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了结（1 / 1）
“莫清逸，看你这样子，心里到底是愧疚的吧。”黎墨站在那里，静静的望着他。
“也是，十二条人命二十六条魂体，就因为你而消散了，不愧疚也是怪了。”他笑，“那时你也不过十来岁的孩子吧，可是为什么就是那么的自以为是呢。”
他黎墨这一脉也是属于天师一族，原本与莫清逸这一脉也该是相安无事，可这份相安无事却偏偏被当初那个不过十余岁，修为尚有小成的莫清逸毁了个干干净净。
不同于莫清逸这一脉，是以师徒形式传承，而黎家这一脉则是以血缘传承，以家族传承，而其中最为不同的便是莫家传承的后人都是人，而黎家不是，不仅仅是人，更有魂体。
是以，黎家这一脉，所有人甚至是魂体都是亲人，有着血缘关系，且关系又很是亲厚，即便他们有些都不再是人，而这一点当时的莫清逸并不知晓。
那一次，他黎家所有人包括魂体，一同出世去镇压一处凶悍之地，他们一族的人费尽了心力才将那处给安定了下来，却不想当时的莫清逸竟也到了那处地方。
彼时所有人气息萎靡，根本就不曾注意到他，四散分开了来调息，而莫清逸躲在暗处，并不曾看到原委，只见到这里有魂体存在，只当成为魂体的都是凶恶之物，竟不问缘由，不做任何了解，直接以最狠厉的手段灭了三个成为了魂体的亲人。
当时也才不过十来岁，却将天师一脉的法力修习的彻底，小小年纪便能使出那般狠厉的招数。
那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再加上本身就消耗了太多，根本就来不及阻止，也反抗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魂体的消逝。
等他们反应过来，抓了莫清逸正要教训之际，却没想到由于他那三个魂体的亲人的消逝而导致的魂力波动与扩散为那妖物提供了力量来源，竟又让他们好不容易压制下的鬼物又要破土而出，眼见着那难以抗衡的存在就要冲出来，只能撇下莫清逸将他丢到一边等事情解决了再说。
于是，他们这一族的人，又与那鬼物拼斗上了，只是，这一次他们却没了那般好的运气，非但没能封了那鬼物，反而让那东西逃了出来，那东西自出来以后，并没有逃跑，反而因为他们三番两次的阻挠了他的自由，竟向他们下了死手。
他们本身就因为之前消耗了太多的力气，再加上被莫清逸抹杀的那三人使得整个团队的实力又削弱了很多，一时间竟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十二口人，二十六条魂体就惨死于那一次的战斗中——其中就包括他，黎墨。同样是个十来岁的，天资聪颖的孩子。
莫清逸没有死，相反，在他们拼尽全力去消灭那鬼物时，躲在了一边，甚至在他们战斗之际悄悄的溜了。
是的，溜了。
彼时的莫清逸在傻在分不清状况也是知道自己是闯了大祸的，心中恐慌，愧疚，却也怯懦后怕的，各种复杂心绪纠缠在一起，那感觉太难受，以至于他没了勇气再去面对，选择了逃避。
他黎家一族尽灭，大概是上天有眼，又或者是不甘，他黎家一族除开已经变成魂体的彻底消失二十六人外，真正属于人的存在的十二人中，却只有他一人因为心中的执念化作了魂体，自此以后，他选择了踏上了他黎家独有的魂修一道，只求将欠了他们黎家的全部还回来！
尤其，是莫清逸！
若不是他不分青红皂白的斩杀了他三个亲人导致妖物异动，他黎家一脉又怎会遭此劫难！
可惜，莫清逸却是个好命的，他有个好师父，而他那师父又偏偏与他父亲有着非一般的交情，当初他成了魂体，找到了莫清逸时，是他师父救下来莫清逸，又安抚了他，可他又怎会甘心！
当时的他杀不了莫清逸，只能远遁，待日后实力足够时再杀莫清逸不迟。
可他却没想到，莫清逸的师父竟跟上了他，这一跟就是十几年，他逃他跟，他避他追，如影随形，只求护住他那徒儿一命！
呵！怎么可能！
他怜惜他徒儿的命，那他黎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就是该死的了吗！他黎墨就该是成为孤儿，成为魂体的命吗！
