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九十四 沉冤(1 / 1)
冢宰自是看出那程碧芙母女带着愤怒的惊诧,暗道这下倒是将迷惑皇帝的断袖之名坐实了,也不知那程家要闹出什么样的风波。忙将小手从皇上的大手中抽回,起身施了一礼,便是告退离去。
而与娇人儿盼了许久的午膳被打断,宇文镶很是恼怒,将冢宰叫住,便是对那程碧芙母女不耐烦的道“朕要与冢宰商议政事,你们退下!”
程碧芙用力绞着绣帕,怒视着冢宰那张玉雪小脸,商议政事需要双手相握,表哥那脉脉含情的模样可是从未见过的啊。
李氏眼看程碧芙就要生事,忙是拽了她退出去,眼下还是不要惹得这皇帝外甥更不痛快才好。
那独孤反贼虽说与那独孤秋萸长得一模一样,容颜绝世,但毕竟只是个男人,公鸡打鸣叫得再响,可下不得蛋,也是危及不了皇后之位的。
可程碧芙气恨抹泪道“母亲,你也看见了,定就是那反贼迷惑表哥,才让表哥不给父亲大冢宰之位。让我们程家丢了多大的脸面啊!”……
李氏忙是握了她手安慰道“回头告诉你父亲,让你父亲除了那独孤反贼便是!眼下你也不要去再惹你表哥不痛快,男人啊,你还是要顺着才行……我们去看看你皇后寝宫粉饰得怎样了?”
听说要去看寝宫,程碧芙这才止住了那眼泪,朝那凰栖宫的方向而去,一路却闻后宫哭声阵阵。
程碧芙轻蔑一笑,那些哭的都是先帝宇文投的妃嫔,此前父亲进言要将那些女人全都陪葬,眼下定是都得闻了这个消息,才哭得惨烈啊。将这些狐媚的贱人们弄走,后宫就清静多了,也免得这些妖精们打表哥的主意。
程碧芙顿觉着心情快慰许多,去看新寝宫的步伐也轻快不少。
可刚到了凰栖宫门前,却见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廊后绕了出来,打量了一身华服的程碧芙一眼,不但不施礼,还挑逗的笑了一声,“呦呦,这不是皇后么?这身新裙可真是华贵啊!”
程碧芙一愣,这不是汉王府中膳房劈柴烧火的那个匹姑么?生得比好多男人都魁武雄壮,脸黑眉粗,雌雄难辨,听说丽姬她们耐不住寂寞时,便是叫这匹姑进房去一解干渴。
也的确听说,那平公公因觉着王府下人用了多年知根知底,便是带了一些王府的下人入宫当差,这匹姑定也就是因此被带进宫来的。
匹姑这个没有尊卑的态度,惹得程碧芙大怒,端了皇后的架势,怒道“贱婢,好大的胆!敢对本宫如此无礼!”
李氏自是令秦嬷嬷前去唤人将这贱婢拖下去杖毙,可那秦嬷嬷刚一抬脚,便是被匹姑抬脚踹倒踩在脚下。
只见匹姑斜看着她们母女,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抖开在那母女眼前一晃,然后轻蔑的笑道“这皇后之位本该是属于那独孤家小姐的吧,独孤小姐死得真冤枉啊……而做皇后,这首要的就是品行贤德!这个秘密,你们觉得能值多少啊?我近来赌得,手头紧!”
这番没头没脑的话一出,却让程碧芙母女刹时一惊。
这惊吓收在匹姑眼里,瞟了这两母女俩一眼,随脚一踹那脚下的秦嬷嬷,抖着那封信,哂笑道“想要做皇后,就半个时辰后,先带着一千两到御花园莲池边交给我,不然,我就得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个秘密!”,说毕,冷笑着扬长而去……
程碧芙望那匹姑招摇远去的背影,对李氏小声焦急哭道“那件事被说出去,这可怎么办啊?”
李氏稍作思量,面上露出狠色,“区区一个贱婢,除掉就是了!”……
半个时辰后,李氏抱着一包珠翠领着秦嬷嬷和两个程家的家丁到了那御花园僻静的莲池,见那匹姑果然是抄着手等在那里,一脸的不耐烦。
李氏打算待换回那封信就出手将那贱婢推进那莲池,死了个贱婢也是无关紧要……
……
那封信其实是四年前,李氏写给那丽姬的,因此前那韦坯曾向她们主动示好,还给了她们一包叫做茯宫散的寒毒,说只要下在膳食中便能被诊出喜脉。
而李氏也想除了独孤秋萸,好让程碧芙能有机会嫁给那前途广阔的外甥,便是按那韦坯所说写信给那丽姬,让那丽姬想法子在汉王回师大宴宾客当日,在独孤秋萸的膳食中下茯宫散,好让那汉王妃被认为是红杏出墙而被休弃……
可独孤秋萸的膳食大都是在她东院里的小厨房由她乳娘亲自动手,难有机会,唯有汉王回师当日,皇帝赏了些果品。当日汉王定也是对那独孤秋萸有些怜惜,竟也下令将果品也分了那东院一份。
李氏当时领了程碧芙借着恭贺之名也随程扈来了汉王府,本是让丽姬动手。
哪知丽姬心眼很多,怕一旦事败会受将她供出去做替罪羔羊,便是怂恿程碧芙亲自去下药,只是帮忙引开了那分发果品的婢女而已……
可李氏万万没想到那封写给丽姬的信竟是到了那匹姑手里。想来是因着那丽姬找那匹姑解闺房干渴时,而被那匹姑偷走了信件吧。
那封信是定要拿回来才行,李氏步上前去,将珠翠递上,“这些可不只值一千两!那封信呢?”
