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 43 章（1 / 1）
“王妃，沈姑娘来了。”
沈姑娘？我愣了愣，才想起来沈姑娘就是沈雁歌。
来通报的是个怯生生的小丫鬟，我觉得有点奇怪：“翠嬛呢？”半天没看见她了，这丫头不会又跑哪里去偷偷给我做什么新衣裳去了吧。
“回王妃，奴婢不知。”
我挥挥手示意她下去。
“叫沈……姑娘进来吧。”
小丫鬟走了没多久，沈雁歌就进来了，冬来衣裳厚，她的大肚子格外臃肿，显得整个人走路都重心不稳，也不落座，只随意的站在我对面，清丽的脸上笑容真真假假的让人看不出真实情绪来。
“今日来，是同姐姐商议着，看要辟府中哪个院子出来整修合适。”
她的话没头没脑的，听得我很是奇怪：“为什么要辟院子，是有什么贵人要来么？”
沈雁歌唇边带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似乎有些幸灾乐祸，又有些同情，反问我道：“姐姐难道没有听说一点风声么？”
我不明所以的摇摇头。
沈雁歌闻言似真非真惊呼道：“那他们可真是不应该，竟然到这个时候还将姐姐蒙在鼓里，难道要等太子妃进门那一刻才告知姐姐实情么，这一时半刻的让姐姐如何承受啊！”
我一时懵了头，她刚刚说什么……太子妃？进门？
苏洵又要娶老婆了？！
“是啊，皇上已经下旨封徐振远老将军的小女儿为太子妃，连迎娶的日子都定下了，就在下月二日呢，不过姐姐也无需担心，姐姐运气一向比妹妹好，虽然做不成了太子妃，但你还是侧妃，只不过这大楚的规矩，太子侧妃必须有二人平起平坐，不知即将与姐姐平起平坐的这位又会是哪家小姐？”
我终于明白了，和着沈雁歌挺着大肚子跑来不是跟我商量什么事儿的，只是单纯的想来刺激我的。
看她那一副得意洋洋的小样，我突然有些同情她来。
不管什么时候，这个府里最可怜的好像都不应该是我吧？就算我从正妃沦落到侧妃，可沦落到侍妾又怎么样，不过是个假名号罢了，我还巴不得苏洵能一封休书把我给休了，好让我能继续回宣城做我的楚大老板。
可你沈雁歌有什么好炫耀的呢？被自己夫君这样嫌弃，有了孩子还没有名分，眼下府上又马上要多出几个来争夺太子宠爱的女人，她居然不替自己和孩子的未来担忧，而是先跑来刺激我，怪不得都说一孕傻三年，从这点看这句话还真有点科学依据。
我正琢磨着是放她一马，还是好心的提醒她一下她即将面临的处境，门口却突然闪进来一个人影，二话不说扬起手狠狠的给了沈雁歌一个耳光。
沈雁歌惊呼一声，一个身形不稳向一侧栽倒，我只来及伸手拉了她一下，但她带着个肚子着实太沉，这一下不但没拉住，反而同她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痛苦的喊声立刻在房中响起，沈雁歌一张脸顿时变成一片苍白，豆大的汗珠不住从额头滚下，捂着肚子竟然痛得晕厥过去。
苏洵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时呆愣在原地，直到沈雁歌身下有血渐渐流出来，他才变了脸色，大声喊人进来。
沈雁歌被人匆匆的抬走了，我回头看着地上那一大滩血，只觉得心里一阵反胃，差点吐出来，苏洵上前一步想要扶住我，被我一把挥开，厉声朝他道：“你别过来！”
他立刻僵在原地。
翠嬛进来扶住我，想要带我去找个地方歇息，我反拉着她的手，让她带我去看看沈雁歌。
无论她来的动机是什么，眼睁睁的看着她遭受这样大的劫难，我实在不能说服自己冷眼不顾她的死活。
在沈雁歌院外站到快中午，有大夫从里面出来，面色有些灰败，见到我行了一礼，我登时有种不祥的预感，问他孩子如何了，他默不作声的摇了摇头。
翠嬛似乎也没料到事情会这样严重，她虽然不喜欢沈雁歌，却也做不到这样幸灾乐祸，而且沈雁歌的孩子已经有七个多月，这个时候没了的确是可惜。
大夫说，死掉的那个孩子，还是个男孩。
沈雁歌服了药，昏昏沉沉的睡着，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醒来，更不知道等她醒来知道这个噩耗后，会不会称受得了这个打击。
我让翠嬛把自己院子里的人手都派到沈雁歌这边来，又托管家开府库，把里面上药的药材都搬过来给她补身用，几个大夫都被留住在了府中，一旦有什么问题都是随叫随到的。
安排好这一切时，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阴了下来，乌云凝重，好像随时都要落下大雪来一样。
回到院子里时，苏洵依旧站在那里，对着地上已经凝固的那摊血发呆，看见我走进来，他微微抬起了头，一张俊秀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我朝他摇了摇头，他的身形踉跄了一下，扶着桌子才勉强站稳，半晌后忽然大笑出声。
身旁的翠嬛紧张的攥紧了我的袖子，我朝她使了个眼色让她离开，等到厢房里只剩下我和苏洵两个人时，我这才走向他，站在他面前迟疑了一下，伸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苏苏。”我低声唤他的名字，知道他心里很不好受。
“虽然你不喜欢她，但她毕竟是喜欢着你的……虽然她有些极端，又有些心计，但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你既然亏欠她的，就一定要补回来，否则我不会安心，你自己也一定不会安心的。”