凭什么！
莫清逸的错，为何要他们来承担！
这十六年间他借助了莫清逸他师父的力量斩杀了那逃避十六年的妖物，如今该轮到莫清逸了！
可惜他师父再如何护他，现在怕也阻止不了他了，如今他实力足够，是时候偿还了！
“不做声是吗。”他勾起的嘴角，好似一朵半开的青莲，清雅高贵。
他又近了几步，平静的眼眸中多了几分痛恨，似尖刀刺在了莫清逸身上，让莫清逸身子猛地一颤。
当年的一念之差，数十条无辜的人或者说无辜的生灵因为他的原因消逝，如何不愧疚，不悔，不恨。
“那么，你就去死好了。”他优雅悦耳的声线低低的传入耳中，却是冰冷。
空前的力量凝聚于手中，直到将所有的法力抽空，他看都不曾看莫清逸一眼，将那凝聚了他所有法力的一击送了出去——这一次，没有人拦得了他。
“不要！”一道稚嫩的童声突然出现在这寂静的已然黯淡下来的天幕下。
黎墨只看见一道黑影迅速从他身边滑过，径直挡在了莫清逸前面，尚还未立稳，那道攻击已经落在了锦瑟身上，锦瑟只觉得身子一僵，一种难以言喻的从灵魂中透出来痛苦淹没了她，却再没了站立的体力，软了下来。
莫清逸是低着头的，他只感觉的眼前一黑，就看见锦瑟挡在了他面前，迎上了那让他心悸的力量，他想将他推开，可是来不及，太快了！
太快了，快到了他来不及反应。
等到锦瑟倒了下去，他才反应了过来，蹲下了身子，颤巍巍的将锦瑟抱在怀里。
第一次，连名带姓的，第一次正经的，带着小心的唤道，“锦瑟！”
“师父，徒儿还是第一次听你这样叫我呢，很不习惯呢。”锦瑟难得调笑道，“师父，今天的兔肉徒儿估计是不会和你抢了，你可一定不能给浪费了！”
锦瑟感受着那从她身上不断流逝的生命力，到底有了几分遗憾，这一世，她就要离开了呢。
“锦瑟！”莫清逸抱着她，哑着声音唤道，眼眶通红，他知道，这个会把自己气得半死的，不尊师重道的徒儿，这一次要离他而去了。
而他，却救不回她了。
“师父，我想这就是命运吧，还记得八年前，你将我从雪地里抱回来，教了我法术，将我养大，不过师父，你真的很不靠谱，人家师父多沉稳，只有你，整天要和我拌嘴，要不是我机灵，估计早就被你养死了。”她素来轻灵的声音此刻竟有几分低沉黯淡。
“不过师父，当年是你救了我，现在可是我救了师父你，虽然你满不着调的，但好歹也是教了徒儿很多的，徒儿呢，虽然教不了师父什么，也就只能把徒儿这条命再还给你了。”她吐出的话语越来越艰难，甚至有些听不见。
“师父，若是可以，我们下辈子再做师徒吧，只是，师父你得靠谱些。”这一次，她的气息再也感受不到，那几不可闻的声线后，再没了鲜活的痕迹。
“锦瑟！小混蛋！小没良心的！你起来啊！师父不要吃兔子了，师父把肉都留给你好不好，师父以后会很靠谱，只要你睁开眼好不好。”他抱着她，死命的呼唤，可怀里人儿却再没了回应，再不会气鼓鼓的望着他，再不会对他怒目而视，有的只有一片冰冷。
不知何时，一滴滴透明的液体突然就落了下来，砸在了锦瑟脸上，然后滚落。
他竟不知，当初心血来潮收下的徒儿，此刻对他而言，竟是这般的难以割舍。他记得，她小气，记仇，还喜欢对他大呼小叫，没有一点徒弟的样子，甚至还喜欢算计他，他还记得就在不久前她就那那些个萝卜白菜报复他呢，甚至还把他困在了雪地里呢。
可是，这会儿，她却就卧在自己的怀里，一动不动，从未有过的安静，可是，他却不开心了呢。
雪越下越大，甚至能迷了人的眼睛，他就待在那里，感受着身体僵硬着，冰冷着，却没有一丝动作，就好似静止了一般。
“小锦儿。”他低喃，却没了神采。
怀里身体逐渐化为一阵冰冷，最后竟好似空气一般，彻底消弭，不在这尘世间留下一分一毫。
莫清逸还僵着抱着锦瑟的动作，怀里却再没了那人身影——果然，竟连身体都不愿留给他。
苦笑，癫狂。
小锦儿，我从没有让你救我啊。
这一世，谁又欠了谁。
只愿此生不曾见你，便不留遗憾。
只愿来世不再遇你，便不会悔恨。
再见。
再也不相见。
这一方空间，再无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