了和母亲一起住过的小楼,租着店面的黑人老板很亲切地请我喝了杯下午茶。二楼和阁楼的家具都蒙上了白布,我走进房间迎面一股陈旧的气息,我先开沙发上的布,在客厅里做了一会儿,靠墙的地方有一架钢琴,音早就不准了,小时候母亲会弹它,我就坐在沙发上听,后来母亲得了抑郁症就丢了工作,她时常会坐在窗口发呆。
这是我记忆力最深的关于一个人被感情折磨的样子。小时候见到爸爸的时候,他们总是在争吵,我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回了国知道这是爸爸,他和母亲嘴巴里说的那个人是不一样的,他不亲切,不温柔,也没有风趣幽默,那是个关死了心门的人。
我们没有交流,压根没有任何关于我母亲的话题,我的母亲在我回国后就是一个禁忌的话题,难听点她的身份是小三,然而可笑的是没有人去指责感情中的背叛者,那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我在美国待了三天,回国后发生了件事,林纷的前男友出现了,还带着几个人去她的单位找麻烦。我下飞机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她在我回家路上打的电话,我给认识的人打了电话之后让的士司机直接送我去了找林纷。她的楼底下被围了一圈,外面都是看热闹的。
林纷的前男友是个军痞子,退伍后一直不三不四,也不知道林大小姐当初眼睛害了什么病看上这么个人渣,听说她要结婚了竟然跑过来闹事。这会儿人都在大厅里头,我看见那个人想要抓住林纷,而林纷冷冷地甩开了他:“你跑来干什么!我跟你早就没有关系了。”“林纷,是你当初跑得快,今天我就要个说法,我比不上你找的男人吗?”我走过去把他搡开:“你谁啊?”他站稳后盯住我,然后问道:“是不是他?”
看他眼角都是轻蔑,我不待林纷说什么就张口道:“你离我未婚妻远点!”林纷睁大眼睛看着我,他前男友呸了一声冲上来就想打我,嘴里喊着:“那我就他妈打死这个孙子给你看看!”
我知道他练过,可我也练过,好歹直到高中都住在部队隔壁,以前认识个大伯从部队上下来最爱训大院里的几个男孩子,摔跤拳脚过几招还是没问题的。我闪过他第一拳,他抡起了第二拳,看架势完全是流氓打法,估计一点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也好,速战速决不拖到他认真了,我抓住他胳膊顺势往后一扳,腿上一带他就跪倒了,其他几个人见他处于劣势都一窝蜂想来帮忙。林纷情急中喊道:“有没有王法!你们以为这是哪!”她站出来挡到我跟前指着大厅的监视器就说:“你们要动手我可都录下来了!我之前报了警警察一会就到!到时候帮了忙一个都逃不掉!”
那群人真就被唬住了,但是林纷的前男友要多个心眼,他被我狠狠压制住,嘴上却说:“警察来不了!你们别听这个小妮子吓唬你们!”
话正说着,我叫来的几个人就从门外进来了,为首的是江东。
他往地上一瞧,冷笑起来:“听地名就知道来的是个挫鸟,怎么,这是要继续动手啊?”我一听,敢情是认识的,斜眼看了看江东,他走过来我就松开手然后他从地上把人拎起来指了指我:“哪,这个,我哥,那个是我未来嫂子,听明白了赶紧道个歉,然后给我滚。”林纷的前男友完全懵了,他愕然地望着我,瞬间像漏了气的轮胎一样瘪了下去,他极不情愿地冲我和林纷低了一下头然后听从江东的发落,江东指着门口:“滚呐,还站着干什么?!”
我就看着这个孙子和他几个同行的人从电梯口这边灰溜溜地离开了。我不满:“你手底下的?”“不算,不由我管,要说手底下,那是手底下的人的手底下。喏,是他的。”他努努嘴,把边上一人介绍给我认识。大约五分钟后,警察才来,我们大概说了个情况,也说明事情已经私了,家务事,警察也没细问。
送林纷下班回家的时候,她还气得发抖,我安慰她:“人跟我说很明白了,以后他不会来找事了,你安一百个心吧。”她看了我一眼,不说话,说让我送她去医院,一问,不是去接刘姨而是去看她爸。
原来林叔在昨天被送进医院了,我和林纷赶去看他正巧诊断结果出来,她跑去询问,我就跟着她去。结果医生说得了癌,血癌,发现的晚了。
林纷小小的个子摇晃了一下,我赶紧扶住她,她抖得厉害,我能听到她一秒哭出声音来。我皱起眉头,心里也难受,都说世事无常,天灾人祸生老病死到头来是祸躲都不过。
过了一会,林纷不哭了,她对我说:“自舟,你先走吧,剩下我来就行了。”她强打精神推开我,我知道一会刘姨来的时候,她还要安慰她。我看着她走向病房,进去之前用手背擦着眼睛迅速整理好自己。“哎!爸!今天好点没有?”我听着她没事似的开腔,走进去之后说什么也没再听见。
离开医院之后我回了家,简单收拾了下,看了看冰箱知道这几天萧然是真的没有回来过。我想了想,还是给他打了电话,电话接通了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我还没下课,”他说,“你晚点再打来吧。”他一句话就搪塞过来了,我也没说什么,挂了电话,晚些时候也没有打,心里头就像一直堵着一团湿棉花。明天下午要去公司汇报制定下半年的策划,我烦得慌,干脆找江东喝酒去了。
江东那帮子不正经的兄弟轮番来灌我说是来赔罪。那天晚上真是喝多了,后来被架着去宾馆的,也正是那天晚上,萧然打了三四个电话我都没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