匹姑随手接过珠翠包裹,掂了一掂,哂笑道“一千两就想换那么大的秘密,白日坐梦啊?这一千两只是保证我暂时心情高兴不说你们的丑事而已!”
说着冷笑着要走,李氏心里一惊,这一走难保不泄露出去,面上顿露出狠色,一挥手,那两家丁便是将匹姑摁倒在地,要对她大肆收身。
哪料匹姑顿时高喊起来“救命啊!皇后杀人了……”……
午间寂静,那嘹亮的喊声顿时响彻了整个后宫,惊得众人纷纷而出。李氏大惊想逃,却被匹姑一下挣起扑倒在地,动弹不得……
这御花园的大动静,自是传入了那离此地并不远的勤政殿里,刚与冢宰用完午膳的新帝自然也是听得一清二楚,疾步赶了过来看个究竟。
匹姑一见皇帝便是大哭道“皇上救命啊,因奴婢知晓她们害死独孤王妃的秘密,她们便想要杀了奴婢灭口啊……”……
宇文镶剑眉顿时紧锁,已意识到那向他那视若心肝的女人下寒毒的该与这舅母有关。可是见四周已围满了宫人,思量丑事不可外扬,下令那些宫人退去,便是令人将那匹姑押上前来,怒问道“将话说清!”
匹姑忙从贴身处掏出那封信,哭道“这是奴婢从丽姬房里偷到的,还听那丽姬说是程碧芙亲手给独孤王妃下的寒毒……奴婢本是贪财想找她们换些财物,哪知她们要灭口!”
“都是舅母的错,不要怪芙儿,她当时还年幼,都是那丽姬教唆的,求看在芙儿父亲的情面不要怪罪芙儿啊!”
李氏忙跪地哭求,思量这外甥对那独孤秋萸当初百般冷淡,处处羞辱,应是并无感情才对。而此时退走宫人也就是不想丑事声张,该是不但不会怪罪,还会护住她们母女的才是。
而宇文镶看了那封信,已是握紧了双拳,凤眸中血色流转,下毒的原是这对歹毒的母女,真是想将她们千刀万剐。
可转念一想,那药是韦坯所给,会费这般周折,当时定是那父皇的旨意想激得他与楚国公反目,然后借他之手除掉独孤家,而这对母女便是被利用了。
最重要的是,若杀了她们母女,必惹舅父发难,眼下刚刚登位,朝纲破败,哪有心思应付那粗莽的舅父。这等丑事传出去,程家又颜面何存?他母族衰败,对他皇权帝位毫无益处……
宇文镶想到此,看了那匹姑一眼,将这贱婢留下,这丑事便是瞒不住的,遂唤来禁军,一指那匹姑,挥手冷喝道“杀!”……
匹姑挣扎着被禁军拖拽下去,朝那跟在皇帝身后的老平痛哭喊道“平爷爷救我啊……”
老平老泪纵横,这匹姑只是好赌贪财罢了,罪不至死啊,正要开口相求,可是见皇上眸光冷厉的瞪他一眼,他便知皇上是心意已决,这求情也是没有用的,怪就怪这孩子怎么就胆大到敢惹上了程家啊。
老平正为那匹姑抹着老泪,却忽闻一声“住手!”的清冷断喝从御花园外传来……
这一声喝,让将宇文镶都是一惊,见那一声赤红朝服的纤娇身影扶风怒然而来,定是尚没走出宫门,也是听到宫中打动静便是赶了回来,可她若知他不但没惩置那对她下毒的凶手,还企图灭口,她定是出离的失望与愤怒吧……
匹姑一见冢宰,顿觉见了救星,忙是痛哭求救,道“奴婢虽说是贪财,可也是为独孤王妃叫屈报不平啊!求冢宰救救奴婢啊!”
冢宰秀眉微蹙,以前在汉王府时,这匹姑还时常到东院小厨房帮乳娘劈柴生火,虽说贪财好赌,但着实也个性情中人。眼下倒还帮她找出了仇人,她如何能见死不救?
可这皇帝竟是为了包庇程家,杀人灭口,行止何其无耻卑劣啊。
冢宰强压住怒气,向皇帝看似恭敬的行了个礼,直视那容色肃寒的皇帝,目光幽凛,语声清冷的道“皇上刚刚登位,不但不惩奸除恶,还滥杀无辜,如何以正朝纲啊?而微臣的小妹就当受那等悲辱的冤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