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八十 内讧(1 / 1)
汉王的脸色顿如那三九酷寒时的湖面,连眼珠子都是冰渣……
吴允礼怕汉王为寻那冢宰久作逗留,轻声劝道“那冢宰定是故意想逃掉的。而那裴二娘身手高强,又曾是行走山林的草寇,定是在这山林间熟门熟路,找起来费时费力!
不如,我们先将突厥之事办成,待回师之后再将那冢宰找出!
天下虽大,但那冢宰能够投奔之处,也不过是他独孤家那几个堂叔吧!”……
汉王神色这才稍有缓和,下令连夜行军赶路,心下暗道,独孤秋萸,你竟敢逃走,待本王大胜回师,便要你付出惨痛代价……
快马加鞭,连夜行军……
众人都觉从山崖上来后,汉王虽容色肃冷,但总算是正常了。可是姜桦却觉着,王爷这几日情绪极其异样,不但阴沉得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入夜后,还将那袭独孤王妃亲手做的玄底金边战袍拿出来,看了又看,然后好好叠了,再收起来。入住驿站时,那突厥公主曾企图勾引王爷,也被王爷怒赶而出,再不敢生事。
王爷真事很不正常啊……
而此时,冢宰却是随了裴二娘兴高采烈的在各大山贼寨头一路吃喝,狠狠过了一把落草为寇的豪迈瘾头,乔装打扮的行了半月,顺利的到了关中,投奔了他那三堂叔独孤旦……
独孤旦也已听先行前来投奔的风戍一众说了那都城废后的变故,怕侄子被牵连出事,正准备整兵前往都城,营救那水生火热中的可怜侄子。
而眼下见到这侄子鲜活的前来投奔,自然很是高兴,不但因着这侄子此前在都城的一番真诚相护,也因他此前吃了侄子给他求来的药方,竟是先后让两个妾室都怀了身孕。
心下是早就打算要好好感谢一下这个如同他福星一般的侄子。
独孤旦不但清扫出最好的别苑安顿这侄子,还送来了好几个美貌的侍婢,吓得冢宰连连后退,以端肃之状,严辞拒绝。
独孤旦也不勉强,只是嘻嘻哈哈的指了指密切跟在冢宰身后,风戍他们那十八个魁伟精壮的勇士,拍拍侄子的小瘦肩膀,大笑道“侄子莫不是喜欢他们?其实,这也是无妨的!”
惹得风戍一众容色如霞,主公那般姿容绝世,脾性温和,若主公真有需要,为他断袖那也是无妨的……
困窘得冢宰呲了呲牙,瞥着那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线,髯须大颤的三堂叔,道“快想法打听打听雨哥哥和我那姑母的下落!”
此言一出,风戍忙回禀道“卑职们已打听过了,秦芜雨救了那皇后去了夏州投奔了淝将军!”
淝将军?
冢宰一愣,说的该是她那五堂叔独孤淝,记得父亲曾说,那独孤淝心术不正,又才能虚芜,
所以,便只给了个小小的都尉之职,领的也只独孤家最弱的两千兵马,守于夏州。
可这独孤淝却对他那个做皇后的堂姐颇为恭敬,这些年来,每年皇后生辰都会送上厚礼,恭敬之情远超其他独孤族人。难怪那姑母会去投靠他。
冢宰嘘了口气,吃了几口糕点,道“有雨哥哥看着,定也不会出事!”
却见风戍却略有难色,似有些欲言有止,忍不得催促“有话就说啊!”
风戍便是一脸难色的道出,近日还打听到,秦芜雨调走了楚国公此前驻压在丹州等地的一万兵马!而独孤流苧便就杖着这批兵马叫嚣着要刀都拿不起的侄子将独孤家掌事之位交给独孤淝……
没想到独孤家掌事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差事也有人惦记,冢宰顿是被刚入口的糕点呛了又呛,灌下大半碗汤水才顺了口气,道“雨哥哥一向怕独孤家会内讧,眼下如何会同意我那姑母这等主意?”
此问顿让风戍容色更加纠结,低头不愿言语,许久才挤出几字“那毒妇是秦芜雨救命恩人嘛!怪不得他!”
冢宰知这风戍在她面前,历来不是个能藏得住话的,可眼下这番情态,摆明是有什么秦将军不可告人的秘密。
冢宰不由细细回想,这些年每遇到那姑母时,秦将军的反应都很诡异,忽有了大胆的猜测,那姑母莫不就是秦将军一直不愿娶妻的缘由?