不论沈雁歌出身如何，又是怎样不讨苏洵喜欢，单是今日苏洵这一举，如果不能给沈雁歌一个名分做安抚，只怕她会因为失去孩子做出极端的举动来。
那是我和苏洵都不愿意看到和背负的后果。
“我觉得很累，”他喑哑的开口，声音像是历尽了沧桑的老人，“这一切明明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却一点更改的能力都没有，或许我根本就不应该从湘扬回来，如果不回来……不回来……”
“苏苏，路既然已经选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就算是跪着也要走完。”
“那你呢？”他看着我，眼神空洞得没有焦距：“你是不是就是这样的人，一旦选择了，即使有再多的挽留，也还会毫不回头的转身走开。”
我与他默然对视，缓慢而又坚定的点了点头。
他的身形又踉跄了一下，似乎下一刻就要狠狠摔倒在地上，我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扶他，他却避开我的手，右手按在胸前，凄苦的看着我笑：“好……好得很，下月我会迎娶徐小姐过门，沈雁歌……我会给她侧妃的名分，我会让你们都得偿所愿。”
“苏苏——”
我怔怔的看着他踉跄的走出院子外，背影飘摇的似乎来一阵狂风就能吹走似得，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却也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门口。
小院一别后，一直到苏洵大婚，我都没再见过他。
太子的大婚是在东宫里举办的，到大婚三日后，宫中才来人将我和沈雁歌一起接进东宫。
入宫的路上，我和沈雁歌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同样品阶的服饰，她脸色苍白的厉害，原本妖娆的身姿眼下只剩下了单薄。
两个曾经针锋相对的人在这样的场景里相对而坐，这让我和沈雁歌都多少有些尴尬，但心境却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哎，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我倒了一杯热姜茶递给她，沈雁歌愣了愣伸手接过，低声道了一句“多谢”，低头抿了一口。
半晌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低得只有我和她两个人能听清楚：“我知道这个侧妃位子你替我求来的，孩子没有了是我咎由自取，其实就算这个孩子还在，于我也没有什么意义。”
她说着笑得有些凄凉：“王爷他从来不喜欢我，眠月楼那一晚，是国舅爷授意我给王爷酒里下得药，那夜虽然是我陪着他，但他喊着的却只有你的名字……”
她说着深深叹了一口气：“国舅想让王爷另娶贤妃，而我不过是国舅用来离间你和王爷的一枚棋子，靠着这个身子博得了一个上台的机会，本来该悄悄退场，老天却意外的给了我一个孩子……原本我想着能靠着这个孩子先进到王府，再慢慢住进王爷的心里，哪怕一点点也好，现在却是指不上了。看来这孩子不是老天给我的眷顾，而是给我的劫数，让我晓得什么叫求之不得，心生执念真的只会两败俱伤。”
无奈的笑笑，她看着我，眼神分外诚恳：“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若不是你，恐怕以我现在的境况，在王府中也是活不下去的，太子侧妃虽然于我只是个虚位，但我这一生总还算有了个寄托。”
我也叹了口气，心中因为沈雁歌的这番话变得颇为复杂，但这些陈年往事再提起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只得劝慰她道：“你能想开这些总归是好的，况且你还年轻，孩子总会有的，当务之急是调好身子才是。”
她虚弱的笑了，道：“现下我是真的明白了，你当真的不喜欢他的，否则又怎么会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来开导我，可惜我一直看不透，若是早些看透，又岂会落到这般下场，说到底，这都是我的报应。”
马车到了东宫，我和沈雁歌下了车，马不停蹄的就被带去拜见太子妃。
徐家的小姐听说是武家出身，身上颇有些男儿的傲气，但见了真人后才觉得，那些传言果然都是些不能信的道听途说。
什么叫有些男儿傲气，这分明就是真人版的“华妃娘娘”。
容貌生得倒是极漂亮，又穿得金碧辉煌的，一看就是雍容华贵的正宫娘娘，只是那眼神也忒刻薄了点儿，像恨不能把我和沈雁歌给一耳刮子抽死似得，见面不过意思着说了一句话，就任由我们两个在地上跪了半天也没叫我们起来。
我倒是无所谓，虽然有些气愤，但好在跪一跪还熬得住。沈雁歌就不同了，她才小月没多就，这地上连个毯子都不给铺，就这样让人直挺挺的跪着，看她摇摇晃晃还咬着牙坚持的模样，我很是愤愤不已。
不就是个太子妃么，有什么了不起，姑奶奶还比你早进门还不知多久呢，当年独霸王府时也没见着这么嚣张过！
“太子驾到——”
外面一声奸细嗓音，太子妃这才有了些动静，傲慢的对我们道：“都起来吧。”
这时刻拿捏的，单挑在苏洵来之前让我们起来，就想要把之前罚跪似得那大半个时辰给抹杀了？
那杂家就让你晓得什么叫将计就计。
我伸手按住了正要起身的沈雁歌，朝她使了个眼色，沈雁歌有些莫名的看着我，却照着我的暗示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