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往事（1 / 1）

你从少林寺回去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很想这样问他，可是我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我想那天发生的事，对他来说应该是痛苦的回忆，我不忍心揭开他的伤疤，触碰他的痛。我想，也许我已经在心里面把他当作是珍惜的朋友了吧，所以无论如何也想要保护他，就像现在这样，把他小心翼翼的呵护在自己的怀中。

不知何时清醒过来的他全身僵硬住，然后猛然间弹开，一张脸腾地一下红到脖根。

“我……我刚才……”他吞吞吐吐地说话，也不敢看我，一脸的窘态让我觉得好笑。

“对、对不起啊……我刚才……你别误会，我没有恶意……”

“我知道，”我笑道：“我知道的。”

我逗他道：“看你这个样子，打死我也不相信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晏流春，你———是不是冒牌的？”

他又不说话了，讪讪地扭过头去。

“喂！对了！”我很不识相的追问：“你给薛家写恐吓信的时候，可不是这样子的吧——久仰薛家小姐之名，有江南第一美女之称，晏某不才，望能一睹芳容……”

“行了别念了，”他突然打断我，“那个，不是我写的。”

“哈，我就说嘛，你是写不出来这么有文采的信的！”

“我……”他两眼盯着地面，手指在沙土上划来划去。

我凝望着他，发现他眼里有一丝无奈，还有一丝凄凉，只听他很小声的说：“我没做过，我不是淫贼，我不是。”

空气，凝固了，我也凝固了，我从来不觉得他是个淫贼，可是我一直逃避这个问题，尽量不去想，现在听他亲口说出来，我还是很惊讶。

良久，我欣喜地说：“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不是的。”

他突然愣愣地看着我，我自然微笑着回应他，可是他突然跳起来指着我鼻子大骂道：“你凭什么相信我！凭什么！”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血红的眼睛，那种愤怒，那种仇恨，那种扭曲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

他大吼着：“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我，无论我怎么辩解他们都不相信我！他们只信那个贱人的话！”他说着，紧握的拳头忽然砸在了石壁上。

“啊——”他嘶吼着一拳又一拳打过去，鲜血顺着岩壁流淌。

“住、住手。”我说道，却不知该怎样阻止他。

这时候他忽然停住了，两眼发直，目光中透着我从未见过的凶悍：“没错！老子就采花大盗晏流春，哈哈，哈哈！”

听着这样的冷笑声，我难过极了，一股难言的痛袭击着我的心脏，我一步步向他走去，抱住他的手臂轻轻靠了上去。我突然觉得，他只是个缺少爱的孩子，所以重伤昏迷时，他那样渴望着他的亲人，被人误解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吧，所以才会装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是现在的你，这样脆弱，我想你的心一定很痛很痛吧。我的眼泪就在这时流了出来，一滴，两滴，全部滴在他手臂上。

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微一颤，我止了泪轻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在你身上都发生了什么，我不了解你的痛，什么都不能为你做，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不这样难过，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忘掉那些痛苦的回忆，但是，我却很需要你这样一位朋友，我想和你一起哭，一起笑，一起去做很多很多的事。”我说着说着眼泪又止不住流了出来。

我哽咽道：“所以，请你说出来吧，把你心里的话，全部都说出来，因为，我想分担你的痛苦。”

“……悠然。”他看着我的眼神，已经退去了那些暴戾和愤恨，此时的神情格外憔悴。

“遇到你真是幸运。”他说，靠在石壁上缓缓蹲下身子，闭上眼睛幽幽道：“我时常麻醉自己，我对自己说，我就是淫贼，是恶棍，久而久之，连我自己都不再相信自己，可是你，却跑到我面前，说相信我。”

“那天在那个财主家里看到的一幕，我这辈子也忘不了。他们几个大男人，正在门口拿着棍子打一个手无寸铁的妇女。我过去一瞧，那人正是我娘。”

“你猜那些人打我娘是为了什么？”

“……”

“因为他们家的大少爷，把我姐姐给糟蹋了，姐姐因不堪被侮辱上吊自杀了，我娘抱着我姐姐的尸体要去衙门告状，却被他们抓了回来，连姐姐的尸首也被他们毁了。于是我娘就天天坐在那家门口哭闹，结果就天天被他们打。我上去喊娘的时候，娘已经不认识我了，她疯了。”

天底下竟然有这么惨的事吗？我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即使紧闭着，也仍是无法掩饰那眼里的悲伤。

“我当时知道了这件事后，也差点疯了，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早点回来，姐姐就不会惨死，娘也不会变成这样。”说到这里，他突然睁开眼睛，眼里充满着恨意：“所以，我就冲进厨房，提了把菜刀就去把他家的大少爷给砍了。”

“啊……”那时候的他，大概还不到十岁吧，还是个孩子呢，一个小孩子，竟然不顾一切地去报仇，可以想象是什么样的仇恨将他逼到这个地步的。

“我砍了那混蛋以后，那些家丁们就把我围住了，哼，老子就跟他们打！当时我杀红了眼，自己身上挨了几刀都不知道，但是后来我看见他们抓住了我娘，就不敢反抗了。我就这样被抓去了大牢，等着秋后问斩。”