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 28 章(1 / 1)
晚上我一个人躺在大床上张手张脚睡得正香,只觉得鼻子一阵阵的痒痒,伸手挠了好几回都没有用,有些气恼的睁开眼,就看见躺在枕侧正枕着手臂笑吟吟看着我的顾清尘。
乍见他我有些惊喜:“你不是回汴京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笑了笑,有些玩味道:“在汴京听说有人被欺负了,就回来看看需不需要给撑撑腰。”
我白他一眼:“谁胡说的,她倒是想欺负我,我能便宜了她让她欺负不成?”
顾清尘依旧笑得和蔼:“那个沈雁歌不是一般的女子,苏洵对你这么死心塌地都被她给插足了,你若是对上她,无异于以卵击石。”
顾清尘向来不说没有根据的话,虽然我一直也没把沈雁歌当成个简单人看,但听他这么一说,还是觉得有些心虚。
听说古代是有巫蛊之术的,她该不会也打算扎个小人来扎我吧?不过我的生辰八字都是假的,就算扎了好像也木有什么事儿。
“给湘扬王的药,吃到第几副了?”顾清尘突然转了话题。
我嘴一顺:“第十一副。”随即又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
顾清尘说那些药不过是些不伤人的补药,可我明显觉得,苏洵好像真的比以前发生了些变化。
记得初见他时他还很爱脸红,说话也时常结巴,但现在他脸红的次数越来越少,说话好像也比从前有威严得多了,有一次我路过书房,正看见来议事的官员从里面走出来,个个都是一副惊恐不已的模样,频频抹着冷汗,可我记得从前这些人议事出来时,脸上都是一副如沐春风的轻松表情啊。
还有昨天,他让管家请了家法处罚了一个在外生事,仗着王府之威势欺负百姓的下人,三十大板子打完后那人被拖走,哼哼唧唧的只剩下半条命,我记得从前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过,但那次他只让管家罚了那人半年的月银做惩罚,也没听说动过什么刑罚。
难道那些药最终还是起了作用,苏洵正在一点点恢复原本的心性么?
我不由想起了顾轻语同我说过的那些话,突然有些后怕。
有些事是想象不出真实感觉的,但一旦身处其中,慢慢的体会到了其中的变化,就会慢慢的感觉到威胁。
如果有一天,苏洵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小白兔,那么这湘扬王府我又该怎么立足?
我赶紧拉着顾清尘的袖子问他:“你什么时候带我离开湘扬王府啊?”
顾清尘低头看我:“怎么了,不想待在这里了?”
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就含糊道:“你说过要带我去轻语去洛城的,我们什么时候能去洛城,我不喜欢这里,不想留在这里了。”
顾清尘深深的看着我,低声道:“我这次来,就是带你走的。”
“你可知晓,太子被废了,流放兖州,此生不得再回汴京。皇位议储落在了陈王和湘扬王二位王爷身上,皇帝已经下了圣旨,召湘扬王携家眷返京叙职位。”
我有些不可置信,那太子我还没看清过长什么样呢,他这就被废了?
“因为什么啊?”废太子好像不是件简单的事,该不是因为他和花魁纠缠不清吧?
顾清尘无谓的笑了笑,道:“皇族的事,真真假假的一时说不清楚,倒是你,不是同湘扬王有约在先么,如果你随他回了汴京,天子脚下脱身更是难事,不若趁现在早些脱身,也不容易被人抓到把柄。”
“那我明天就去跟他说!”
亲娘啊,苏洵可是要回去争皇位啊,这明争暗斗的,搞不好莫名其妙就给人害死了,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顾清尘“恩”了一声,道:“离开湘扬王府后,直接雇一辆马车往宣城去,找一个叫做‘永安客栈’的地方落脚,住天字一号房,若是掌柜说‘天字房已有人订下了’,你就问他‘定下的人可是顾老板’,他就知晓你是谁了。”
我去,居然还有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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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洵自从纳了沈雁歌,日日忙得见头不见尾,也不曾来过我这里留宿,后来连吃饭都不在一处了,外人皆道我这个王妃是彻底的失了宠,翠嬛也为此偷偷的蹲在墙角哭了好几回,但我直觉苏洵并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他不来,只是他觉得没有办法面对我,毕竟纵观整件事,确实是他出轨在先对不起我的。
可我不能因为苏洵总这样躲着我而将摊盘的事儿往后推,顾清尘也说传旨的人已经从汴京启程,当初我们坐着马车一路游山玩水磨磨蹭蹭,从汴京到湘扬用了半个月,但现在人家可是千里单骑,一路又不停的换驿站交接,那个速度自然是我们那会儿不能比的。
我差翠嬛去问过几次王爷可有空来一叙,翠嬛见我终于开始主动出击了,开心的不得了,跑腿也格外顺溜,只是每次回来时都只带回了苏洵各种不便的理由,却始终没能让我见着人。
时间不等人,我见不到苏洵,不能商量对策,只能先开始装病。
装病到第三天,苏洵果然来了,默默的站在床前凝视我半晌,才缓缓道了一句。
“你是不是要走了?”
