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第二十四章1（1 / 1）

仿佛是有人伸手按下了加热的开关，不过只是五月中旬，天气却反常的闷热，几乎与往年七八月的盛夏无益。崇圣的凤凰花在短短的一个星期里全部绽放，火红的花瓣压满枝头，行政楼前的凤凰花开得格外的美，天时池旁密密栽种的十几棵花树，树冠紧紧倚靠在一起，从教学楼上往下看，池子上空就像笼了一层火红的云，即便凑近了看，也看不到隐藏在层层花瓣下的绿叶。暴雨过后，被雨滴冲刷至池中的花瓣浮在水面上，风一吹荡起火红的涟漪，更是有种惊心动魄的美，艳丽，却又丝毫不俗气。

“凤凰花开，金榜题名”，这是崇圣学子代代相传的话。

“花开得那么好，我们这一届高考也会特别棒吧。”季思思趴在教室的阳台上朝下望去，火红的花树似乎将地面也染上了红色。

叶歌站在她的旁边，边背古诗边拿着本草稿纸当做扇子扇风，“迷信。你没好好复习哲学中的联系观？开花和考试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

季思思气愤同桌煞风景，朝着苏唯一努嘴，“我每天坐在你们两个吐槽党的周围，真是不容易。”

后者捧着本地理习题集，抬起头来，“马达加斯加岛的气候是什么？”

“……你们到底是在课间休息还是在抓紧一切时间复习？”季思思终于忍不住了。

“我们是在课间休息的时候抓紧一切时间复习。”苏唯从善如流，又拍拍思思的肩膀，“上次跟你说的话，你又忘啦？”

思思摇了摇头，跑回座位拿了历史笔记本，回到阳台上和苏唯她们站在一起，开始翻阅知识点。

——宁愿在路上更疼一点，也绝不要留在原地。

这样的话，怎么可能会忘记。

离高考只有二十多天，学校老师们全部一反常态，从之前面目狰狞逼迫学生不停地做习题并且嘴里始终嚷嚷着“要努力奋斗才会有好的将来”，变成了如今和蔼可亲逮到个学生就问候“最近休息得怎么样？要注意调整好心态哦”。周沫曾经总结，“和老师们的反常相比，天气的反常根本不值一提”。

再也不布置作业，不发试卷和习题，上课时全以心理辅导为主课业辅导为辅。如果有同学想找老师单独交流交流学习，就会被整个办公室的老师围住，“我们都觉得你很棒”、“不用担心自己的成绩”、“自信点”、“你没问题”……最后往往学习问题根本得不到解决，反而是被老师们反常的热情惊出了一身冷汗。

老李曾经私下里跟苏唯透露过，该复习的知识点和该讲的题，五月之前就已经全部完成了。在五月这个特殊时期，唯一需要的就是保证学生能保持一颗平常心，防止其在巨大的压力下精神崩溃。

苏唯有些纳闷，“老师，我们当然知道要保持平常心，也知道要沉着应考不能慌不能紧张。但问题是……从来没人告诉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做到这些啊。”

老李愣了愣，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于是等到下一节班会，老李下载了一个缓解心理压力的广播操，在投影仪上播放，自己则站在讲台上带着大家做了起来。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先是双臂伸展，再合拢，再弯腰……，“厉宇！你在干嘛呢？别偷懒，快跟着我一起做！”

被点名的男生一脸黑线，狠狠瞪了苏唯一眼，“都是你提的馊主意！”

苏唯一边跟着老李扭脖子一边拼命忍住笑，“我也不知道他会弄这样一个搞笑视频出来啊。”

就连往常一向淡定的老李也如此紧张，其他老师更不用说了。英语老师做了一个超长的视频，把全国最好的几所大学的介绍剪辑了一下，每节课开始不厌其烦放给他们看，美其名曰“帮助学生找到目标，树立信心”。数学老师每天都在给他们做心理疏导，“高考五分实力，三分心态，两分运气。你们实力都没问题，现在就是要保持良好的心态。”

老师们若是如往常一般讲解习题还好，每节课都在心灵鸡汤，反而无形中给学生们增加了更大的压力。

“以前上课的时候讲解习题，我满脑子都是‘听懂了这题说不定在高考中就可以多拿一分’，现在所有的课都变成了心理疏导，总在讲高考不仅靠实力还靠心态，我忍不住就会着急——难道我会输给实力还没我强的人？若是真的输了该怎么办？再往下想，冷汗都快出来了——老师们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适得其反！”周沫忍不住抱怨。

苏唯默默伸出手，在她肩膀上戳了一下，“点赞。”

但同时，苏唯又忍不住有些同情崇圣的老师——在这种省级重点高中工作，压力恐怕不是一般的大。苏唯他们只用担心自己一个人的高考，老师恐怕至少得担心一个班的高考，而且三年一轮回。

苏爸爸曾经有个很无语的比喻。他说老师教学生就像马戏团的驯兽师教小狮子跳火圈。刚开始遇见这批小狮子的时候，个个张牙舞爪爱咬人，好不容易驯服了，被派到舞台上，既要担心小狮子会不会忽然兽性大发乱咬人，又要担心它跳不过火圈被火灼伤。好吧，好不容易这批小狮子表演完了，又得迎来下一批更皮的小狮子，循环反复，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但就像你没有权利选择读不读书一样，老师也没有权利选择教不教小狮子。”老爸说完这些，故作深沉地总结道，“这就是命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