此番猜测一出,冢宰真是觉着石破天惊,世事惊人啊。
可转念一想,秦将军的命是那姑母救回的,情愫早生,倒也并不稀奇,能从小恋慕到大,倒也真是长情,很像秦将军那死心眼的性子,不由还生起了几分同情之心。
而那姑母既是要这独孤家掌事之位,为防独孤家内讧,就索性让给她好了。有秦将军扶住,定也不会让那姑母行差踏错,走向灭亡的吧。
冢宰琢磨到此,遂铺纸磨墨,写了封信称愿交出独孤家掌事之位,并将独孤家掌事的印鉴也一并拿出,派人送去夏州交到了秦芜雨手中……
……
秦将军收到冢宰送来的书信和印鉴时,独坐屋中静默许久,此前听说她被汉王所挟前往突厥的半途坠了山崖,便担忧得夜不能寐,如今收到她的亲笔信倒也总算能稍放下心来。
只盼皇后让独孤淝得到了独孤家掌事,能明白冢宰这一番苦心,不要再做意气相争。
而独孤流苧接过秦芜雨送来的冢宰亲笔信和印鉴,随手便是将信撕了两半,将掌事印鉴递给了坐在一旁的那彪悍魁武的独孤淝,并冷怒的骂了一声“独孤秋枫,那该死的小畜生眼下倒是老实了!”……
其实,眼下这个局面的确是独孤流苧没想到的……
那日招待突厥使者的晚宴,她派人留意到那韦贵妃让那丽姬送了绣帕给那汉王,而汉王却是去了承华宫废墟拜祭。
本以为可以捉到汉王与韦贵妃通奸的场面,哪知那汉王却是很快便离开了。眼看着那姓韦的贱人将要临产,独孤流苧觉着待那孽种出生再除掉,便会更难,觉着实在不能再等。
而早就发现那风戍的身形像极了那汉王,所以,才一时想出了那样一招毒计。
可独孤流苧万万没想到那汉王会一下想到行凶的是那风戍,更没想到那帮勇士为了救风戍会齐齐公然反了,她当时本还想那风戍平日不遵她懿旨,不恭不敬,死了便也罢了。
哪知那该死的侄子竟是为了保风戍他们,令风戍公然讲出她下药谋害的事实。害她落到这个被废逃亡的落魄地步,对那侄子真是恨不得千刀万剐……
……
而独孤淝趁着接掌事印鉴的机会,便是握住了这美艳堂姐的纤手,色迷迷的道了一声“弟弟得了这掌事的大权,以后一切都听堂姐的安排!”
独孤流苧美眸划过妖娆的媚色,长指极尽风情的缓缓掀开自己的华服衣襟,露出前襟下一片嫩白而丰满的曲线。
独孤淝眼里顿露出了豺狼见了猎物一般的凶光,便是沉沉的扑了上去……
逃难的这些时日,这位当年美冠都城的艳后,并无清减,成熟的风姿仍旧诱人,只是那秦芜雨却是不无所动了,无论如何挑拨,都似那落了发的沙弥,清静了六根,令独孤流苧分外恼恨。
此时,独孤流苧被那独孤淝粗蛮的压在身下,呼吸凌乱的问道“既是愿一切都听堂姐的……那领了兵马反了宇文投,你可有胆?”
“当然,当然……堂姐遂了弟弟所愿,死也有胆……”……
秦芜雨在屋外听着那一浪高过一浪的淫声娇喘,用力的闭了闭眼,拔步离去。
从得知独孤流苧连风戍也害的那一刹那,他便已意识到独孤流苧早已不是以前那善良的五小姐了,可虽然她心如蛇蝎,却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那救命之恩,总是要报的,只盼她不要真生出叛逆的荒唐想法,而将独孤家引向败亡……
可随后,独孤流苧却真是怂恿着独孤淝以独孤家掌事的名义联络独孤家驻扎在南宁州与奉州的三个掌独孤家兵马的堂弟,鼓动他们集结三万兵马齐齐反了宇文投。
秦芜雨得知后,自然竭力阻拦,可眼下武功尽失的秦将军被独孤淝派人架出,杖打半死,便是扔进了乱葬岗中……
当冢宰听到独孤家举兵叛乱的消息时,正在正堂用晚膳,手中的银筷刚挑着一块糕点,就那么悬在了半空,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若这样齐齐反了,便没有半点回头的余地,一旦败了,定是会被移平九族啊。
而一旁大口啃着猪腿的独孤旦却是不屑的道“反了就反了嘛!我也想跟着反了!”
冢宰将碗筷重重一放,直视着那反骨蠢动的三堂叔,难得的发了脾气,道“据我所知,这大周除了驻瓜州、安州、凉州等边地的汉王兵马,其余州郡的兵士加起来也应也有十万。
而独孤家除了那五堂叔独孤淝的弱兵,以及被秦将军调走的那一万,别的都分头驻在那遥远的南宁州和奉州。
若是要反,就得分头领兵攻城掠地的朝都城杀去,难道不会被汉王派兵分头拦劫,个个击破?真是想抄家灭族的么?”
独孤旦啃了一半的猪腿刹时放下了,油呼呼的抹了抹嘴,认真的想了想,便是用力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冢宰遂写了三封书信,劝那三位堂叔不要跟着那姑母瞎胡闹,白白送死。
可书信快马加鞭的连夜送到,那三兄弟竟是无一搭理这个刀剑都拿不起的柔弱侄儿,并且也已连夜动了兵马……
冢宰得到独孤家已然出兵的消息,在后院的鱼池边坐了整整一个下午,看着那浮水游动的红鲤,泪一滴滴的落进池中,溅起点点涟漪。
父亲将独孤家交给她,她果然还是姑负了父亲所望,终究是保不住独孤家的么?
纤秀的背影沁在那夕阳之下,身影单薄,格外落寞……
风戍见状,在旁重重跪下,自责的道“都是为了救卑职,才落到这个局面!”
冢宰抹着眼泪,哽咽道“如何能怪你?父亲说了,我与你们都是喝过歃血之酒的,命便是相连,如何能弃你们不顾?是我无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