我一愣,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猜测出来的,但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就见他眸中的光芒迅速的黯淡下去。
“那晚我看见了……你和他坐在房中说话,他说要带你走,你答应了。”
我惊呆了,他竟然撞见我和顾清尘了?这这这……
瞬间有种被抓、奸的窘迫感,尤其在看见苏洵越来越黯淡的目光后,这种窘迫感就发酵成了满满的愧疚。
虽说我和顾清尘清白的很,但大姑娘家的又是有了名分了,三更半夜闺房私会其它男子,想想的确是有失体统的,我不由有些心虚,不好意思看他的表情。
隔了半晌他再度开口,声音竟有些像哀求:“沈雁歌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我知道自己错了,盈儿,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我愣在当场。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用这样的语气哀求过我,还是一个漂亮到让人心疼的男人,不由回想起他曾经对我体贴入微的照料,我竟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留下来?为什么,我不喜欢他,而且我是要回到现代去的。
况且感情这种事,向来是剪不断理还乱的,越是这种时候就越不能含糊,理智告诉我:等一刀两断,就绝对不要藕断丝连!
狠了狠心,我别开眼不去看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带多余感情:“苏洵,咱们说好的,不管什么时候我要走,你都不能阻拦我,还要替我周全。”
他浑身一震,蓦然抬头看我,那眼里竟然盈盈有泪光,看得我一颗本就不怎么坚固的心,差一点就裂开了壳子。
不行不行,我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心软,他是要争皇位是人,而我是要回家的人,注定是陌路上的两个人,无度的纠缠下去只会更适得其反。
“盈儿……”他低声唤着我的名字,字字像是敲在我心上.
“……你真是狠心。”
“你要走是为了那个男子么,你喜欢他,他对你好吗?”
他这话倒把我问得愣住了。
我和顾清尘之间怎么说呢……喜欢说不上,小暧昧似乎真有点,但眼下这个时候,如果我不能让苏洵死心,恐怕会很难走出湘扬王府去洛阳。
“我是喜欢他,他对我很好。”
“比我还好吗?”
我顿了顿,分外违心的点点头。
“如果我能做得比他还好,你会留下么?”苏洵依旧固执,还在寻找着任何可能。
我叹了口气:“苏苏,人的感情不是比来的,我第一眼见到他时就觉得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人,除了他之外,其它人在我眼里都是没什么分别的。”
苏洵默默的听着我这番话,突然苦涩的笑了,转身别过头去,只留下一个萧瑟的背影给我。
隔了许久,他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像是隔了千山万水,苍凉无限。
“传旨人来时,我会同他说王妃身染重病,等回到汴京,我会告诉父皇,王妃……病逝了。”
我愣了愣,见他踉跄的就要走出去,忽然高喊了一声:“苏苏!”
他停下了步子,却没转身。
我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低低道了一声:“谢谢你。”
“你不用谢我,这是我答应过你的,”他的声音有些隐约,还有些我说不出来的压抑。
“但是盈儿,你要记得,我答应只欠你一件事,这次离开湘扬王府后,你的机会就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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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洵果然说到做到,圣旨传达当日,他没有叫我同去接旨,翠嬛回来坐在我床边黯然垂泪,说王爷亲口跟那传旨的人说,王妃身染重病,恐怕要撑不住了。
末了她居然嘤嘤的哭起来,跪在我床前泪眼滂沱道:“王爷怎么能这样……您不过是染了小病,一定会好起来了的,一定会的……”
我看着伏在床前痛哭的翠嬛,心中有些欣慰,又有些感慨:这捡来的便宜王妃,混了这些时日,居然还能换来一份真心相待,耗在湘扬王府的这些时日倒也真算是值得了。
染病的这段时日,苏洵除了最开始的那此外,再也没有出现过,倒是沈雁歌来了两次,摸着根本就还没凸出来的小腹一脸同情的看着我,那神情就好像我是这世间最大的可怜虫似得。
我真是郁闷她的喜悦和胜利感是从何而来,就算是有了孩子,以后苏洵还是回娶正妃侧妃一大堆,只要是个女人都能给苏洵生孩子,而且即便她生得是长子,在这个看身份下菜碟的时代也注定比不过嫡子尊贵的。
大楚的规定,在有嫡子的情况下,爵位是绝对不会沦落到庶子手中,即便对方是长子也不能。
思及此,我倒反而有些同情她,这时间最值得同情的人往往不是愚笨的人,而是那些明明很聪明,却在愚笨的路上越走越远还不自知的人。
几日之后,我服下顾清尘特意留给我的假死药,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一天后,湘扬王妃病逝的噩耗传遍了整个湘扬城。
苏洵用最隆重的葬礼,将一口只有一套衣冠的棺材埋入了湘扬城外的一块风水宝地,人群散去之后,他独自一人默默的在簇新的墓碑前站了好久,好久。
直到整个湘扬王府的人离开湘扬城,苏洵都没有再来找过我,我在一处客栈中看着车队浩浩荡荡的出了城门,回想起初来湘扬时的场景,不知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浩荡又处处透着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